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诸葛正我与司尔福在绝味楼吃饭,这边厢包狄南三人却遇上了麻烦。
韩拔泥走后,三人又在叶吹屋中仔细搜索,就在这时,桌上的蜡烛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狄仁杰拿起燃烧了一小点的蜡烛,说道:“护卫说三次点烛时间均为六分之一时,三次加起来就是二分之一时。而这种蜡烛通常会燃烧四时,也就是说蜡烛应当燃烧八分之一。可这蜡烛燃烧这一点远远不足八分之一,说明是新换过,那么先前燃烧的蜡烛呢?”
南柯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富贵人家用蜡烛寻常人家用油灯的缘故,蜡烛若真用起来消耗惊人。叶吹屋中理应有大量的蜡烛备用,可事实上只找到桌上这一支。
包拯仔细看看蜡烛,“这蜡烛只是烧了一点,也就是说有人将其更换过,到底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院中忽然传来喧闹声。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出门去看。院中的一边是叶家仆从,席地而坐,被六司捕快看守。另一边则站着两个女子,一个青春靓丽,一袭白袍,看起来竟有几分英武的男子气概,叉腰站在院中怒视三人。另一个年龄稍大,体态丰腴,站在庭院门口。一手半遮面,露出的另一半脸上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两个女子旁还有一个捕快,看到三人气度不凡,知道必是大官。几步跑上来,说道:“三位大人明察,这是叶吹之妹叶雪和叶吹之妻黎冉,这叶雪甚是刁蛮,好几个弟兄被她又抓又挠,我们实在没办法才带她们来这里。”
捕快说着还向右偏头,三人看到他的左脖子上果然有几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把守叶吹屋子的捕快见此也说道:“先前诸葛大人封锁叶宅,这叶雪就又哭又闹,后来韩仵作想要验尸,这叶雪就对韩仵作又踢又打,诸葛大人没办法,只好派了几个兄弟把她强行架了出去。”
正在这时,叶雪高喊道:“一天不让家属见到尸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南柯少年气盛,当即开口:“我去会会她。”包拯阻拦不及,南柯已经走到叶雪面前,面色严肃:“在凶杀现场大喊大闹,你可知道阻挠办案是什么下场!你已经触犯了国法!”
叶雪不屑的嗤笑一声:“这位大人好会扣帽子,你们办什么案子我管不着,难道国法规定人死了家属不能收敛尸体?你们已经让我兄长曝尸一天,难道要等到发臭再送到这位大人家里?让大家好好看看这就是‘为民伸张’的好官!”
南柯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尖酸刻薄,如此没有下限,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无知刁妇胡搅蛮缠!”
叶雪不慌不忙:“我是无知刁妇,难道大人就是‘当世青天’?我哥哥不明不白横死,你们既查不出来凶手,又不让收敛尸体。素闻六司高手众多破案神速,莫不是也如我们内宅一般,分个上等下等,正妻小妾?”
南柯被一番旁敲侧击指桑骂槐的挤兑,脸色涨红,头上几乎冒出烟来。狄仁杰一看情况不妙,连忙上前解围:“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六司的捕快。”
叶雪一听来劲了:“好啊,你们不是捕快就更没有理由拦我了!”说着作势要往里闯。
狄仁杰无奈,伸手拦住她,“姑娘,你哥哥的案子牵扯太大,且案情复杂,实在是不能让你进去。”
叶雪叉腰冷笑:“我只问你,我哥哥的尸体还要几天才能下葬?”
“这……”狄仁杰支支吾吾,甚是为难,案情此时才刚有了头绪,哪能说得出一个具体破案时间?
叶雪见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才高声喊道:“嫂嫂,我们明日去京兆尹府,吊死在府门外,让京城的人都看看,我叶家被人欺压的家破人亡!”
“姑娘留步!”包拯下意识喊住叶雪,和狄仁杰南柯对视一眼,各自无奈。他们都是一方官员,面对叶雪这样的平民百姓,就好像面对孙清清的仙魔妖怪一般,心里想的是赶快把人糊弄过去,说的话也是入情入理,可就是含含糊糊不说实情。
就这一点,三人已经算是个好官了,毕竟大部分官员是不和平民百姓讲情理的,这不是耽误官老爷我的时间吗?若要换个这样的官来,就叶雪这样无理闹三分,只怕早就被架出去了。
当然打是不敢打的,此世尚武,万一打叶雪打出个孙清清,只怕白天打的人,夜里割的头。这样的事迹不少,官员就越来越不想用刑,越来越想当个甩手掌柜。故而包拯审案不避用刑,这在官员中也是一股清流。
而包拯至今没被打击报复,说明他用刑确实依循国法,使人信服。就好比现在,按照行为来看,叶雪确实是阻挠办案触犯国法,但她只是想给哥哥收敛尸体,家属收敛尸体虽然不是法规,却是循例。背后的断刑铡只是微微发热,也说明叶雪不是有意阻挠办案,也就是说不能用强硬手段,只能怀柔。
叶雪听到包拯的话,停下脚步,回身与黎冉站在一起,直勾勾看向包拯。
包拯想了想,开口道:“三天,最多三天,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叶雪仰起头,“好,三天之后如若我哥哥还不能下葬,我一定会把这件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狄仁杰一把拉住又想上前争论的南柯,目视叶雪领着黎冉出了门。
两女走后,南柯恨恨的说:“我就没见过这么惹人讨厌的刁蛮女子!”狄仁杰好奇问道:“好歹你也是一方县令,我还听说你的辖地里命案接连不断,怎么会没遇到过这种人?”
南柯一怔,苦涩一笑:“辖地里民风剽悍,妇孺亦能力搏虎豹,倒是不曾见过如此牙尖嘴利让人无法招架的女子。”狄仁杰压低声音:“军户属地?”南柯脸色沉重,点了点头,狄仁杰心中了然,不再多言。
包拯此时走过来,狄仁杰问道:“包大人为何如此笃定三天一定能破案?”包拯一摊手,“我哪有什么自信三天能破案?只不过皇上给我们的期限就是三天,三天后若能破案还好,若破不了我等都要被贬出京城,这些问题就交给诸葛大人头疼去吧。”
南柯摇摇头:“没想到我们三个人竟然被一个女子逼到如此地步,这个叶雪,可真是不简单啊。”
包拯说道:“我刚才问了捕快这叶家的情况,叶家兄妹并不住在一起,此地的叶宅平日里只是叶吹在住,叶雪和嫂子黎冉平日里是住在飞白山庄另一处宅子。”
狄仁杰想到刚才两女确实是从大门出去。包拯又说道:“我刚才观察黎冉,发现她脸上虽有悲痛,与寻常妇女听到丈夫死了反应不尽相同,显得有些怪异。”
南柯开口:“包大人怀疑黎冉有问题?”
包拯缓缓点头,脸上一副沉思模样:“也许吧。不过叶雪与黎冉平日里深居简出,叶吹又是个勤奋之人,虽然同在飞白山庄,却一月也见不了几面,若说感情不深倒也可以解释。”
狄仁杰又问:“那依包大人的意见,如今又该如何行事?”
包拯说道:“我们是来调查大离暗谍,如今疑似暗谍头领的叶吹意外身死,很难讲这件案子与大离暗谍潜入我大楚有没有关系,因此这件案子还要继续查。不过我们不能全被这件案子绊住手脚,你们还记得诸葛大人提过的姜振威吗?”
南柯想了想,说道:“是为叶吹作保的姜振威?”
包拯点点头:“叶吹能在京郊打下一份基业,一是仰仗平东侯,二是因为姜振威。平东侯是近几十年大楚最大的苦主,绝无可能是大楚暗谍,可姜振威却未必。我今日回京城,明日亲自前往姜振威府上,探探他的口风。狄大人,麻烦你今晚夜探叶雪和黎冉宅子,见机行事。至于南大人,还请你暗访飞白山庄,查查叶吹平日里和谁往来。明日午时,我们在叶宅汇合。”
包拯在三人中年龄最长,又行事稳重,他的安排狄仁杰与南柯都信服,三人分配好后就各自行动了。
此时已过了饭点,天色已近全黑。包拯算算今日是十月十四日,明日正是大朝会,到时五品以上京官都要上朝,兼实权的勋贵也要到场。这也是他要连夜赶回京城的原因,就是要赶在朝会前到姜府一谒,不然等到大朝会开到十一时,那什么都晚了。
京城夜晚不宵禁,但城门还是十二时关闭。做事宜早不宜迟,包拯饭都没吃,只在飞白山庄门口买了几个炊饼,雇了辆马车往京城赶。
马车走了一时,堪堪在晚上八时到了城门口。隔着马车帘子包拯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掀开帘子,眼前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包拯连忙喊道:“展昭!”
少年回过头,看到包拯,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拍马走到跟前:“包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京城一座小酒楼里,包拯面带笑意,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唇红齿白,面容俊逸,正是他的得力下属,贴身护卫展昭。
有了展昭,包拯心安了许多,有了如此有力的臂助,行事多了几分妥帖。“我不是让你在黑水县守着通天寺,你怎么跑到京城来了?”包拯拿起桌上茶壶,亲自给展昭倒了一碗茶。
展昭也没想到会在京城门口偶遇包拯,从进城到进酒楼,仍沉浸在兴奋中,拿过茶碗一饮而尽,一擦嘴:“谢谢包大人的茶。您走后不久,通天寺就来了个和尚,自称通天禅师,站在寺外只诵了一个唵字,通天寺就塌了半边,我和六司的捕快们进去一看,里面的妖魔鬼怪全都化成了石头。”
“哦?”包拯又给展昭倒了一碗,也给自己倒了一碗,“这倒是件好事,黑水县的百姓们不用再担心通天寺妖魔出来祸害了,这通天禅师倒是个高人。”
展昭点点头,“通天禅师说他日后就在通天寺修持了,哦对了,他还说他钦佩您的为人,托我向您问好呢!”
包拯哈哈一笑,端起碗喝了一口茶,“等我京城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回黑水县与这位禅师共饮一杯茶。嗯,那你为什么会来到京城呢?”包拯话锋一转,暂时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展昭来。
展昭说道:“包大人有所不知,在您走后,蓝州忽然出了一个魔教黑暗血教,教中高手众多,多为心术不正的邪派人物。教中有个人叫做卢耒,用五鼠运财法害人,我一路追来追到了京城。”
包拯一惊,“哦?蓝州竟然发生如此大事,六司总捕头呢?”要知道六司触角遍布,魔教听名字就知道是六司的重点打击对象,上一次成规模的魔教,还要追溯百余年前。
展昭说道:“总捕头正带着六司四处追捕,这卢耒就是黑暗血教的护法,用秘术逃过追捕,我一路追踪来到了京城。”
包拯叹了口气,“可惜我也有要事在身,不能和你一起将其绳之以法。”
展昭也喝了口茶,好奇的问:“包大人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包拯破案如神,要说案子还真没有多少能难住他的。
包拯很信任展昭,就将叶吹被杀一案大略和他说了说。
展昭听完紧锁眉头,良久后才缓缓道:“用蛊虫的人很少,高手就更少了,黑暗血教中恰好有个护法精通此术,自称蛊道人。而且,此人恰好就是在京城活动!”
嗯?包拯没想到从展昭口中意外得到了叶吹死亡的线索。展昭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总捕头查到黑暗血教总坛在蓝州,在其余州和京城则有分坛,各有护法负责。这份就是黑暗血教的名单。”
包拯拿过名单仔细看,一边看一边点头,待看到京城一栏时,双眼一凝,黑暗血教在京城的分坛,有两位护法,一位叫作蛊道人,另一位叫作花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