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好了之后,杨玄来到了卧室,申氏伏在床边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他小声将她叫醒起来,与她在侧厢里私语了一阵,申氏犹有泪痕的脸上渐渐露出决断之意,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也不知道杨玄许了她一些什么,是怎样说服她的。
夜渐深了,秋圆之中虫鸣早无,杨思正陪伴着申氏,杨玄走到昏沉沉的弟弟身边,望着他那张睡梦之中,犹咬牙恨着的脸,望着那几粒直欲喷薄而出,高声喊不平的麻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从书桌上取下印泥,从怀中取出韦一清拟好的文书,将杨鹏的几个手指在文书上面用劲地摁了摁。
看着雪白文书上的鲜红指印,杨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此以后,杨鹏手上持有的天一楼七成股,就正式转到了某人的手中,他与那间白骨为泥血为湖的青楼,正式割裂开来。
心儿知道他心情不好,扮了个鬼脸,却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反应,内心深处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唇角微翘笑了笑。
杨玄也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小孩子,总是要出去闯闯才能成器的。”他忽然问道:“葛大小姐接回来了?”
“在西亭那边。”心儿解释道:“小冷公子已经去了。”
“好。”杨玄平静地应了声,就在杨鹏的床边坐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重新站了起来,喊小厨房的人做了些干粮。自己却是在边厢端了碗热粥,一面吹着气,一面缓缓喝着,刻意给小冷与葛大小姐一些重温旧情的时间。更重要地,是给申氏留一些与儿子单独相处的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大象在家丁的带领下走了过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杨玄会意,也不想让别人帮忙,走进卧室亲手把杨鹏抱到了后院处的角门外,登上了马车。杨鹏依然昏昏沉沉地,申氏咬着嘴唇上来亲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他都没有醒过来,杨思也是万般不舍地摸了摸他那厚厚的耳朵。就连心儿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分离的黯然。
只有靖南侯杨元沉沉地睡去了,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幼子,正要远赴一个陌生的国度。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们先走。”杨玄对一脸冰霜的冷秋雨说道:“这件事情麻烦令尊了,出城的时候小心一些。”
入夜之后,京都城门早闭,也只有督政院的人,才有力量悄无声息地送一个人出城。
冷秋雨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一起?”
杨玄低着头说道:“在十里亭那里会合,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他地余光瞧的清楚。马车里的弟弟眼角带着泪光,明显已经醒了过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申氏地面前要装昏,杨鹏的唇角抽搐着,想来心里一定很恨自己和父亲。
四周的黑暗之中,除了九日小组,还有六处的剑手在待命,凭这一行的实力,除非二皇子那边动用了胡家地京都守备力量。否则是一定没有办法正面抗衡的。
杨玄站在马车下低头片刻,挥了挥手。
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朝着京都外面开去,后方杨府后宅角门旁倚门而立的三位女子,都不由露出了戚容,申氏悲色更盛。
没有任何标记地几辆马车,就这样行走在京都幽静黑暗的街道上,也不知道冷秋雨是用了什么手段,出城之时竟是无比顺利,踏上了城外的官道,往着西北方行了小半个时辰,借着月光,看着前方小山上的矮矮林丛,便是到了十里亭。
车队在这里停了下来,等着杨玄。
马车里的杨鹏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了双眼,眼睛里依然带着那一份戾横之色:“这一路流放,难道你们就不怕我跑了?”
车厢里只有他与冷秋雨两个人,冷秋雨冷冷说道:“你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杨玄为了你的事,动用了这么多手段,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保你一个平安而已。”
杨鹏压低了声音骂道:“保他自己的名声罢了。”
冷秋雨嘲笑应道:“如果只是保他自己的名声,直接把你送到京都府去,谁还能说他什么?”
杨鹏心里明白是这么回事,却不肯认帐,尖声说道:“那是因为父亲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尚书大人?”冷秋雨寒冷地眸子里多了一丝戏谑之色,“尚书大人的想法,又岂是你我这种年轻一辈所能擅自揣忖的。”
杨鹏有气无力地说道:“冷哥,我哥是要?”把我流放到哪儿去?”
“****。”冷秋雨回答道。
“啊?”杨鹏面露绝望之色,长太息一声,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沧然而倒,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却触到了后背的伤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冷秋雨好笑望着他:“杨玄的药?”虽然有效,但很霸道,你就继续忍着吧。”这位当初在****上京的时候,也被杨玄这样折腾过一道。
“我下手有分寸,看着惨,实际上没有动着骨头,你装什么可怜?”杨玄冷冰冰说着话,寒着一张脸走上了马车。
杨鹏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想到先前挨的大家法,吓的打了个冷噤。
“做什么去了?”冷秋雨皱眉看了他一眼,“时间很紧要。”
杨玄将背上扛的那人放了下来,丢在了杨鹏的身边。车厢里顿时散发出一股淡淡地香气。杨鹏一惊,看着那女子柔媚的面宠,不由大惊失色,对杨玄吼道:“你把她怎么了!”
被杨玄掳来的。正是天一楼那位红倌人妍儿。
杨玄看了杨鹏一眼,嘲讽笑道:“这么可怜她?看来你的性情虽然阴狠,但还是继承了父亲怜香惜玉地优良基因?”开妓院的时候,怎么不怜香惜玉一把?”
杨鹏和冷秋雨都听不懂基因二字,只是更奇怪于为什么杨玄会把这个姑娘掳了过来,当然?凭杨玄的身手迷药手段,天一楼今日又是人心慌慌,想悄无声息地掳一个妓女,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吧?”杨玄看着弟弟的双眼。柔声问道。
杨鹏想了会儿后,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乞怜的神色。想求哥哥放了那个女子。
杨玄摇头叹息道:“你果然是比我强啊,十四岁就开了苞?”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旋即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对这个女人的态度与众不同,我也查出来,她对于你还有几分情意?”虽然你年纪只够当她弟弟。”
杨玄忍不住唇角又翘了起来。
“天一楼以后不会太平。这位叫妍儿的姑娘留在那里,我想你也不会放心?”我更不可能将她接到府里,就算父亲允许。申姨也要将她杖杀了。”杨玄平静说道:“想来想去,你这一路北上,虽说是趟磨砺,但太过孤单寂寞,对于心性培养也没有好处,所以把她带来陪着你。”
杨鹏和冷秋雨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流放出京,居然还带着位红倌人同行?这到底是流放还是度假去?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杨鹏是断然不信,自己在整出这么大件事情之后。还能保有杨府二少爷都很难拥有地出行待遇等级!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惶恐地看着杨玄那张平静的脸,竟是连自己身体所受的痛楚都淡忘了许多。
冷秋雨看着杨玄,觉得好生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头,拍拍杨鹏地肩膀:“你这哥哥,还真是位妙人。”
他下了马车,将车厢留给马上就要分开的兄弟二人。
没有多久沉默,杨玄便静静望着杨鹏说道:“先前为什么不和你母亲告别呢?”不等他回答,又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会这么生气,而父亲和我决定把你送走?”
杨鹏低下了头,思考片刻后说道:“把我送走?”一来我不用担心京都府办天一楼的案子,就算是畏罪潜逃也罢,总之没有这个弊端了,家里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去与老二他们争一争。”
“不错。”杨玄有些欣慰地发现,弟弟在自己的薰陶之下,也开始以老二老三之类的名称来称呼皇子们。”二来?”是对我地惩罚。”杨鹏忽然抬起头来,忍着背后臀下的剧痛,哭兮兮说道:“可是我不想走啊?”哥,****人好凶的,我在那边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杨玄很认真地回答道:“当然是你最擅长地事情,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