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眼眸半阖,左手托着脑袋,明黄色的朝服摇曳于地,龙椅有点大,她又瘦,胳膊咯的有些难受,她抬起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把龙袍拢了拢。“宋大人的意思是左丞相的家奴仗势欺人?”
礼部侍郎宋思仁连忙抬头:“请皇上明察!”
刑部尚书甲安出列,暗青色的朝服把他苍白又略显奇异的脸,衬得更加不招人待见。单看他每个五官其实并不丑,但他偏偏喜欢笑,一笑脸上的赘肉就把五官挤到一起,这着实考验了舒沫对外貌得忍受能力。
甲安伏首,行了个跪拜大礼:“司丞相年纪轻轻便官拜丞相,骄纵跋扈也是难免。”
舒沫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这是杨太傅那臭老头的招牌动作,遂罪过的抖了抖手。想不到甲安真是赵兴渊的忠实走狗,看似为司淋伊求情,实质上确实把家奴的罪往司淋伊头上扣。
拖着朝服走下龙椅,一步一步的走到吏部尚书同时也是太傅的杨开华跟前,眨了眨眼睛:“杨太傅,你说呢?”
杨开华得问,只能鞠躬回话:“老臣以为,这等小事还是等司丞相回朝后自己处理为好。”
舒沫玩弄了下胸前的挂珠,转身面向工部尚书白果:“白爱卿,看你这两眼放光的样子,是否也是同意杨太傅所言?”
白果脸一焉,斜眼瞟了下低头不语的赵兴渊,又看了眼脸上挂着“你自己看着怎么办”的杨开华,诺诺的迎向舒沫:“臣觉得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在朝廷上议论,还是等司丞相回家自己处理吧。”
舒沫没有回应,放下手中的挂珠又慢慢的走回龙椅。
背对着舒沫,白果向赵兴渊哈头,尴尬的讨好,不料被舒沫猛的回头逮了个正着。舒沫饶有深意的冲他笑,白果抿着嘴巴又焉了。
“说到司丞相,他昨天来报,说此次和他一起赈灾的徐主事对水利灌溉十分精通,白爱卿,你们工部真是人才济济,连一个小小的主事都令左丞相刮目相看。”
再次瞟了眼面无表情的赵兴渊,白果欲哭无泪,“皇上,徐主事的确才能出众,是臣疏忽了。”
舒沫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赵兴渊,眼珠转了圈,“白爱卿不必自责,你忙于王陵建造,有所疏漏也是再所难免,我瞧着,等徐主事回来了,你就留他在身边吧,也多个衬手的?”
慢悠悠地坐上龙椅,理了理朝服,“卫爱卿,司丞相请奏说水灾不应该以防为主。我瞧着,可以以此次赈灾为契机,征用百姓筑坝。你觉得如何?”
户部尚书卫家新悠悠的做了个辑。“皇上所言甚是,出资让百姓筑坝,一来让他们有所依靠,不至暴乱。二来也免了四年一次的洪水一再劳民伤财。”
舒沫点了点头“那还得劳烦您与白爱卿商量具体事宜。”
随着舒沫说完,大殿陷入一片静寂。
少顷,站在舒沫一侧的棋颜向前跨了一步,舒沫见着,笑了笑,摆了摆手,棋颜又退回原地。
“我前几日微服私访,发现我朝的集市日落而息,不禁联想到燕国对商户的奖励政策。”
稍作停顿,“卫爱卿,燕国的茶,绸,瓷器,现在都优于我朝吧?”
卫家新,不浅不深的点了点头,“这几样工艺,我朝的确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朕想向他们取经,逐步商市自由化。不知道众卿家有何见解?”
大殿又陷入寂静,仍跪在地上的宋思仁突然叩首“臣以为不妥。”宋思仁是上一届的榜眼,殿前答辩文采出众,只可惜文走偏端,过于浮躁,终究未敢给他状元。礼部尚书许浩阳惜才,要了他去礼部。这人长得倒是俊美,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
对于美人,舒沫向来是极具宽容的,阻止住想要上前的礼部尚书许浩阳,示意宋思仁继续说下去。
“我国虽然茶,瓷器不及燕国,但冶铁,造船等工业远超于燕,前者不过土丘,才是大山。皇上为何舍本求末?”
“哈哈,礼部侍郎倒是博学,连不是礼部的事务都有涉及,要不要把你调到户部?”
“皇上,我们户部养不起那么多人。”宋思仁依旧倔强的跪在地上,冷不丁,卫家新接下了舒沫的话。
甲安转动着小眼珠,暗暗的扫了遍大家的表情,抖了抖脸上的肥肉“我们刑部地方大,暂时可以塞人进来。
许浩阳站在一边,只能暗自叫苦。本是惜才,收了宋思仁,想着让他在礼部磨掉些浮躁,以后做事踏实。没想到这倔强的主儿完全没领会自己的意思,还是逮着机会出风头。他所说的,大殿上哪个人能不知道,摆明着是皇帝刁难户部,想让户部两难。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帝这话一出,想来宋思仁是连礼部侍郎都做不了了。
气氛凝重了一会儿,舒沫哈哈大笑“那劳烦众卿家回去了多想下,如果没有事情要奏就退朝吧,右丞相,朕有事想与你商量,还请你稍作停留。”
棋颜小心翼翼的展开燕国十三公主的画像。
舒沫豪饮完茶杯里的水,发出一声长叹,“右丞相,这位女子就是择日即将到达我国的燕国十三公主。”
甲安左右打量了下画卷中的女子,啧啧称赞:“十三公主的确名不虚传,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舒沫抬起眼角,又迅速垂下:“甲爱卿,似乎朕只留了丞相。”
甲安脸色不变,讨好的挨着赵兴渊左下,眼睛弯成月牙“嘿,臣这不是来请示皇上,要不要让宋思仁去我们刑部么,臣好及时向吏部递交官碟要人啊。”
舒沫示意棋颜把画卷展到右丞相跟前“如甲爱卿所言,这十三公主的确容貌出众,举世无双。”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赵兴渊,她适当作了下停顿。
“皇上,在微臣心中,您永远是女子中最美的!”甲安又不分时宜的抢话。
舒沫抬头看了眼甲安,不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拍马屁的人,咧咧嘴,生硬的朝甲安笑了笑,甲安又张开大嘴,愉快的向舒沫示好。
“还请皇上明示。”赵兴渊沏了沏茶盖,转向舒沫。
“我对司丞相的心思,想必右丞相也有所了解。这十三公主不但有貌,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此次公主前来,我难免有所担心,害怕司丞相……唉,闻得右丞相刚寻回的小公子,不但容貌出众,文采也相当出众。此次公主前来和亲,身份品行能配得上的官员或者官员子弟实在为数不多,不知道右丞相家公子对公主有没有兴趣。”
甲安再次打断了舒沫:“皇上,臣也未婚!”
舒沫挑了挑眉毛,决定不搭理甲安。
甲安只能把欢呼雀跃的心又缩了回去。
“婚姻之事,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犬子从小流落于民间,吃尽苦难,擅自决断他的婚姻,我于心不忍。希望皇上能把公主的画卷赐给我,让犬子能够一睹芳容。”赵兴渊站起微微地叩了下首。
舒沫立即点头回应“希望能够触成两段姻缘。”
“丞相大人,皇上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想与卫家联姻?”
“嗯。”
“奴才认为,公主未必比卫家姑娘好。”
赵兴渊回头看了眼甲安,“要不你娶卫家之女?”
甲安肥肉一抽,一口口水卡在喉咙,哽在原地,愣是未再未向前一步。
卫家给了两姑娘供选择,一个长点有点着急,一个刚满十岁,想自己堂堂刑部侍郎,娶哪个都有点影响形象。
赵兴渊满足的笑了笑“让我们的小皇帝先尝点甜头,卫家之女?不还有我侄子么?”打压卫家,向自己示好?可惜,卫家和燕国这两块馅饼,自己一块都不想放手。
舒沫把头冠抛在棋颜怀中,疯狂的向自己床扑去,“累死我了,昨天半夜才回宫,完全没睡好呢!”
棋颜示意宫女们都出去,细致的帮舒沫把头发卸下。
“主上,赵兴渊同意了?”
“自是同意了,他说“赐画卷”而非“借”。”
“那安排到赵兴渊宅子的女人,信得过不?”
“我的好棋颜,你别乱担心了,最重要的角色不是那个女人~快,快来给我捶捶背,可怜了我的小细腰,为了赶个早朝,骑马都快骑断了。”
棋颜看着舒沫欣喜的侧脸,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主上,哥哥回来时,脸色不对。”
舒沫似乎太累了,并没听到。“棋颜,你长姐就要来京城了。”
棋颜一喜,舒展开眉头。
“快给我捶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