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都是木质的匹诺曹,只不过有人将自己的心都骗过去了。----赵皓
幽绿的酒瓶哗啦一下的毫无征兆散落在地上,一切象征着颓废的物品都模糊了房间的边界,让它看起来只是一个囚禁笼子的封闭空间,连月光的柔和渲染都成了无声的悲戚背景。
我透过不断延伸的烟雾仿佛能感受到罗瑞的痛苦。那一瞬间我仿佛想起了什么,但不过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划过,我的脑子很快的选择将它压制下。
“哥们不就是分手嘛,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我踢开那些散落的酒瓶,月光落入光洁的地板分割出亮暗的界限。
罗瑞的脸就在界限之中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晰他:“她不一样,黄欣不一样。”
“你是魔障了吧,女人都一样,一样的爱作,爱口红,爱包包,菜色是不一样,但不吃到嘴里都是肉。”我伸手想去掐灭罗瑞手中微亮的烟,但看到他布满血丝通红眼的那刻,求生欲让我缩了回来闭上嘴。
“那蓝宛呢,你女朋友一月换一次,都是月抛的,怎么你跟蓝宛在一起了一年多。”罗瑞那个问句明明是带着陈述句的语气,我不知为何闪躲开了罗瑞的眼神,弯下腰捡起了脚边其实不挡道的酒瓶。
“告诉你一个笑话,我跟蓝宛分手了,所以你看不还是年抛吗?”我提着酒瓶背着玻璃落地窗,挑起眉尾如同在笑的模样。
“你别笑了,像小丑一样,太难看了。”罗瑞掐灭烟头扶着床头站起来。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他那身白衬衫上一块又一块斑驳的黄色污渍真的是很碍眼啊。
“皓子,我真的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没有心。”
我没有心吗?不是的,是蓝宛那个满嘴谎话的女人不值得我为她动感情,我应该感谢我自己从未动过心。所以罗瑞装什么圣人,我们不都一样在爱情的罗盘中只顾了自己找方向。
“哈哈,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背着我找女的,一包烟。感谢我的手速成就了你拔保险栓的机会··“我拿着罗瑞的手机笑着瞥了一眼停留在相册的界面。
要是人生有回放键,我一定不会在那时从此一瞥就跟她有了后来的后来···
罗瑞红了耳尖但面上依旧是冷淡从容,我无法体会到他那种红了耳尖还要去强装镇定的心动感。
这世上的感情不都是恰到好处的谎言堆砌起来的安全感与舒适感,罗瑞此刻的动心也不过是荷尔蒙的涌上,等到酒醒刺激感过去后,他也会像我一样用谎言去代替心动。
“什么嘛,来这种街角的酒吧一点也不刺激。”我摇着手中深紫色的气泡酒,出神的看着台上抱着吉他唱着情歌的醉了的人。
“这老板娘漂亮,看到没那个穿玫瑰色长裙的女的,人温柔我上次失恋还是她安慰的我。”
我转过身去望向吧台,玫瑰长裙没看到但淡紫色的身影却不经意间闯入视野,黑指甲的女生将手中的酒举上男人的头顶慢慢悠悠的浇了下去,我看见她微张微和的口型像是浑不在意的说了什么。
我从未想过当英雄,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戏剧,我更乐意像周围的人一样安静待在台下。
可是人生就是有那么多戏剧一般的意外,当那个女生往灯光处退后一步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脸···有点眼熟,前女友?不是,我前女友没这么高的,想想,哦,老罗相册里和黄欣在一张照片的女生。
酒劲上头配合着绚烂灯光和卡着节奏的音乐,当酒浇透我的时候我抹了一把脸才从刺激的眩晕感中回过来。你看,人生还真是戏剧啊,本来想当一次英雄的,结果被剧本里的女主情节突转的泼了酒。
“你突然过来干嘛,不好意思了。”那声不好意思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歉意,兄弟女朋友的朋友那就是朋友是吧,我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不计较。
或许是酒精刺激到了神经带动了身上潜伏已久的阴暗不安的因子,在那个歪着领带的男人咒骂中,我挥起了拳头酒杯落地打碎的声音在提醒着我该停下来。
我知道我是很渣,对待感情只是停留在浅尝辄止的刺激感中,但我不能容忍这种像狩猎一般的家伙。
我放纵了自己无底的欲望,但我要坚守住最后的原则,我们长大成年以后没能成为孩童时所期望的人,但至少我们不能做自己曾经讨厌的大人·····
“喂,你胆子够大啊,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女生突然靠近我面前,连她忽闪睫毛上紫色的眼线都那么清晰。
“认识黄欣吗?”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也向她凑近了一步,馥郁的玫瑰冷香温柔而热烈。玫瑰刺香水小众款的中性香,还挺有格调很少专柜会上架。
“我闺蜜,刚刚开玩笑的。我叫蓝宛,你呢胆子大的?”夜风静静的连天上零星的星子也静止了,偶有阵阵带着玫瑰花香的风路过街角台阶。
“赵皓,既然是哥们女朋友的闺蜜那也就是朋友了。”我漫不经心的翻着女朋友发来的消息,向往常一样回了一个罚跪的表情包,女生都这样只要道歉及时就不会有什么事,她们要的是适时关心,我已经很懂这些了。
“刚才抱歉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有你这么傻的人,当个看客不是我们这些世俗的人的本分吗?’蓝宛撩起耳鬓的碎发,金色的流苏反着粼粼的微光,带着笑意的神情却透着茫然的老成。
“人嘛,偶尔会疯一下,今天喝上头了。”我干笑了两声跟她道了别离开了。
后来的后来巧妙的像是命运安排一样,当我每次到路边酒吧的时候都能遇上她,我们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谈着彼此藏在心底的秘密,当我喝完酒后每次都会把她送回隔壁工商大学。
在这期间我换了很多女朋友,而蓝宛依旧是陪在我身边最懂我的那个知心朋友。
是什么时候我发现我喜欢上她的呢?或许我在故事的开头我就喜欢上了她,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承认罢了,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不能耽误蓝宛。
可感情这种事真的很难克制,不管你忍耐再深将它一层层包裹好,它还是会在某个你懈怠的时刻像火柴一样微微划过,将一层层木质外壳燃烧殆尽。
“你因为我,那么多个女朋友都跟你闹分手了,不如我当你女朋友赔给你,怎么样?”蓝宛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酡红的脸庞像是喝醉了一样。
我正倒着酒的手一抖,眼前的一切都变黑了,只剩下她的话在耳边不断的放着循环。我忘记我是怎么抱着她说好的,也忘记是怎么从酒店醒过来的。我们似乎都醉了,但我们也清醒的知道其实对方也没有醉,我们都在为这场疯狂用谎言包装上一个合理的外壳。
我交过温柔的女朋友,但蓝宛是最懂我的那一个,哪怕我在放声大笑,她也知道其实我藏了心事。就像是我一直热爱香水但我知道父母不会允许我去做调香师一样,她能看出来,支持我的想法找到工作室帮我实现我自己都未曾敢做的事。
有时候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藏着由谎言编织而成的虚幻,因为现实的真实直刺刺的摆放着世俗的不堪···
和蓝宛同居的一个月里,她每晚的深夜而归带着烟酒气的疲惫一次次的刺伤着我,在她的一个一个谎言中,我终于在酒吧老板娘廖兮哪里知道了...
蓝宛她不是工商大学的学生,她不是像众多二十几岁在校园里读着书的女孩。其实知道她在酒吧做陪酒工作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心口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我想是对她的心疼吧。
可我还是自私的审判了她的谎言,庆幸着从这场温柔陷阱中逃脱了出来。因为我清醒的知道从乡镇出来的她会给我带来多大的负担,身为教授的父母不会许可她的存在,往后经济上的压力····
分手后我照常去着酒吧打着游戏,直到我看到罗瑞失恋的痛苦时,我才知道蓝宛对我来说是特殊的,蓝宛是骗子,可我何尝又不是骗子呢?
我清醒的骗过了自己的心,做了一个虚伪的匹诺曹,无视着谎言交织的悲喜,匹诺曹的鼻子越来越长,我们终究无法再骗自己的心说没什么,木质的外壳也会在火柴的划过燃烧下剥掉。
——————第二视角
“蓝宛你回答我,你回答我,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我站在沙发前全身像是被一寸寸的冰蔓延封住,他都知道了...其实这样也好,本来就是一眼能望到结局的意外,也是时候道别了。
我蹲了下来抱了抱沙发上望着我红了眼的赵皓,他穿着我送他的红色球衣张扬而肆意,我不后悔我骗了他也不打算辩解。
如果我告诉他我是个酒吧工作职高毕业的女孩,那我们连后来的遗憾都不会有。
在错综复杂的现实中世俗是如此的强大,如果他知道了我是世俗中被人打上标签的女孩,他一定不会去了解我。
因为那标签上会写着:不洁身自好,轻浮爱钱,交了许多男朋友,坏女孩····
就像我告诉朋友我其实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不抽烟不纹身,纹身是贴的一样。都会觉得我是在说谎在开玩笑。
说真话没人会相信,说假话也都苍白无力。
在我开口辩解前,赵皓其实就已经拿着标签给我下了定论了,我再辩解也是徒劳,不如好好道别,让结尾看起来不那么难堪。
“如果你发现我是一个坏女孩,你还会不会喜欢我。”我捏紧了塑料瓶扬起笑容如同浑不在意的模样。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你哪怕再坏我都无所谓,因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你说的话我当真了,所以我们都骗了对方,那就当作互不亏欠吧,这是最好的结局···这也是我的最后一个谎言,
我付完了剩下的三个月的房租,夜风吹在胳膊上凉的刺骨,我看着平整的人行道上拉的狭长的影子,一遍一遍的告诫着自己蓝宛别哭,没什么好哭的。你一个人到大城市打拼,一个人住在地下室都没有哭,不过一次分手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哭的。
当我不知不觉沿着灰墙走到街角,看到路边酒吧亮起的红绿的招牌,兮姐坐在门口走了过来给我披上外套:“回来了,早点回来结束也好。”
我的泪水终于压抑不住,不停的划过脸颊。这座城市是很大,大到让人似乎永远也只是寄居的孤独灵魂,可至少会有一盏灯为我而亮,会有一个街角的寄居地让我取暖,让我放下隐藏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