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姐姐再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也不肯见她。每次她到清漪阁,都会被一个丫头拦在门外,还会说一些讽刺难听的话。雅沐记得,这丫头是半年前新来的,名叫锦舒,对她不客气也是情有可原,雅沐从来不放在心上,只一心求她能让自己见见姐姐。
姐姐不肯相见,雅沐没法,只得再去相求爹爹。那日的天也特别应景,阴沉了好多日的天空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雅沐再次跪在书房门口的地板上,恳求爹爹带她入宫求陛下收回成命。她还记得那日的天特别冷,雪花落在身上化成一滴滴水珠,凉了她的身,也凉透了她的心。她在门外跪了一夜,爹爹始终没有出来见她一面。直到她体力不支,病倒,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在床上与病魔挣扎了数日才清醒。梦里姐姐向她哭诉,质问她为何要抢走属于她的一切?她辩驳不了,只能无声的哭泣。醒来时,她才睁开眼睛,就见姐姐一双幽怨的、仇恨的、温柔的、复杂的眼睛盯着她,原来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病得糊涂了才把现实跟梦境搞混了。
之后,姐姐每次送来的食物里都含有毒,她看着姐姐不复温柔的眼眸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只求她能解一解气就好。在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此事终于传到爹爹的耳朵里。爹爹勒令把她们两个禁足。
这一关就是两个月,眼看着婚期将近,哥哥还是没有回来。她写了无数封信给哥哥都好像石沉大海一样,渺无音讯。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啦?往日里疼她爱她的人此刻都避她如蛇蝎,姐姐恨她,爹爹无视她,哥哥不理他。每日里听着外面那些不堪的言论:殿下曾入宫请求收回成命,被陛下驳回,并以生母作为威胁,让他安分守己做好本分;殿下送来的聘礼如何;殿下请来纳吉问礼的又是谁;殿下曾入府请求见姐姐一面,被爹爹以不合规矩为由婉拒等等。
还有三日就是吉日,似乎一切都已成定数,爹爹终于解了她的禁,只是她再也没有由头出去了。
去了又能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是该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说再多她们的感情也回不去了,她抗不了旨,哪怕是寻死都不能。
她没有出去,姐姐却派人来找她。
她若是知道善良的姐姐会用这种方式来埋葬她的幸福,那她绝不会去见她。她的姐姐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从那么高的假山上跳下,应该会很痛吧。那满地的血,用来祭奠她本就不会开花的爱情。她一直深爱的姐姐,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雅沐抱着她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心痛的无以复加。
有人一把把她推开,雅沐泪眼朦胧的看向来人。见他抱着奄奄一息的人儿,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姐姐轻轻的睁开眼睛,虚弱的看她一眼,再转回头看着那个男人,在他耳边虚弱的说:“是雅沐推的我。”便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雅沐听着这最狠的一句话,心痛到麻木,泪水似断线的雨珠滑落,冷笑几声,曾经温柔善良的姐姐死也不愿意放过她,她是何其无辜?两情相悦,却被棒打鸳鸯,致使劳燕分飞,只是她又何其无辜,她才是这场闹剧里的牺牲者,只是皇上赐婚,她能如何?她又能如何?殿下双眼通红的、泛着杀意的眸子,刺痛了自己的心,只怕今后再也忘不掉。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那么温文尔雅的人,这一刻,化身为嗜血的狂魔,如何叫人不能记住?
眼前如走马观灯似的,人来人往的四周,她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她不知道他几时离去,爹爹又是如何料理姐姐的遗体。她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让她伸手就伸手,让她行礼就行礼,让她张嘴就张嘴。她屏蔽了周围一切的声音,只想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的跟他说,‘我没有推姐姐,我是被冤枉的,我喜欢你不比姐姐少......'
身体再次被人推开,雅沐看着眼前一片大红的房间,再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嫁衣。他还是如约娶了她,她每日里心惊胆战等着,等来的不是退婚书,而是大红花轿;上了花轿她又担心会被轰下;入了礼堂又怕他不会来拜堂;送入喜房又怕他不会踏足,她的各种担心都没有发生,她单纯的以为他是相信她的,他定是知道姐姐的死与她无关。
对于这一场婚礼她曾期待过的,只是此刻化身为魔的人又是谁?他捏着她的脸颊,阴狠着脸咬牙切齿道:“那日不是扯着衣角说喜欢我吗?不是大雪天跪求着要嫁给我吗?如今如你的愿了,怎么?还要在这里装吗?”
雅沐木木的看着他狰狞的面孔,喃喃的辩解道:“殿下…亦然,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姐姐不是我推的。”
“你不配喊这个名字。信你?让我如何信,在场的人都亲眼见你推人,你还要辩解吗。”说完就把人甩出去。
雅沐被甩到床沿边,头撞到边角破了皮,冉冉的鲜血沁出。雅沐看着手心里的血,心再次纠痛,眼泪也决堤而出,那日姐姐把她约到假山上,身边没有任何人,如何会有人在场?姐姐当时背对着她而站在假山边上,直到她走近了,姐姐才回转身,话还没说便拉起她的手,然后她就甩开手猝不及防的跳了下去。她看着姐姐的身体降落而无能无力,下人是在她的惊呼声中才聚过来的。呵呵,看来姐姐把每一步都算好了,就为了冤枉她?
她似是进入癫狂状态的又哭又笑,原来他之所以娶她,是为了用冷漠的方式替他心爱的人报仇。他要看着她不幸福,看着她的心在绝望中慢慢沉沦,看着她在年华中孤独的老去,只因为她那日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只因为他知道她爱上了他。有什么报复方式比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恨你、用冷漠来折磨你、无声的斥责你更狠的。那个曾温言戏说喊他名字的人,曾说要报答她救命之恩的人如今恨着她,甚至厌恶她,呵呵呵,一切是多么的讽刺......
雅沐卷缩在角落里,再也留不出一滴眼泪。她一日日的在时光里沉沦,心碎成了一瓣一瓣的碎片,她不争不抢不辩,整日守在这个为她这个太子妃准备的牢笼里。
既然这是他希望的结局,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这大概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