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花双生是何人?”包拯指着名单上的名字问展昭。
展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名单上面的许多人隐藏极深,只是听说这个花双生在京城势力不小,对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包拯又将名单还给了展昭,“姑且认定是蛊道人给叶吹下了蛊,那么像蛊道人这样的魔教老鼠,没有绝对的理由是不会亲自动手杀人的,叶吹被杀一定和黑暗血教有关。叶吹被杀案案情现在是一团乱麻,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既然花双生隐藏极深,这条线索就姑且搁置吧。”
展昭一拍胸口,“大人尽管放心,等我逮到卢耒,就替大人把他揪出来!”
包拯呵呵一笑,“好,好啊。不过京城鱼龙混杂,你要到哪里去找卢耒呢?”
展昭从背后解下一个长条包裹,放在桌上。“包大人,我在路上遇到一位高人,他送我一件宝物,并且告知我卢耒藏身的地点,等着瞧吧,我今晚就能抓住他!”
展昭没有将包裹解开,显然这件宝物不方便外露。
包拯想了想道:“今晚我本是要查一查姜振威,不过我在京城没有眼线,想查只能去礼部。若姜振威真的隐藏了什么,未必查的出来。既然这样,我就和你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你看这样如何?”
展昭高兴一拱手:“有大人相助,何愁贼子不束手就缚!”
包拯轻敲桌子,“别急着高兴,做事要早准备,早布局。说吧,卢耒今晚会在哪?”
展昭扫了一眼周围,凑过来小声说道:“皇宫!”
包拯一惊,“在宫里?什么情况?速速道来!”随后意识到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忙找来小二付了钱,带着展昭直奔驿站。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包拯屋子,关上门,相对着坐在桌子旁。包拯脸色肃然,尽管他知道展昭不是个说谎的人,可有些事还是要谨慎,“皇宫中,大内高手层出不穷,卢耒何德何能,能藏身宫内?”
展昭道:“大人可曾听闻‘虚耗’?”包拯摇摇头,展昭索性倒了一杯水,用指蘸着水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虚耗是一种怪异,传闻是一种恶鬼,能入梦,在梦中偷走别人的东西,甚至连喜怒哀乐这些也能偷走。这卢耒凭借五鼠运财邪术可以托身虚耗中,再潜藏宫人梦中。”
包拯听完笑道:“这虚耗如此奇异,莫非我们平日里说的虚耗光阴,虚耗精神就是取自这只鬼的名字?”
展昭也笑了,“包大人真会开玩笑。”
包拯摇摇头,“古籍中记载厉,鬼也,所以常以厉鬼二字并用,极言鬼之凶。后来化用到人,为严厉;化用到物,为厉害。其真实含义虽以改变,仍能看出一脉相承。你又怎么知道这虚耗不是化用来的呢?”
展昭虽是武人,却也是读过几年学堂的,听包拯一番话,真心实意称赞道:“包大人博闻强识,广思非常人所能及。”
包拯倒是有些意兴阑珊,“文采虽好不能治国。而今世间妖孽频出,大楚已是风雨飘摇。展昭,你记住,礼古法今,不以道德来约束,而以国法来立身。”
展昭拱手:“包大人……”
包拯摆摆手,打断了他:“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时机到了的时候,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展昭知道包拯对身边人向来直爽,此时不将话说透,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当即声音坚定说道:“包大人的话,展昭记住了!”
包拯倒了一杯茶,说是茶,可驿站哪有茶叶?不过是水煮沸再放凉而已。凉水入喉,包拯振奋精神:“虚耗在宫里,也不必再做准备了,我现在就带着你去面圣。”
展昭拿起长条包裹系于身后,随包拯出了驿站。
驿站位于皇城东北,与中街的吆喝叫卖不绝于耳,东南的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不同,东北是朝廷各大机构所在地,街道上只有马车得得往返,路上少见行人。
坐着驿站专供的马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赶了四分之一时,下了马车就到了宫门前。
宫门巍壮自不必提,单单一正门,两偏门前把守的六列宫廷侍卫,身穿黑甲,孔武有力,手持长戟。泛着冷光的盔甲下是冰冷的脸,冰冷的脸上是冰冷的目光,使宫门前几乎变为肃杀的战场。
包拯拿出秘谍司的金牌,守卫拿进宫门。等了好一会儿,从宫门跑出来个小太监,将手里拿着的金牌还给包拯,就要带包拯和展昭两人进去。
展昭旁边的一个侍卫忽然伸出长戟,拦在了展昭面前。小太监说道:“传陛下口谕,既是包爱卿带进来的人,必是国之栋梁,不必阻拦。”侍卫收了长戟,仍旧像一座雕塑一样站着,全程不发一言。
小太监带着两人从左偏门进去。进宫门时,正好又有两人从宫里出来,均穿着大红官袍,上绣飞禽,和包拯展昭打了个照面。
彼此之间不熟,也就不必见礼,与包拯擦身而过走了一段后,那两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人说道:“那就是包拯,能够带人进宫,看来这包拯圣眷正隆。”
另一人说道:“此人进京时,各大派系就已得到他的资料,不过是个小小县令,没有拉拢的价值。又不是皇帝养在身边的宠臣,到时一外放,隔个三年五载圣上就忘了。”
先前那人笑了,“是啊,不光如此,素闻此人廉洁奉公,党争一起恐怕会先检举己方官员,谁也不想惹得一身骚。但看此人本事如何,若是本事够高,未尝不能平步青云。”
另一人冷笑,“你当人人都是冯唐李广?这样的人哪怕本事再高,也不过是由实权小官变为虚权大官,给他个面子官也就罢了。”
“哪怕陛下有心提拔他,也只能让他做个谏官。给他个侍郎尚书,六部都要遭殃,若是不小心给他当了宰相,那怕是,哼哼”
先前那人眉头一挑,心想此人口无遮拦,不可深交。打了几个哈哈,将这话题带过,相伴出了宫。
包拯与展昭随着小太监到了养生殿前的台阶下,小太监忽然转了身,用略显尖利的声音说道:“传陛下口谕,展大人独自进殿,包大人随咱家往偏殿暂歇。”
“这……”展昭求助的目光看向包拯,包拯心里还在想皇帝果然神通广大,自己与展昭怕是被暗探监视了一路。看到展昭的目光,包拯温和的说道:“你去吧,陛下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可君前失仪。”
展昭拱手:“那包大人,展昭去了。”包拯摆摆手,随着小太监往养生殿旁的偏殿去了,展昭则被另一个小太监带着走上台阶,进了养生殿。
养生殿内依旧寂静。
进门时按例要搜身,展昭正要解下背后包裹,忽闻案桌后一人开口:“不必搜了,让他过来吧。”展昭走到殿中,看到案桌后的人约三十来岁,气度威严,正是大楚皇帝刘极。
刘极穿着绣龙明黄袍,手拿一份奏折。待展昭行礼后,刘极开口:“包拯不去查他的案,还有闲心给朕推荐他的下属?”
展昭听到这似是怪罪的话,神色不变:“回陛下,包大人查案不敢有半分松懈,此次陪草民来亦是查案。”
刘极惊异他年纪轻轻说话颇有章理。包拯三人是替他办案,办的还是要紧事,查探案情从头到尾他清清楚楚尽在掌握,问这个问题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位少年的应对。
刘极又说:“奏折上说你不过十五武功已是二流,天资如此之高为何不入六司,甘当包拯身边一个小小侍卫?”
展昭回道:“包大人为草民伸张,草民感其恩情,又慕其为人,愿为其前驱。”
刘极点头,“知恩图报,是个好少年。”从案桌下拿出一块玉佩,鲤鱼形状,用青线系起。将玉佩递给旁边的曾贤,让曾贤交给展昭。
“赐你青鱼玉佩一块,能清心定神,助你早日踏入一流。”
展昭接过玉佩,俯身拜谢。
刘极满意点点头,“说吧,是何事要见我?”
展昭遂将卢耒五鼠运财虚耗等石告诉刘极。
刘极听到宫中进了一个居心叵测的魔教中人,怒极反笑:“朕就说为什么凤乐宫怪事频发,朕的爱妃茶饭不思患上心悸,承天监的饭桶还对朕说是凤乐宫风水不好,”展昭看到刘极其双目金光乍隐乍现,又听刘极对曾贤说道:“大伴,去,去承天监给朕把林道微叫过来。”
曾贤陪伴刘极几十年,知道刘极虽然表面看着平淡,胸口只是微微起伏。然而这不过都是假象,是几十年管理朝政磨出来的,胸有风雷而不外显,雷霆震怒只在心中。
曾贤出去不久,领一个道人进了养生殿。一旁的展昭看去,道士身穿紫色华贵道袍,上绣层云,面色是看透一切的淡然,约四十许。
刘极说道:“林道微,我奉你为承天监监长,是看你颇有神通。自组建承天监以来,要什么朕给什么,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天下的妖孽你说除不了,闹到如今妖孽都跑到朕的宫里来了,你还在哄骗朕!”
道士林道微脸色一变,淡然的神情再也挂不住,躬身行礼道:“陛下明察,天下妖孽并起本是天数,非贫道一人所能扭转。但贫道自认坐镇京城,天下妖孽不敢踏雷池一步,陛下所言宫中妖孽是从何来?”
刘极指指展昭,“展昭,替朕说给他听。”林道微转头盯着展昭。
展昭于是又讲了一次虚耗的事。林道微听完,一拍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是贫道的疏忽,请陛下恕罪。”
刘极冷笑道:“你平日里不是自恃法力高强,在朕面前放言天下无论何等妖孽皆能伏之。如今一只小小老鼠,就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你放过去,你说,朕要如何处置你?”
林道微不慌不忙拱手道:“虽是贫道的疏漏,但实属事出有因,望陛下明察。”
刘极又是一声冷笑,“哦?这么说是朕冤枉了你?朕倒要看看,你怎么为自己辩解!”
林道微说道:“陛下可曾听闻有句话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刘极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先贤的话,朕如何不知?”
林道微摇头道:“陛下可知这句话有另一重含义?”
刘极说道:“林道微,你有话直说,不要和朕卖关子,朕急着把那妖孽赶出去,没功夫和你扯闲篇。”
林道微俯身下拜赔罪,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的是凡是属于天子的地方就有天子龙气守护,驱逐妖孽。而人迹越少的地方,龙气就越是稀薄,故妖魔鬼怪多出于山野。”
旁边的展昭一听,想到包拯今天说的化用,暗道莫非所谓的“天高皇帝远”也有另一重含义?
刘极似笑非笑道:“既是如此,京城民众何其之多,这宫中又是帝居,仍有妖孽祸乱,难道这宫中的龙气还不如山野?”
林道微连忙解释:“并非如此,陛下且听贫道慢慢道来。因这天子龙气的原因,先前凤乐宫出了怪事,贫道才错判为风水原因,实在是若要瞒过贫道及不受天子龙气驱逐,非例外中的例外不可。”
顿了顿,林道微继续说道:“其一,能瞒过天子龙气,说明此人本就是王民,即陛下的子民。其二,能瞒过臣的感知,说明此人是后来才化为妖孽。其三,就是虚耗本身入梦的本事。曾是人,后化为妖,再后来还要化成虚耗这样能够入梦隐藏自身的妖,这其中有多少机缘巧合,请陛下明察。”说完,林道微长揖到地。
刘极冷哼一声,“朕不管什么机缘巧合,朕就问你能不能把这虚耗抓住,能不能让这宫中安定!”
林道微沉吟了一下,随后拱手,“既是陛下的旨意,臣必将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