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罪人)
…………
那是抖动歪斜的细小文字。
维多利加盯着文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
就像是要发泄怒气,不停用小脚踢踹着地面,穿着蕾丝皮鞋的脚陷进细沙里。
不知道是因为声音,还是震动空气的愤怒……雾气另一端的鸟儿像是受到惊吓,一同振翅飞起。“啪沙啪沙”的翅膀拍动声不绝于耳,最后终于远去。
从弥漫乳白色浓雾的上方,轻飘飘落下一片白色羽毛。费仁静静的看着它缓慢落在沙上。
风吹动雾气。
不知从何处隐约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似乎是笑声。
尖锐而冰冷,极为怪异的笑声,有如阴间传来的吵闹声。
费仁若有所思的迷上了双眼,没有什么动作。
伫立在原地的维多利加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低声喃喃自语:
“写下这个的人是——柯蒂丽亚。”
“嗯。”
“被逐出村子的母亲果然是无辜的。”
“……”
“既然如此,真正的罪人在哪?”
维多利加终于抬起头,仰望费仁的脸。翡翠绿眼眸蒙上雾气,看来一片白浊。
“你确定要在我的口中知晓犯人的身份吗……”
“——犯人难道还在村里?”
“……”
隐约的笑声不知又从何响起。
维多利加的眼眸看往费仁的背后,乳白色的浓雾瞬间被风吹散,浓雾另一端似乎有个漆黑巨大的物体。费仁挑了挑眉,转过身来护住维多利加,脸上带着些许的戏谑神色面对着前方的黑影。
终于清楚听到——野兽的低吼声。
咕、噜、噜噜噜——!
从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
接着——
咕噜噜噜噜噜噜——!
吼声逐渐变大。
对方散发出不知在哪里闻过的气味。费仁还记得那是什么气味。
狼。那是一种野兽独有的气味。
从野兽身体散发出来的……
“维多利加,那边有一匹狼哦~像是狗熊一样大的狼可真是少见呢。”
费仁握了握维多利加的小手。雾气越来越浓,好像沉重的布盖在头上一般,充满压迫感。费仁歪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对着那道黑影的方向抬起了手,一种莫名的波动在费仁的手上旋转着…蓄势待发。
“……费仁?”
“嘛~骑着狼的灰狼少女,怎么想都让人喜庆愉悦呢……”
这么说着,费仁手上的那道莫名的波动却是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但是费仁却并不见慌乱,而是放下了自己那只一直对着黑影方向的手,说道:
“过来吧,小黑。我旁边的这个生物以后就是你的……主人…啊不对,是骑士了。”
仿佛是听懂了费仁的话一般,那原本没有什么动作的黑影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一同与费仁二人拉近了距离。
唦——唦唦——
一只通体银灰的巨狼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那巨狼有着和维多利加相仿的身高,锋利的,还沾着些许口水的锋利牙齿紧紧地上下闭合着,在喉咙之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漂亮的毛发之上沾着些许的泥土与草棘,但这并不会对她那强壮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腥臭的气息也随之传到了费仁与维多利加的身前。
再一次握了握维多利加那无意识之中抓得愈来愈紧的小手,费仁转过头来对着维多利加说道:
“呐,维多利加,这匹狼怎么样?”
赌气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维多利加用自己的那双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的碧绿双眼看向了微笑着的费仁:
“哼,一个带毛的畜生罢了,又能怎么样?”
顿了顿,维多利加移开了与费仁对视的视线,用微不可察的声音接着说道:
“但是……还是谢谢你了。”
“……”
又一次勾起了自己的嘴角,费仁领着维多利加走向了谢尔吉斯的的房子……至于那匹狼,则是在费仁在她的头上用朱砂书写了一个玄妙的图样之后便缩小到了平常的小狗大小,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
两人走回了宅邸前,途中不知由何而来的强风把维多利加天鹅绒丝带般的金色长发吹得往上飘。
雾气慢慢散开,两人打开玄关的大门。
正在二人一兽已然进入了宅邸,费仁转身关门的时候。
雾气神奇地消失无踪,雨也停了。在淡淡太阳照射之下,甚至有一点暖意。
两人慢慢爬上楼梯,打算回到客房时,耳朵听到走廊深处传来吵闹的说话声。
(记得这个房间是留胡子、爱说话的那个人……亚朗的房间。这么嗨的嘛……嘛~虽然我不需要,但是带着维多利加一起进去的话她应该会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的吧……)
想着,费仁便与维多利加一同进入了谢尔吉斯为维多利加所准备的房间,准备让这匹小狼一起去浴室里洗一洗。
毕竟,如果不好好洗干净的话,费仁感觉很难受的。
……
把那匹灰狼放在了接好了温水的水盆里泡着,让她自己把自己洗干净之后,费仁便和维多利加一起来到了亚朗的房间门前,叩响了房门。
听到有人回应,费仁便打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亚朗、德瑞克、劳尔和换上了便装的修女待在房里。
有人正在发牌,看来是在玩扑克牌。德瑞克似乎被女人当成肥羊,输得惨兮兮。德瑞克以高昂的声音不断抱怨手气不佳,亚朗与劳尔在一旁看着他,一副很高兴的模样。亚朗大声给他半开玩笑的建议,劳尔缩着壮硕的身体发出嗤嗤笑声。看样子这两个人并不关心德瑞克的钱包下场如何。
“……你们到哪儿去了?”
修女抬起头来,一副很熟的样子询问费仁。
这样打扮的她是有着火焰红发的年轻女性。令人想到红萝卜的亮丽红发、一圈一圈的卷发,像棉花糖一样膨松。寂寞的蓝灰色眼珠闪闪发光,似乎是因为刚刚赢了钱而感到兴奋。
简单的夏季洋装方型剪裁的胸前,可以看到一对浑圆傲人,大到让人误认是臀部的胸部。和脸上同样色泽的雀斑散布在胸前,有如可爱的淡红色碎花。
但是……
“我们很熟么?不知名的修女。”
感觉到费仁的冷漠,女人像是败给了他似的,拿起手边的床单包在头上。
“讨厌啦。我叫蜜德蕊啦,蜜德蕊!”
费仁故作惊讶地说:
“咦、是蜜德蕊修女吗!?原来如此,我之前还以为你的名字一定是朱罗亚之类的呢~”
“唉,是这样的吗?”
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费仁的态度会忽然变的好起来,蜜德蕊挠了挠头,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再次将注意力赚到了纸牌上。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可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沉重、不搭调的修女服换成便服,原有的开朗与近乎粗鲁的活泼个性完全发挥出来。蜜德蕊仰天大笑,大力挥舞双手,高兴地说:
“搞快些,搞快些,我们快来下一局吧~”
三个年轻人也愉快地大笑,只有费仁和维多利加仍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这样,费仁与维多利加也待在房间里,六个人各自报告近况。三个年轻人似乎因为天候不佳,村民们也很不友善,因此一直关在房间里玩扑克牌。蜜德蕊从中途加入,四个人玩得正起劲。
“……”
费仁半真半假的提起自己与维多利加在村镇之中闲逛的事,蜜德蕊修女到是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三个年轻人反而显得比较兴奋。亚朗捻着胡须大叫:
“真有趣!”
德瑞克也跟着发出尖锐的笑声,劳尔则是默默微笑。
看着众人的反应,费仁挑了挑眉:
“……我们在闲逛的时候,听到到了狼的叫声哦~”
“村长的确警告过我们,会有狼出现。”
“……是这样没错。”
“我们也要小心一点,听到了吗?”
亚朗大声说完,德瑞克再度发出尖锐的笑声,只有劳尔害怕地缩起高大的身体,屁股下的豪华旧椅子吱嘎作响。
亚朗把头转向蜜德蕊:
“对了修女,电话呢?”
蜜德蕊被他这么一问,摇摇头似乎是在说打不通。费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随意的问道:
“电话?”
“嗯。刚才修女吵着要打电话,所以问了村长。因为听说这里有电,所以才想说是不是也有电话。”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维多利加突然发问:
“这里果然有电,对吧?”
亚朗笑着说:
“没错,该惊讶的是,这个屋子里的壁灯,不是油灯也不是瓦斯灯,而是电灯。这里的确是深山没错,但也因为没有人住反而容易施工。不过倒是得花上一大笔钱啦!在瑞士的深山观光区也相当先进,到处都有电了喔。”
“可是这里……”
“没错,不是观光区。”
亚朗点头,然后看着维多利加的脸:
“刚才这位小姐说了果然。你本来就知道吗?”
“某个程度算是知道……”
维多利加点头。
所有人盯着娇小的她,房间突然变得安静。唯独维多利加看来非常冷静。
小小的嘴唇张开,开始解释:
“刚才村长谢尔吉斯说过,这里过着近乎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你们认为真的可能办得到吗……?铁是哪来的?茶叶和葡萄酒也是村里产的吗?这根本不可能。还有谢尔吉斯说过:‘金币由狄奥多保管’,而他自己也在赶走柯蒂丽亚时,给了她一枚金币。也就是说他们和外面使用相同的货币,也知道这些货币的价值。”
“啊……”
亚朗和劳尔同时点了点头。维多利加继续说:
“他们和外面的世界还是有某种程度的接触。即使村民几乎从不踏出村子一步,至少村长拥有知识和情报,所以才能刊登那样的报纸广告。还有,驾驶马车送我们上来的车夫,虽然对这里感到害怕,却很习惯驾驶那条山路。所以他一定曾经将红茶、葡萄酒以及报纸杂志运上山来吧。”
维多利加一口气说完之后,突然闭上嘴。
房间里陷入沉默。
然后——
忙着翻牌、思考的蜜德蕊,突然抬起头来:
“因为这里有电真的很不可思议,所以我刚才问过那个怪女仆。结果听说这是因为有赞助者之类的人。”
费仁反问:
“赞助者?”
“对。叫什么名字来着……布莱恩?嗯。是个叫布莱恩.罗斯可的人,好像是离开村子到外面生活的村民后代。除了他是个有钱的年轻男人之外,大家对他一无所知。大约是在十年前,这个人知道了村子的事,于是便出了一笔钱。真怪啊。就为了深山里的小村子,竟然特别拉电线过来。”
“……原来如此。”
维多利加点头,发现到亚朗等人充满疑问的眼神,又继续开口:
“我一直对于他们为什么要刊登广告召唤子孙。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他们恐怕是借着夏至祭的名义来召唤子孙,看看有没有像布莱恩.罗斯可这样,可以成为赞助者的子孙吧。”
“这样啊……”
“所以当我报上自己的名字时,谢尔吉斯才会对贵族的姓氏那么在意,然后压下因为我是柯蒂丽亚的女儿而反对的村民,将我们带到这里。”
“你是贵族啊?很有钱吗?”
蜜德蕊的脸突然发亮,开口询问。
维多利加的眼睛眯得像条线。
“我没有可以自由运用的资金。”
“……什么嘛。”
蜜德蕊将输掉的牌丢在桌上。
维多利加以欲言又止的眼神仰望着费仁,心中不知道想着什么事,把脸凑近费仁,以只有他听见的微弱音量说:
“……十年前曾经有子孙回到村里。布莱恩.罗斯可带着某个目的来到村里。”
微微地点了点头,费仁顺着维多利加的语气向下说道:
“你是指柯蒂丽亚房间里那张照片的事?”
“嗯,有人进入柯蒂丽亚的房子,拿走某个东西。那个人放下‘长大成人的柯蒂丽亚’的照片之后离去——这是这二十年之内由外地来到村里的人所做的事。这么一来,除了那个自称是布莱恩.罗斯可的男人之外,不可能是别人。但他又是何方神圣?在哪里?又为何会与柯蒂丽亚认识、又有什么目的?他所带走的,柯蒂丽亚藏在地板下的东西又是什么?
“说到十年前,正是世界大战开战之时。我认为那是个拉电线到深山里面,还嫌太过匆忙的时代……”
维多利加突然闭嘴。
接下来的话似乎只在自己的心中犹豫。暗沉的眼神,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游戏的时间已经结束。沉默的劳尔站起身,巡视所有的人:
“要、要不要听收音机?”
“……收音机?”
听到蜜德蕊的回问,德瑞克稍带得意地说:
“我带来的。听说有电,就拿出来试试看。不过这里是深山,收讯可能不太好……”
德瑞克走近矮柜上的方型收音机——收音机的旁边放着圣母像和装饰用的罗盘。德瑞克开始调整收音机。
旋转转钮,收音机发出“吱吱嘎嘎”的刺耳杂音。
杂音当中,混着宏亮的小喇叭声。
德瑞克像是在追寻那个声音,慎重地转动转钮。
杂音终于消失,轻快的音乐缓缓流泻而出。虽然不时中断,但总算听到了。高昂的小喇叭乐声随着调整音量的动作响起。德瑞克满脸笑容地抬起头来:
“喏?”
像是要将村里的怪异气氛一扫而空的轻快音乐,让大家的心情飞扬起来。亚朗吹起口哨,就连内向的大个子劳尔也变得开朗,开始摇晃肩膀。
高兴的蜜德蕊站起身来,学着亚朗吹起口哨:
“真不错。大家都闷够了,来热闹一下吧。谁要跳舞啊!”
“……你真的是修女吗?”
德瑞克惊讶地喃喃自语,但蜜德蕊完全不在意,抓住因害羞而闪躲的劳尔,硬是强迫他一同起舞。音乐也越来越大声。
蜜德蕊在跳舞时也发出开朗愉快的巨大脚步声,红发随着转身发出“啪沙”声响散开。
费仁看着舞动的修女和害羞的劳尔,抽了抽嘴角。
总觉得……有种不搭调的感觉。
就好像墙壁慢慢后退、变大、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叽叽、叽叽叽——!
刺耳的声响。
因为转大音量的缘故,刺耳的杂音也随之响起。德瑞克的表情变得诧异,又开始动手调整收音机。
收音机突然发出怪异的“嘎嗒嘎嗒”摇晃声响,然后嘎然而止。
“……奇怪?”
德瑞克喃喃自语。
房间重返寂静,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
德瑞克生气地不断转动收音机。可是不管再怎么转动,收音机就是完全没有声音。
“坏掉了吗?”
听到亚朗无趣的声音,德瑞克的肩膀开始颤抖。然后生气地以尖锐声音大喊:
“怎么可能!这可是最新型的喔!”
德瑞克不甘心地将收音机前后左右翻转。
窗外阳光再度被云遮住,房里突然变暗。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看着彼此。蜜德蕊粗鲁地坐在椅子上。
“……呼!”
维多利加突然打起呵欠,小巧的身躯伸个懒腰后,起身迅速离开房间。
费仁也跟着站了起来:
“要回房间吗?”
“嗯,要把行李拿出来。”
“……哦,知道了。要我帮忙么?”
“嗯,你到我的房间来,帮我把行李拿出来。”
“嗯。”
“……”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关门,沿着走廊离去。
蓝灰色眼眸充满不安的蜜德蕊,抬起头来盯着两人离开的门。
两人回到维多利加的房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费仁随意地躺在了床上,从巨大衣箱中取出行李,让它们自行飞到了房间各处。洋装收进白木衣柜,零碎的小东西则一目了然地整齐排列在壁炉上方。费仁的眼神略过挂在墙上的镜子时,目光忽然注意到了停在镜里映出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坐在窗边的大摇椅,正抽着烟斗吞云吐雾。成人用的摇椅对她来说太大了,整个身体都陷在织锦靠垫里。维多利加从刚才就一直看着窗帘拉开的窗外——那里有着石砌阳台和忽隐忽现的高大橡树……不知何时,她的视线拉回房间里,透过镜子盯着费仁不放。
“……怎么了?”
“真是便利啊,魔法。”
“嘛~还行吧。毕竟这些日子我还是有在努力修行啊。”
“…………”
维多利加的视线从费仁身上离开,懒懒地看着窗外的浓雾。突然又转向费仁,发现费仁正打算去浴室把那只已经把自己洗干净,正湿漉漉的趴在那里狼带出来,突然开口叫住他:“费仁……”
“什么事?”
“那个讯息应该没有任何村民发现吧——就是柯蒂丽亚刻在狄奥多墓碑上的讯息(我不是罪人)……”
“……是啊。如果有人发现,应该会把它弄掉吧。”
“这二十年来,就只有我注意到。”
“嗯……”
维多利加闭上嘴,用力咬着嘴唇,默默不语。
费仁对于她的顽固意志感到了些许的无奈,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在维多利加那已然开始波动的魔法气息上再次感受到了她那不肯就此善罢干休的决心。
又想起那位造访圣玛格丽特学园植物园、她的异母哥哥——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从来不肯正视这位冰雪聪明、犹如洋娃娃般娇小美丽的妹妹。
还有蔓延在学校里的怪谈——“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是灰狼”的传说……
(嘛……这孩子还真是令人心生怜爱呢……)
…………
用干燥的毛巾将已然缩小的灰狼擦干,费仁又回到了屋子里。
“呐,维多利加,你说给她起一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费仁的手伸向水壶,将水倒入红色透明玻璃做成的杯子里。
“……就叫她萨沙吧。”
“嗯,不错的名字。”
拍了拍小萨沙的头,费仁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倒水出来,怎么会听到有东西咕咚掉下的声音——看着杯里,费仁不禁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杯子里有……
少量的水和圆滚滚的不明物体……
正中央带着点黑色的东西是……
眼珠。
和人类相比之下稍微小一点,似乎是动物的眼珠……
眼球在杯中随着水的摇晃而移动,黑色部分传向这边。注意到维多利加的视线,费仁放下了杯子。
“怎么啦?”
“我说,灰狼一族有用眼珠泡茶的习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