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结束当晚,便要马上封卷,这是杨玄的职责,而总考官和两位提调,都是高坐内堂,不敢离开半步,全等着杨玄领着人完成糊名誊写这两道手续,才能封卷画押。灯烛通明,整个国子监考场一片繁忙的景象,外面乃是数十名老官儿在分割试卷,分类整理,另外一个小房间里,杨玄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着两位礼部的官员在糊名,所有的试卷在糊名之前,都要在杨玄面前过一道,杨玄不敢怠慢,细细地看着卷子上的名字,和之前接到的那几张条子上的名字坐着对照,过了许久之后,他已经从里面选出十几张卷子,不引人注意地搁在了一边,在他侧后方的两名礼部官员对视一眼,知道那十几张卷子鸟事朝廷尔后宫里的大人物打过招呼的,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杨玄示意开始糊名,两名官员不敢怠慢,赶紧将试卷上的学子姓名籍贯用纸张盖住。杨玄也不避嫌,在一旁仔细地看着,终于发现了赵国官员是如何进行舞弊的,原来但凡是自己挑出来的卷子,在糊名的时候,所用的纸张都会比一般学生的纸张短上一些,看着礼部官员一脸严肃地在自己挑选的试卷上正中地糊名,杨玄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日后若是李钢知道这些试卷并不全然是朝廷大员所请,有几分却是自己看中的有才学的人,比如那个叫作柳宗元的憨人,李老东西会不会吐血?他却是不知道,自己的小手段落在督政院大佬的手里,李祭酒只怕连吐血的机会都没有。糊名时候相差极其细微的那一张纸,若是乍一看去,绝对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但是誊写的官员心中有数的话,一定能够辨别,杨玄看着柳宗元的卷子被糊上一段之后,心情变得极好,笑着开口道:“就算选出来了,但是誊写的时候,怎么做记号?”他身边的那位礼部官员有些为难地笑了笑,知道这位京都新近的红人还是不太了解规矩,小心说道:“小杨大人,誊写的手只要在一些字的笔画上做些功夫,那阅卷的大人,自然就会明白了”,杨玄恍然大悟,赞赏道:“就算阅卷的大人不知道是谁,但是只要知道是正确的人便成了”。
“是啊,大人”,礼部官员很是恭敬地说道,心里却在腹诽这位名动天下的大才子竟然连官场的这些老规矩都不知道,熟不知杨玄心里也在腹诽这些人愚蠢,如果不是赵国官员们太过肆无忌惮,这种满是漏洞的老规矩沿袭这么多年,自己也不可能利用其中的漏洞,为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做一些事情。当然,他心里也是明白的,之所以整个官僚机构都默认了这个搞法,乃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不论是不是政敌,都已经默认了这种瓜分的手段,除了疯子,体制内的官员没有人敢多嘴多舌,其实东宫和几位大佬,甚至包括相爷都有别的手段来安排这些事情,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找到了他,一是以为中郎将主管糊名,是一个关键环节,另一方面,除了宰相之外,其他几股势力都想看看杨玄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杨玄的态度其实很简单,滚蛋!毕竟不是谁都像杨玄这般好运气,有个好爸爸,好岳父,好妈妈。
一夜忙碌,能够决定无数人人生的会试终于结束,诸多官员揉着红肿的双眼,聚在了内堂,听着本次会试的总考官,国子监祭酒李钢大人训话,一番陈词滥调的说辞,李钢有些疲累地让下层人员散了,然后和蔼亲切地看着杨玄道:“小杨大人这几天也是辛苦了”,“不敢当”,杨玄勉强笑道:“大人都不敢言苦,何况下官年轻着”,李钢微笑道:“大家都辛苦”,此时在场的几位高级官员心里都明白这次会试的内情,从中打捞好处的不止李钢和两位提调,就连杨玄都不知道,早就有人将他应得的那一份银两送到了杨府,那个数目竟然比玄鹏书局两年的收入还要多一些,接连几日的会试,整个考场都弥漫着一股黄白之物的味道,杨玄站在台阶上,用手捂着鼻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弥漫着黑暗的考场,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了,只是知道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才算好好活,直到下定决心做这件事情之后,才发现原来做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三个部门的官员已经集齐了试卷,在宫里黄门太监的带领下,在大内侍卫和督政院密探的保护下,一行人穿过京都渐渐亮起的夜空,往文渊阁去,数日内,这批糊名誊写的试卷便会批改完毕,从而拟定三甲人选,再送完御前殿试,从而评选出本次的状元,榜眼,探花……,杨玄离开了这个臭气横空的考场,门口早就有杨府的马车等着了,上车之后,接过汪伦递过来的毛巾,有些疲惫地问道:“父亲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汪伦将自己已经不方便的大腿挪了挪,说道:“只是老爷似乎有些不高兴,总觉着少爷应该提前和相爷知会一声,而且这件事情牵涉的范围太大,若是引起众怒,只怕相爷和老爷都很难保护您”,杨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想自己背后还站着督政院,更关键的是马三宝让王九日传话,陛下今年准备要大力整顿吏治,自己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估计马三宝现在表面上正在骂自己惹事生非,心里却在暗爽终于可以动手了。杨玄只是给督政院提供了一个理由和借口,然后督政院便将这个理由和借口摆在陛下面前,让那个皇帝下决定,至于首领,吴常在那边,杨玄另有安排,先前糊名的时候,不论是东宫还是大皇子的名单,杨玄都选了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名字藏了起来,稍微保护一下,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