火神君向孙清清传音:“侯爷,其实这红孩儿身世也是颇为可怜。”
原来这红孩儿父亲乃是自称平天大圣的牛魔王,母亲是号称罗刹女的铁扇公主。红孩儿父母虽然修为极高,却对他抱着散养的态度。
后来在火云洞做了山大王,惹下一番祸事来,被聆音菩萨带到身边管教。
难怪这红孩儿对那句有爹生没爹养如此气愤,从小缺了管教,红孩儿已经长歪了。
父亲是大圣,母亲是公主,生出来的孩子竟然喜欢做个山大王,这比皇帝的儿子喜欢做大将军更加自甘堕落。
火神君说道:“侯爷,这红孩儿好歹父母是大修士,本身亦得聆音菩萨的托庇,道友难道真的没有一点顾忌吗?”
这平东侯怎么如此不识趣?你打红孩儿几拳,已经是极重了,如果真的惹出牛魔王,铁扇公主,聆音菩萨,就算你打败过庐山君也要饮恨。
火神君心里这么想,却没这么说,他不是那种把欺压弱小说的明明白白,理直气壮的人。
孙清清笑了,对火神君说:“神君是在威胁我吗?”
火神君还要说什么,孙清清一指点来,火神君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内而外烧起来,不一会儿这具神像已经通体赤红。
更可怕的是,火神君感应到本体也烧了起来,心里惊怒交加,连忙运转法力扑灭,火气却越涨越大。
洞府中的童子们眼见火神君身上烈焰灼烧,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喊,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童子们害怕的站在洞府外。
火神君感应到短短时间百年功力被煅烧殆尽,火气依旧如附骨之蛆,心里终于感受到了害怕。
这一瞬间,弱小时期时的敏锐在体内觉醒,火神君神像一屈,俯身下跪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孙清清大笑,手一指,火神君感受到体内火气顿消。火神君心里松了一口气,有心想离开,又害怕惹恼孙清清。
孙清清笑过开口:“神君这么和我说话,难道就没有一点顾忌吗?”
火神君起身行礼:“不敢,不敢,是小道言语不当,冒犯了侯爷。”
孙清清又忍不住大笑,向来是别人顾忌他,什么时候轮到他要顾忌别人?这些人表面对他客客气气,心里何曾瞧得起他?
红孩儿敢仗着神通害宁言一家,对他出言辱骂,他只是打了几拳,这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宁默?
孙清清掂着红孩儿,说道:“人常道,子不教,父之过。虽然这厮年岁已过三百岁,称不上孩童,不过既然神君说他只是性情顽劣,我就当他是个三百岁的老婴儿。”
“他性情顽劣不必承担罪责,那就由他的父母来承担!我倒要看看,牛魔王,铁扇公主,聆音菩萨是怎么管教出这么个恶童!”
随后又对宁言说:“宁言!冯致!我看你们儿子宁默天生聪颖,我有意收他为徒!你们的意思呢?”
宁言抹了抹眼泪,咬咬牙:“能蒙侯爷垂青是犬子的荣幸,宁家上下感激不尽!”
孙清清又看了看冯致,可怜的母亲抱着早已死去的儿子,这时沉默的跪了下去,将儿子放在面前地上,向着孙清清磕了个头。
孙清清说道:“好!好!好!红孩儿害我爱徒宁默性命,全因聆音菩萨放纵,你二人随我去蓝州打出个公道!”
孙清清对喜娘说:“喜娘可愿意与我同去?”上次庐山君事件没有带着喜娘,喜娘后来认真对他说两人本是一体,应该共同进退,即使是面对困难与危险。
喜娘是世上最了解孙清清的人,知道他一定能保护自己。不了解两人感情的人会觉得喜娘自私,喜娘并不在乎,过日子的不是他们,相守一生的,同样也不是他们。
喜娘于是点点头:“我是宁默的师娘,自当一同去。”
孙清清又看向玉恒子:“此次去是与聆音菩萨当面对质,到时难免动刀动枪,道长的意思是?”
玉恒子拱手:“道友莫不是觉得我说自己有情有义乃是托辞?我当年已经对不起宁瑶,如今岂能再对不起我俩的后代?”
随后叹息:“我虽然修为高强,不敢言能从聆音菩萨手中讨得公道,如今要靠侯爷伸张,老夫心中着实惭愧。”
手持银枪重重戳在云上,“今日哪怕身死道消,老夫我在所不辞!”
玉恒子一番剖白让孙清清对他高看一眼,实话讲这几月来遇到的种种奇奇怪怪,或神或仙或妖或魔,无论实力高低,都自带一种迷之自信。
往往是先说些虚伪的话,一旦不能达到目的,马上翻脸,就连虚伪的话听起来也是不情不愿。
黄安城中的怜儿,劝告不成就变脸威胁;赤平城的庐山君,谋取不成就变脸强夺;再到今日的火神君,虽然话中也是种种解释处处劝告,无非就是讲红孩儿性情顽劣没有大错,身后背景深厚不能招惹。
实话讲,这些人虽然是和孙清清讲话,却不在乎孙清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孙清清感受不到喜娘对他讲的尊重。
这些人中最识趣的是神川上人,甚至有了几分老江湖的内味,重宝赔罪让孙清清没有出手的理由,随后才尝试用话术来打动他。
想今日枫叶寺的金刚拈花,领头的莫武以及后来的多力明王,莫武一听真经被第二个人拿到,立马变脸下令屠寺,见破不了方丈的袈裟功果断下令撤退,多力明王见孙清清诡异,萌生退意,后来又百般试探,这些人按照形势做事,该软时软,该硬时硬。
不客气的讲,面对孙清清,这些人远比这些神魔妖怪活的长。
因为这些神魔妖怪做出的种种,在孙清清眼中愚蠢至极的行为,孙清清对这些奇奇怪怪的印象其实颇差。
也就是早前的许老夫人,恶事做尽,最后尝到苦果,归位后也能容忍别人占据她儿子的肉身。
而如今的玉恒子,对自己、对事都有清晰认识,知道这件事本质还是看谁的拳头更大,即使自己占着理,却不占着力。
坦承这件事倚仗孙清清,同时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些人,在孙清清看来,才是能够让他交流,“虚与委蛇一番”的正常人,其他的都是只能用拳头交流的非人类。
孙清清提着红孩儿,红孩儿也不挣扎,面色仍是沉默,宁言先前那段话好像仍在影响他。
孙清清也懒得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所感悟,反正他是不信这么一个小魔头会幡然醒悟。
对着火神君似笑非笑:“神君何不与我带个路?”
火神君重重叹气,拱手道:“敢不从命。只是侯爷听小道一言,聆音菩萨庇护世人,被称为慈悲救世菩萨,平日里化身千万普渡众生,难免对家事有疏漏,万望侯爷体谅。”
孙清清意外看了他一眼:“神君倘若早先能与我这么讲话,何必受火气侵袭之苦?”
一指火神君,火神君真身体内生出火气。火神君一惊,却感受到火气在体内一转,损失的百年功力又哺益了回来。
如此写意损耗与补益功力,火神君顿时生出敬畏之情。这一番恩威并施,可见平东侯手段。
“如若聆音菩萨真如神君所说,本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火神君神像在前方带路,一行人向蓝州飞遁去。
一路上天光渐渐放明,到了蓝州,已经是第二天了。
聆音菩萨庙坐落在蓝和城,蓝和城因为菩萨庙的灵验,外地人纷纷来此,故而此地甚是繁荣,早餐铺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一行人掩了踪迹,不在人前显现。毕竟孙清清玉恒子等还好,火神君也能由神像化为真人,而红孩儿长的聆音菩萨身边善财童子模样,又被孙清清提着,被人看到难免有麻烦。
出人意料的是,聆音菩萨庙极小,仅有一座大殿,殿中供奉聆音菩萨和身边童子龙女。
火神君解释,聆音菩萨庙拜祭是有规矩的,大殿中只能容纳十人二部拥挤,无论富贵贫穷,一次最多十人进入大殿,人一多,“就显得不心诚”。
随着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殿外排列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城中几个富商已经在合计扩建了,城中的平民贫民也在心里赞同。至于说心诚的规矩——
不符合需求的东西,总是被大众以各种形式抛弃。
给菩萨建个大一点的庙,菩萨心里也高兴吧?这是大功德的好事呀!
这就是以凡人的心去揣测神灵了。不过神灵也确实不会因此怪罪凡人,凡人又实实在在的得了便利,又怎么能说凡人没有一套自己的智慧呢?
进了菩萨庙,火神君神像大放光明,道道符印飞出贴满大殿。
“侯爷,我已将此地遮蔽,殿内外的凡人看不到我等。我等修道者枉造杀孽早晚遭天谴,因此约定俗成斗法避开凡人。此等规矩虽然束缚不了侯爷,也还望侯爷看在此地凡人的份上”
后面的话火神君没有说出来。
孙清清点点头,“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再看殿内,聆音菩萨塑像面容祥和,生得六臂,上面四臂在身后掐诀,最下两臂一臂持玉净瓶,另一臂托着瓶底,玉净瓶中插着一枝延树枝。
延树极易生长,树枝绵软又有韧性宛如牛皮索,一年四季树枝会随风断裂,飘向四方,在一地扎根下来,不消几年又是一棵延树。
曾经有人从西地往东地去,一路上留心观察,惊奇发现这种树无论地区与气候,一株的不远处一定有另一株,感叹一棵树如同一个家族,绵延不绝,于是这种树取名为绵树、延树,是生生不息的象征。
火神君神像念咒,不一会儿,众人感觉一股意志降临到聆音菩萨塑像上,聆音菩萨来了。
塑像外流转绿光,化为一座绿色神像,手上的玉净瓶由石头化为玉色琉璃瓶,里面的延树枝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聆音菩萨向着火神君点头:“见过神君,”又转头向其他人点头:“见过诸位道友。”
聆音菩萨对着孙清清说道:“侯爷来意我已经知晓,这是我管教不力,红孩儿父母将其托付与我,这是我的罪责。”
孙清清不说话,只是看着聆音菩萨。
聆音菩萨手上玉净瓶转动,延树枝慢慢拉长伸直,好像一条细长棍插在瓶中,绿莹莹生机逸散,众人顿时神清气爽。
“这延树枝乃是一件法宝,平日里储存生机,有起死回生之能。被夺舍之人灵魂无法去往地府,红孩儿,你占据宁默肉身几年了?”
听到聆音菩萨问话,红孩儿头低的更低了,闷声说了句:“三年。”宁言怒视红孩儿,冯致抱着宁默的手紧了紧。
聆音菩萨叹息一声:“若是一年之内,延树枝可以救活,如今只好先用延树枝守住宁默肉身生机,我亲自去地府求一粒还魂丹。”
孙清清奇怪,以往遇到的神仙妖怪,无不是先说一段不着边际的话,这聆音菩萨却是上来直奔主题,因此问道:“菩萨好像很急?”
聆音菩萨回道:“侯爷见谅,我真身正在和魔头斗法,如今只能以化身见面,斗法甚急无力多言,如今只能先护住宁默,待我解决魔头再来赔罪。”
哦?孙清清眼中奇异光华闪动,学自萧文忠的神眼发挥威力,一眼看去,遥遥看到天外一场斗法。
聆音菩萨演化三首千臂,道道法诀向敌人打去。三张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身上挂满了佛宝,背后还有一圈法宝。
对面不明妖怪速度迅捷躲过菩萨攻击,妖怪形貌甚是凶恶,头部类犬无耳,面部粗而长,脑后一圈扇形骨骼,背后又有插着几根倒立骨矛,闪烁寒光,一条巨大的尾巴上满是狰狞倒刺。
下半身直立,上半身前倾。上面两只爪子较短,下面两只较长,锋利无比。
这妖怪轻功出众,腾跃转纵飞快,冲刺跳扑迅猛。虽是倚仗身体战斗,体内能量流转自然流畅,宛如有一套完美适合肉身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