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蘅一整天都晕乎乎的,他知道自己扑倒江边以后,也是震惊了许久。
他本人倒是不记得了。
后来啊,顾韫蘅贪恋那个怀抱,再看到江边竟扭捏着还想要他抱一下,被江边骂跑了。
顾韫蘅这几天极不痛快,长吁短叹的,弄得阿俏也不痛快。
“你在屋顶上干嘛?你怎么上去的呀你?喂!”阿俏找了他半天,这家伙坐屋顶上吹风呢。
她翻身上去,也学他坐下了。屋顶上,可冷得很呢。
“你在看什么呢?”阿俏用手肘戳他,外套紧紧裹住自己,瞧他跟没事人似的。
“你说,魔教里的人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家吗?他们都没有亲人吗?”顾韫蘅幽幽地说。
“没有了吧,他们很多都是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孤儿,机缘巧合才聚集到一起。”
“可是之前我看到过有个女的来找人,嗯……”他回忆道:“长得有点老,来找一个叫阿岩的,应该是教里谁的亲戚吧。但她足足等了一天都没人出来,后来还是我看不下去了给了她点钱,她走的时候都哭了。”
阿俏叹气,诸犍估计不想见他娘。他娘不是说再也不会来了吗……算了,别人的事也管不了。
“很多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个疼爱你的母亲,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作为依托,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意气勃发,鹏程万里。”阿俏戳他的脸,笑道。
“天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你怎么说不是所有人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呢?我虽然生来就优于普通人家,但哪怕有一天我们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我娘也会用她全部力量保护我。她爱我,甚于她自己。”顾韫蘅望着远方,目光深远。
“我娘生我的时候差点难产,可是就在那种时候她也不顾产婆和我爹我奶奶的劝告,她就那样扯着产婆,咬着牙说:生!我爹爹说,我娘流了好多血啊,就像剥了皮的兔子一样,为了生我她足足疼了两天。而我就是在我娘这样强大的意志下出生了,我娘说啊,她要加倍爱我,因为她生我是那样不容易。”
“母亲怀胎十月,经历这样血淋淋的痛苦出生的自己的孩子,得多疼爱呢。阿俏,你和我成亲以后,我娘也会像爱我一样爱你的。”顾韫蘅握住她的手揉成两拳,放进自己怀里。
阿俏才没有想过这个,她嗤之以鼻:“你娘对你这么好,你就不怕多个人会分走本应全部属于你的母爱?”
“怎么可能,世上不会有别人可以分走我娘的爱。而且,你也不需要其他人爱你了,你有我就够了。”顾韫蘅忽然凑近她,脑袋一歪靠在了她肩膀上。
“阿俏,我们回去吧。”
“啊?回哪里去?”
“回我家,或者卧德山庄,回风岳,我带你吃好吃的,出去玩,遍访名山大川,好不好?”顾韫蘅直起身,眼里亮闪闪的。
阿俏调皮似的挎住他臂弯,说:“娘亲的宝贝想娘了吧,可是你娘不喜欢我。”
“不会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娘也一定会喜欢的,从小都是这样。我娘绝不是顽固老旧派,她很开明的!我们去见我娘好不好,她会喜欢你的!”
阿俏嘟囔着说:“在这不是挺好的吗,又不用拘束着,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弯弯绕绕,你在这儿不开心吗?”
“阿俏,你真觉得这儿好?”顾韫蘅正色道:“你别忘了,苍兰第一天到这里,毒蛇想杀她,这么多人看着没一个要救她的。他们对无辜的人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的性命对他们来说啥也不是。你在这觉得自在,是因为你武功高强,你还有一个好师兄,他们自然不会动你。”
阿俏心里意外他居然能说出这些话,她无力反驳。
“世道如此,阿蘅,你不要否认,别说魔教了,换了哪里都是这样。”
顾韫蘅鄙夷道:“其他地方又没有人要害我。”
阿俏惊诧,“谁要害你?”
“他们害我吃了那个鬼东西,还不是要害我!还再少年,少爷我本来就是少年。”
再少年……是诸犍的药的诨名。
阿俏窃笑:“是谁逼你了,还不是你抢来吃的,又是谁饿虎扑食一样扑到我师兄怀里不撒手?看不出来,你还挺来劲……”
顾韫蘅歪头看她,笑而不语。
“如果那天是你……”
“你会死得很惨。”
他恶作剧似的掐她脸颊的肉,说:“你不许和你师兄太亲密,听到没?”
“为什么?”她的脸鼓鼓的像只松鼠。
“反正就是不行。”
顾韫蘅怎么会承认经过那出后他对江边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准确地说是某种联系。虽然他们早就认识,但这种联系绝不啻于之前的关系,丝丝缕缕,晦暗不明。他朦胧中似乎看到了救命的浮木,又像是蔽日的荫冠,像是遥远而亲密的朋友,又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太奇怪了,他想,这大概是那个鬼东西的后遗症。多喝热水,早点睡觉就会好起来的。
或许是江边有什么勾人心魄的蛊术,暗暗害人也保不准,还是让阿俏也离他远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