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曲县城有一处隐蔽的破落宅院，一个多月前这宅院便被死去的牙人高泰盘了下来。
“千户，草原的雄鹰怎么能屈居在羊圈里。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怎么能躲在这里畏手畏脚？”一个矮壮的鞑子袒胸露乳，阳曲县的骄阳让他颇为不适。
“哲理哈，你是不是又想出去喝酒了？”千户两眼一瞪，这几天因为阳曲县出现了夜不收，他便约束部下不准外出饮酒。
“不过区区几个夜不收，这几年死在我手里的夜不收也不少。”哲理哈不屑一顾的反驳。
“这里不是草原，这里是明国腹地，你自己死了没事，别连累了大家，别耽误了太师的大事。”千户怒斥。哲理哈是太师身边护卫，是亦思马因派来监督千户一行的，论级别与千户同级，所以此人经常与千户针锋相对。
“来此地一个多月，也没见到你做成太师交代你的事。”哲理哈怒极，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只穿了一条裤子就出了屋子。
夜不收作战风险极大，所以一部份夜不收也染上及时行乐的毛病。这天，阳曲县刚刚发下行粮，几个下职的夜不收换了衣服便勾肩搭背的出门找乐子。
“老三，这阳曲县果然大方，行粮比往日里多多了。”
“也不看看为谁做事，现在阳曲县最大的官便是咱们左卫夜不收出去的张大人了，有他做主，还有谁不给咱们脸面。”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处隐蔽的酒馆，这酒馆后院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妇人做皮肉生意，因为年龄相对偏大收费却是不贵，就夜不收这次发下的二钱五分银子几人也去不了上档次的青楼。
“几位大爷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小店吗？”掌柜的看门外走进几个健硕的汉子就连忙跑来接待。
“确实第一次来，但是掌柜的不要看我们是外地人就坐地起价啊。”
“不敢不敢，小店是做长久买卖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掌柜连忙出声解释。
“这样就好，给弟兄们整治一桌上台面得酒菜，再叫几个好看的婆娘来。”夜不收里为首的老三把先前集中一起的几块碎银子摸出来，再自掏腰包凑了总共大约二两银子扔在柜台上，“这些钱够了吧，找一个大点的房间。”
“够了够了，几位大爷楼上请，酒菜好了一会儿就端上去。”掌柜伸手一摸，几块散碎银子就进了袖口里，然后点头哈腰指引着几人上楼。
这酒馆掌柜眼光毒辣，很快一桌酒菜就摆齐了，这酒是酒馆自产烈酒，菜则是一大盆大锅炖的排骨配了几叠爽口的凉菜，几个夜不收各自搂着一个婆娘吃的满嘴流油好不快活。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那性子急的夜不收拉起怀里的婆娘就往楼下后院走。桌上剩下几人则随口调笑了离开那人几句，而后也准备再吃上几口也下去耍耍。
“杀人了！”还没等几人起身，几人就听见楼下吵吵嚷嚷的乱了起来。
“快下去看看。”
“莫管闲事，有事自然有官府出面。”老三劝解道。
“刚拿了阳曲的行粮，坐这里不动弹有些不好意思。”
“哎哟，真忘了，现在这里是张大人坐镇。若是闹大了，张大人脸面不好看。”老三一拍脑门，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跑了出去。
几个夜不收喝多了烈酒，脚步踉跄的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什么人闹事？”老三费力的挤进围观的人群，张嘴就对着身前站着的人问。
“还不是抢婆娘，几个汉子看中了这倒下这汉子的女人，几个人把这汉子打倒抢了女人就跑了。”那人头也不回，很不耐烦的甩掉老三搭在他肩膀的手说道。
“又是一些管不住自己裤裆的混蛋。”说这话老三便挤了进去，那倒在地上额头上冒血的人看着有点面熟，“老六？卧槽，是哪个王八羔子做的？”
老三先搭了老六脉门，老六还活着。于是老三连忙招来同伴，留下一个带着老六找医馆，剩下一个则跟着他沿着围观众人指点的路线追了上去。
哲理哈跟千户摔了衣服就躲在自己屋子闷闷不乐，不一会儿两个平日里经常跟哲理哈喝酒的鞑子便找了过来。
“用不着跟千户吵闹，想喝酒了大家偷偷出去喝就是。”
“我就是瞧不上他那样子，若不是太师用他，老子还搭理他？”哲理哈说道。
“大人不要生气，我们两个专门过来请大人喝酒的。”二人小声说道。
“你们请客？”哲理哈转怒为喜，一伸手从炕上摸出一套衣服，看也不看的就往身上套。
好巧不巧，哲理哈三人挑的也是几个夜不收选的酒馆，只不过来的晚，姑娘都被夜不收挑走了。那哲理哈一天两事不顺心，就大口多灌了几碗酒，待双眼迷醉了，三个鞑子就互相搀扶着要走。
“姑娘莫心急，待会儿爷就好好疼疼你。”柜台旁楼梯口，夜不收老六揽着婆娘就往后院走。
“大人，瞧那骚娘们儿的屁股，一扭一扭的真大。”一个鞑子指着老六怀里的女人对着哲理哈说。
“看上了？看上了就抢来。”哲理哈醉的迷糊，脑海里还是草原上作威作福那一套。
这句话就是导火索，两个鞑子冲上去对着老六劈头盖脸一顿打，而后扛起女人拉着哲理哈就跑。
“这他么什么人？扛着个娘们儿还这么能跑？”老三顺着路追了一阵，街道上连那几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怎么办？老六挨了一顿揍就这么算了？”跟着老三的夜不收掐着腰喘着粗气，刚吃饱喝足跑了一路有点头晕眼花。
“打了咱们的人还能善了？我就不信他们出的了这个阳曲县城。”老三发狠，现在阳曲地面上是大同左卫夜不收说的算，若是让贼人跑了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很快，阳曲县城沸腾了，平日里白天任人进出的四门突然开始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进出的胡人样貌的。街道上也有一队队骑着战马，刀出鞘弓上弦的夜不收奔驰行走。
“张大人，这是何故？现在整个阳曲县城乱糟糟一片，县里有头脸的人都到衙们找下官麻烦呢。”县令刘志高找到躲在锦衣卫百户所院子里偷懒的张轼问道。
“这事你找周云，夜不收现在不归我管。”
“周大人……”刘县令转身看向一边跟张轼下棋的周云，那周云两眼一瞪，刘县令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一盘棋下完，周云一脸郁闷的看了给张轼按捏肩膀的蓉娘。那张轼本来是臭棋篓子，早先跟周云对弈从未赢过，这次有佳人作弊好歹赢了一局。
“老周，你不服气吗？要不然再来一局？”
“不敢不敢，自古作战讲天时地利人和。”周云着重咬紧了人和二字，把张轼身后的蓉娘羞红了脸。
“张大人，您看……”刘县令还等在一边，此时见二人下完棋，马上挪到张轼身前唯唯诺诺的问道。
“浑水摸鱼懂不懂？”张轼端起桌上茶碗。
“下官懂了，下官告退。”刘县令见张轼逐客，只好假装明白，糊里糊涂的走了出去。
“公子的意思是？”蓉娘也是疑惑。
“而今线索到了王世平那里，但是以王世平做事风格，若是没有凭据很难认罪。”张轼难得会跟人解释案情，许是赢了周云一局有了兴致，“这王世平与万安那老贼关系莫逆，若是被万安抓住痛脚，会对厂公不利。”
“所以张头就趁着这机会把阳曲县搞乱，这一乱起来王家或许会露出一些马脚。”周云补充道。
“还有一点。”张轼说道。
“什么？”蓉娘揉捏的力度大了三分，让你一句话说不完。
“打人的是鞑子样貌，我怀疑跟王家交易的鞑子并未离开阳曲县。”张轼被捏的咧一下嘴，马上伸手轻轻拍了拍蓉娘的手，自己最近有点太宠她了。
“所以你们就把人打了？还把这娘们儿抢到这里来？”千户瞪着屋里哲理哈三人。那抢来的女人早被喝醉的三人折磨的泥一样瘫倒在炕上。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着我指手画脚？”哲理哈气急，这千户在众人身边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
“我是太师钦命的正使，整个队伍我说的算。”千户从腰间摸出短刀向着哲理哈走去。
“你要做什么？我是太师亲卫。”哲理哈顿时被吓的浑身大汗，衣服也来不及穿，连忙从炕上爬起来。
“杀人！”千户目露凶光，一步一步慢慢的向着哲理哈靠近。而哲理哈吓的大气不敢出，早先喝进肚子里的酒水瞬间变作汗水流出体外。
“千户，我等再也不敢了，还请千户大人饶命啊。”另外两个鞑子也是赤条条的从炕上爬起跪下。
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跪倒的三人把头触地，认命似的等待着，扑通、扑通，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从耳朵里传来。
“死！”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