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钰家是做文化产业的,领域很广,包括市面上小说话本出版修订,开设戏曲学院,丝竹乐器买卖等等。
红禧台的当红艺倌也在苌钰家的戏曲学院里待过一两年。今天演的是“绵绵卧冰河”,才子佳人的故事。
演到高潮,他们几个酒后兴起,上台演了一段,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
依着他们自己的方式演绎本子里的恩爱情仇,肆意风流,性情激昂时还吹拉弹唱,李昕靳还尖着嗓子反串了美姬,凄怆恸哭,兰花指一翘,高台上扔下的素纱绢遭台下观众疯抢。
阿俏乐不可支,喷了好几次茶。
台下人尖叫喝彩,不过看个热闹,只有阿俏知道他们把日子过成了河。
他们是宠儿,天生的理想主义者,像不同性格的江流,有的逶迤宛转,有的澎湃汹涌,有的内敛深厚。两岸的花草摇曳,河流流经时感到喜悦躁动,摇旗呐喊后看着流水归汇大海,狂欢过后又恢复平静,但扎根的土地却变得松软肥沃。
别人始终是短暂地感受他们的快乐。而真正的有钱人的快乐他们想象不到。
阿俏看着他们,不仅感叹:有钱真好!
等他们玩尽兴了,天也黑了。各自散去,阿俏带着喝多了的顾韫蘅回家。
“顾韫蘅。”她拍排他的脸,说:“你别吐了,你吐我身上我把你皮扒了!”
“我没醉,这点酒哪能灌醉我?”他有点大舌头。
“就是有点……”顾韫蘅笑嘻嘻:“晕。”
他靠在阿俏身上,马车颠颠晃晃,她真怕把他肚子里的水颠出来了。
“晕你就睡吧,一会我叫你。”
阿俏嘱咐车夫慢点驾车。
顾韫蘅的酒品还不错,喝多了乖乖睡觉了。
阿俏低头看他。
马车内帘子掀着,夜市刚刚热闹起来,光影交错,顾韫蘅的剪影投在她衣衫上。
他不说话时更好看,细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鼻尖左边有颗小痣,下唇不自觉地轻咬着,嘴唇淡淡的红痕,流畅的下颌线。
喝了酒脸红扑扑的,嘴角时不时泛笑,神情像满足的孩子。
闻着马车内凛冽的酒香,阿俏也眯了会眼。
回了正绣苑,很快把他安顿好,阿俏回屋睡了。
半夜睡得正熟,一个人轻轻打开阿俏房门,脚步声很轻但也很乱,来人气息异常均匀平稳。
是顾韫蘅,他闭着眼光着脚,摸索着走向别人的床。
房间漆黑,突然一阵动静,传出几声挣扎的叫喊,接着是痛苦的闷哼——啊啊啊救……
阿俏弹指,点亮了房间的灯。
“顾韫蘅,怎么是你!”
她此时用力攥着早已拧成绳的衣袖,看到是顾韫蘅,松开了还在使劲的双手,给他解开缠绕在脖子的袖子。
顾韫蘅的脸憋成猪肝色,通红通红,他剧烈咳嗽。
“顾韫蘅,醒了没?你是不是想死?”阿俏气疯了。
他咳了一会,平静了。看了看四周,又看看阿俏,咕哝:“我又梦游了……”
梦游……
梦游……?
梦游……?!
“是你!!”阿俏惊呼。
那个变态裸男就是他!
不对啊……“好像不是这个屋……”阿俏自言自语。
“喂,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房间?”
顾韫蘅揉着眼睛,脑袋还一片昏沉,说:“没有啊……”
嗯?那就不是他。阿俏不知怎么,小松了口气。
“整个顾府都是本少爷的,分什么别的不别的。”
果然是他!
阿俏没来由地揍了他一拳。
他都快哭了,委屈地紧咬下唇,眼神无辜:“你打我干嘛?”
顾韫蘅不知道,他已经不自知地被看光了全身,只觉得委屈又奇怪,为什么阿俏看他的眼神懊恼中带了点羞涩。
“顾韫蘅你这个……你这个……”阿俏只盯着他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视线下移。
“流氓。你睡觉干嘛不穿衣服的啦!”
顾韫蘅低头,挠头,说:“我不是穿了吗?哎……你怎么也不给本少爷换套干净的,这不是白天喝酒的衣服吗?”
他说着开始脱衣服,“你不能趁本少爷喝醉了就偷懒,本少爷花了大钱请你来做我的贴身婢女的!”
阿俏来不及阻止。不过好在他没脱亵衣裤。
“早知道趁你喝醉杀了你。”
“杀我?”他调戏她:“杀了本少爷,谁给你幸福?”
“你是不是有病?”阿俏白他。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毛病,喝多了容易梦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毛病时有时无,摸不准它。”
“我娘还给我请大夫看了,也就配了点安神的补药,没什么用,该游还是游。”
“那你就别喝酒!”
“我娘也这么说,她不准我喝酒。”
“那你就别喝啊!”
顾韫蘅抱臂,不屑地挑眉,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算了,你也就不让你吃屎会听了。”阿俏放弃。
“所以我身边一直有贴身照顾我的下人。”他忽然反应过来,说:“阿俏让我吃屎我就吃。”
“那你吃。”
顾韫蘅做作地手指头点在太阳穴,故作思考,说:“那好吧。”
他抓起阿俏的手臂,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张嘴咬了一口。
“顾韫蘅!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阿俏不由分说地抽走自己胳膊,抬手上下就是一顿打,打了一顿不解气还拧了他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前面打他不算痛,终于被掐肉痛得他叫出声。
“很痛哎,是你欺负我好不好!”
“我不管。”阿俏气鼓鼓。
“那你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
顾韫蘅边揉吃痛的地方,边说:“裸睡最舒服了,无欲无求无拘无束,像躺在天上的云,能自由地听到鸟叫声和风吹过的声音。”
阿俏皱眉,说:“顾韫蘅,你是纯变态。”
“真的!”他还试图解释什么,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本少爷裸睡?”
“你来正绣苑不过两天,本少爷可从没裸睡过。说!你怎么知道的?”
“……”阿俏镇定自若:“久儿说的。”
“……”
“久儿是不是见过你裸体?”
“她从小就照顾我。”顾韫蘅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说:“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洗澡。”
阿俏恶寒,咽了口唾沫,不想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快走!我要睡觉了!”
顾韫蘅起身,拿着衣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说:“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明天把本少爷的衣服洗了。”
他把脏衣服扔在阿俏怀里转身就走了。
“顾韫蘅!”
“加钱。”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