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政院内部的说话向来肆无忌惮,除了对于皇帝陛下的无上忠心之外,这些间谍头目们根本不在话其他任何人,马三宝推着轮椅来到窗户旁,他冷冷说道:“这位特司的运气倒是好,陛下昨天夜里才决定要彻查科场舞弊,他就送了份大礼”。冷锋对于那位从未谋面的特司大人也是极为好球,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法子拿到这名单的,轻声道:“早就该查了”,马三宝一挥手,让手下各自去安排,准备数日后的大动作,却是将冷锋留下来,片刻之后,冷冷道:“知道这位特司身份的人,有很多,所以这件事情根本没法子保密,陛下还是想给首领留些脸面,所以东宫那边我们不要动”,“那么宰相那边?”冷锋灵光乍现,猜出了特司的身份,不免有些震惊无语,马三宝微微眯着眼看着他道:“你既然猜到了他是谁,当然清楚,他的岳父也是不能动的”,“其实这些人都不能动”,冷锋苦笑道:“除了首领,一个是宫里的贵人,一个是宰相,一个是军部的元老,院子和军方关系一向不错,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撕破脸皮”,马三宝轻哼了一声道:“这三条线都要懂,但是都不能大动,若是都追到根上,朝野震动,连陛下都不能收场,这些做臣子的,也许就是猜到了陛下不可能因为这科场舞弊就把天下官员一锅端了,所以这些年才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忽然笑了起来,阴阴说道:’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这世上还有人的胆子比他们更大,居然一转身就卖了这么多人”,冷锋皱眉道:“杨特司这样做不妥,一下子得罪这么多贵人,如何才能收场?”
“他这是把问题丢给了老夫”,马三宝看不出是喜是怒,总之似乎心情不好,“他知道老夫不会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上,所以扔了这名单过来,就是想要告诉我,他不想让人牵着鼻子走,要我帮着办!冷锋不敢接话,心里却是极度震惊,不知道那位靖南侯的大公子究竟和院长是什么关系,竟然敢如此行事,而且看院长的意思,竟然真的准备按照他的意思做,马三宝恢复了平静,忽然哈哈大笑,只是笑声里依然又挥之不去的阴寒:“有趣,果然有趣”,冷锋好奇道:“特司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傻子,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处做事情的”,马三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种极为少见的尊敬,这种神情,冷锋甚至在院长提到陛下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请大人明示,这次彻查科场舞弊,最上头可查到哪一级?”马三宝微微抬头,寒声道:“陛下觉着李家把持国子监够久了”
“明白”,“一处目前没有带头的,程结实死板了一些,这件事情你牵头”,“是”。会试已经进入道第三轮,杨玄拿起冰冷的毛巾擦了擦脸,发现最近几天的确很是疲惫,不由苦笑着伸懒腰,再看那些趴在桌子上的学生,心想自己这个作考官的都如此辛苦,更别提这些学生了。今天乃是会试的最后一天,杨玄已经在考场呆了好几天,虽然家里时常送些提神的吃食过来,但是身体和精神确实疲惫到了极点,他打了个哈哈,走到那个柳宗元的身边,细细看着,这几天,他发现这个叫作柳宗元的学生倒是老实,夹带在衣服里的东西丝毫未动,不免有些高兴,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柳宗元竟然还真是有些才学,几道申论做得是滴水不漏,见解也是有独到之处,走得是务实的路线,倒是切合了杨玄的性子,督政院那名官员的汇报也来了,这位柳宗元家境清寒,自幼在福州读书,乡试的成绩也是很好,而杨玄又和他有拆穿之事,所以不免多留神了一些。此时最后一场试题柳宗元已经做完了,正在一脸疲惫地看着有什么遗漏,眼角余光看见小杨大人又一次来到自己身边,不免有些紧张,虽然在考场里,杨玄不可能和考生交谈,但是柳宗元折腾了几天之后精神不免有些恍惚,竟然大胆捏了捏自己的衣服,然后苦兮兮地看了杨玄一眼,似乎在问这位年轻的考官,当初是怎么发现自己夹带的,杨玄心想凭着你的才学,用得着这些手段?
也不方便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柳宗元的床被,柳宗元一头雾水,低头看去,看着自己身后那团漆黑如墨的床单,在看着自己几天不洗却依然光洁如新的绸缎长衣,心头一动,知道自己的马脚是怎么露出来的,一个能够穿得起水洗绸缎的考生,怎么会扛着那样一床被单进来?不由无奈地笑了笑,杨玄微微一笑,心里做了决断,便背着双手走去。已经入夜,考生们渐渐离开了考场,经过几天的摧残,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哈欠连天,萎顿不堪,还剩下一些笔头慢的考生依然在奋笔疾书,还有一些学子趴在桌子上睡着,还没有鸣金响炮,自然也没有人管,忽然响起了一声锣,似乎想要唤醒众人的睡梦,“时辰已到,众人停笔”,随着一声请喝,国子监下属的官员开始清场,将那些犹自抓着笔头不放的学生向考场外赶去,有位至少有四十岁衣裳的考生,头发都已经有些白了,试卷却还没有做完,哭嚎着死活不肯离开自己的桌子,结果被几个督政院的官员架了出去,良久之后,众人似乎都还能听到那位考生在院子外面的哭号声,杨玄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不怎么同情,这个世界和那个和世界,都是一样的,你能够做什么,适合做什么,其实全看你自己的努力,并非他冷漠,只是对于他来说,学子们的会试结束了,而自己的会试,却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