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诸犍老实地把花种了回去。
离恨天的獬豸知道以后,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对新任龙左使有了不同看法。
……
这几天江边忙着一件事。
马上就是魔教盛会——龙头宴。龙头宴是炎冥教每年都会举办的盛宴,往年都是秋末办。
今年诞生了新的左使,一来是就任欢迎仪式,二来,过几天就是月修的仙逝七周年忌日。
每年大肆摆宴,祭奠月修,这是教主定下的规矩。
当年七七四十九大门派结盟,组成“反月”联盟,在獐子林设下重重埋伏围杀月修。
魔教收到风声,来迟一步,到的时候看到血红色的雾气染红了獐子林,满地尸首,血浸丛林,腥不可闻。
他们找遍了獐子林,月修就像凭空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他们却非常肯定他一定凶多吉少。因为他们发现了他的金丝绣手绢,一条他最珍爱的手帕。
上面是一条歪歪扭扭的金丝绣的线条,这条帕子他嗜如性命。
月修但凡还有一点生还的可能,都不会遗落这条手绢。
第七年了。
凭空冒出一个月修的儿子,这场龙头宴将会比往年任何一场都要有意思。
……
这天下午,龙头宴正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阿俏抱怨:“师兄,怎么凤右使让你做了左使以后,什么事都让你来操持?”
“这么大个晚宴,上下里外都是你在打点,他连面都没露,什么人呐!”
江边说:“我看上下就你最忙,一会不看着你就没影了。说,又从哪里跑回来?”
阿俏笑嘻嘻。
“我刚在白泽那玩。”
白泽,归须弥天,十大执事之一。
“毛俏,你来和我说一下,你又交了哪些魔教好朋友?”江边似乎要把她看穿。
“也没几个,就是认识了离恨天的要离大人、麒麟大人,乌满天的毕方大人,还有须弥天的白泽大人和白虎大人。”阿俏意犹未尽:“玄武大人还说要请我吃饭……”
“从现在开始到今天晚宴结束,你哪也不许去,就待在我身边。”
江边在考虑要不要买根绳把她拴身上,以免她到处惹祸。
“啊!”阿俏不情不愿。
“我刚在外面看到诸犍和一个老婆子说话,躲起来的,我还想去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呢!”
阿俏怕他不信,补充道:“就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们还偷偷摸摸的,在西墙下的老槐树旁。”
江边没说话。
阿俏还以为他并不放在心上,谁知他说:“去看看。”
……
他们来到阿俏说的地方,果然看到诸犍正和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大娘私语。
“你快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诸犍一把拂开大娘的手,严正地说。
她又紧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你大嫂带着小博走了,那哪能行……小博还小,他不能没有爹,他还要念书……”
“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诸犍别过头,冷冷道。
“孩子,你们是亲兄弟啊。你大哥他脚都被那些人打断了,他不会再赌了。真的,这次他跟娘发誓了,他再也不赌了!”
她声泪俱下,哭得凄厉,呜咽着说:“孩子,娘没有这么多钱……娘没办法,娘只能找你。海升是你大哥,这层血缘关系是撇不掉的,你……怎么忍心看他被那些人打死?”
诸犍不为所动。
“孩子,孩子,娘……娘给你跪下了。”她颤巍巍地弯腰,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诸犍见状连忙拉住她,怒吼:“你这是干什么!”
“孩子,娘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就再帮你大哥一次吧,他们说月底还不上钱就要你大哥的命。我可怜的孩子……他现在床都下不了……”
“娘求你了,阿岩,你就这么一个大哥,你救救他……为娘的求求你了……”
她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裤腿,声音都在抖,直听得人怆然涕下。
诸犍蹲下来,扶着他娘的肩膀,他一字一顿得说:“娘,我只有一个大哥,可你还记得你有两个儿子吗?”
他看着他娘的眼睛,为她拭去眼泪,说:“李海升是你的孩子,我也是。”
“他小时候偷别人的糖,你说他几句就给他买一样的糖。他偷我那死鬼老爹的钱,你也护着他。他欠债还不上钱,你就白天晚上替人缝补衣物,给他还债。”
诸犍眼一红,说:“我呢?我十二岁一个人闯荡江湖,你对我何曾有过一句关心?你找到我,哪一次不是因为李海升来找我要钱?”
“我有钱,可是我不会给你的。至于李海升,他早该在偷我那死鬼爹钱的时候就被他打死了。”
他说完就要离开。
他娘双膝擦着地面跟上去,抓住他的腿死死不放手。
“沐岩,沐岩……阿岩,你可怜可怜娘吧!你爹死得早,我就只有你大哥在身边了,你大哥没了娘也不活了!你救救你大哥,也救救为娘吧!”
她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像要哭死过去。
诸犍站着,垂眸,看到自己亲娘毫无尊严,半匍匐在地。一身破旧灰蓝布衫,肩膀上还有两个补丁。花白的头发,满脸的沧桑皱纹,不断地流泪,不断恳求。
“你回去吧。”他冷漠地好像压根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
“阿岩,娘给你磕头了。娘……娘给你磕头,求求你了,最后一次了!娘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着她就要磕头。
阿俏看不下去了,从墙头跳了下来。
“诸犍你还是人吗?你娘都给你跪下了,还让她给你磕头,你也看得下去?简直畜生不如!”
她搀扶老大娘。
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只是流泪。
“你别求他了,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娘,你先起来,别跪了。”
阿俏说:“你大儿子腿断了,还卧病在床,你再跪坏了就没人照顾他了。快起来吧!”
她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钱我这有,给你——”阿俏利落地拿出一个钱袋,悉数交到她手里。
“您看够吗?”
她稍微颠了一下,连连点头,又流下泪来。
“够了够了。谢谢你,姑娘,你可真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老婆子无以为报,我给你磕头了……”
“别别别!”她及时拦住她。
心想:这不是折她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