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西波和第欧根尼是最早的也是最坚决地表示蔑视荣誉的人。他们说,在所有的快乐中,最危险的和最应该避免的莫过于别人的赞扬所带给我们的快乐。的确是这样,经验已经向我们表明,这种赞扬带来了种种的危害。对君主们毒害最深的就莫过于那些阿谀奉承,坏人最常用的博得周围人信任的方法莫过于溜须拍马。
哲学家们说,即使能够得到世界上所有的荣誉,有头脑的人也不会向它伸出一个手指。因为就像尤维纳利斯所说的:如果最大的荣誉仅仅是荣誉的话,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只是说荣誉本身往往能够带来众多的好处,所以会令人非常的想望。它能够使我们受到别人的欢迎,使我们不会受到别人的谩骂和侮辱,以及诸如此类的好处。
这也是伊壁鸠鲁的主要观点,因为他的学派以“过隐蔽的生活”作为自己的格言,叫人们不要去担任公职和履行社会规定的义务,这也就必然导致了对荣誉的蔑视,因为荣誉是众人对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所做事情的赞扬。需要我们深居简出,并且只管理我们自己的人,是不希望我们被别人知道的,也就更不希望我们受到人们的尊敬、被别人颂扬。因此,他建议伊多墨纽斯不要根据大众的意见和看法去行事,除非是为了避免看不起别人而给他带来的麻烦。
在我看来,这些话都是极为正确的而且很有道理。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有着双重性的特点,正因为这样,我们就可能会相信自己不相信的事情,我们会违心地去做自己并不赞成的事情。我们来看看伊壁鸠鲁在临死前所说的话,这些话是伟大的,同这位著名的哲学家是十分相称的,但是它们仍然带有某种痕迹,说明他为自己的名声感到自豪,对荣誉也是追求的,但是他在训导中却是告诫别人不要去追求荣誉。
我认为他在看到自己的著作时可以感到快乐,这也就意味着他希望在死后流芳百世,他在遗嘱中还作出了一些安排,他希望他的遗产继承人阿弥诺马库斯和提摩克拉忒斯在每年一月纪念他生日时支付赫耳玛库斯提出的款项,还要支付他所熟悉的哲学家在每月月盈的第二十天为纪念他和梅特罗道吕斯而举办的聚会所需要的费用。
卡涅阿德斯则是持相反意见的那派人的首领。他认为,荣誉本来就是令人向往的,就像我们喜爱自己的后代完全是为了他们一样,因为我们既不能够了解他们,也不能够从中得到任何好处。这种看法得到了普遍赞同,因为人们愿意接受最能够投其所好的看法。亚里士多德把荣誉放在外部财富的首位。他说不要走两个极端,也就是说不要过分地追求荣誉和过分地回避荣誉。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够看到西塞罗在这方面的论著,那么我们就会从中找到令人满意的答复。他热中于追求荣誉,所以我也就觉得他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像其他人那样走向极端,因为他认为追求美德就是为了得到跟随在它后面的荣誉。因为贺拉斯一语就道破了天机:隐藏起来的美德和无人知晓的事情是相差无几的。
这种看法实际上是极其错误的,我为此而感到难受,因为这种看法竟会在哲学家的头脑中产生。
如果这种看法是正确的,那么所有的美德就必须被别人承认,而我们也就只能在心灵这个美德的中枢,它的活动被别人获悉的时候才需要对其加以控制和约束。
那么,如果事情做得非常巧妙,并且是令人难以捉摸,那么就可能迷惑一些人。卡涅阿德斯说过:“如果你知道有一条蛇隐藏在那个地方,但是有一个人并没有发现,并且在那里坐了下来,而你觉得如果这个人死了就会给你带来好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没有提醒他注意到这个危险,那么你就是做了一件坏事,因为你的行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更加恶劣了。”
如果我们不认为自己是应该行善的,如果我们认为我们没有受到处罚也就意味着我们做得正确,那么我们每天就都会干出很多坏事!塞克斯都斯·派杜寇斯为人诚实,他把C.普罗提乌斯在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交给他保管的财产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C.普罗提乌斯的遗孀。这种事情虽然我也做过不止一次,但是我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是值得称赞的,不过要是有人没有这样做的话,那么我就会觉得十分可恶。我觉得今天重提P.塞克斯提利乌斯·鲁卑斯的例子是恰当的也是有益的,西塞罗指责他违背自己的良心把遗产占为己有,虽然说这样做并没有违反法津,而且还有法律依据。克拉苏和霍尔坦西厄斯也受到了西塞罗的指责,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有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请他们根据一份伪造的遗嘱去继承遗产,并想用这种办法来使自己也能够得到一份遗产。克拉苏和霍尔坦西厄斯因为没有参与遗嘱的伪造而感到满意,但是他也并不拒绝从中得到好处,因为他们不会受到控告,不会受到证人的指责和法律的惩罚,同时他们的名誉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害。“他们应该想到的是,他们的证人其实就是上帝,在我看来,也就是他们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