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说道:“由薛大人审案,想必诸位不会再有任何疑虑了。”他看着犹在场中与督政院官员们对峙着的长公主心腹,唇角闪过一丝怒意,说道:“什么时候抓人变成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了?”
吴达面色微红,狠狠地盯了手下两眼,督政院官员们心头大惭,上前几个佛山无影脚使了出来,将那些犹在叫着撞天屈,狠不肯服的内库官员踹倒在地,实实在在地绑了起来。
堂前众官忍不住摇头,本想劝说钦差大人总要为官员们留些颜面,但一想到杨玄先前一时柔和,一时冷峻的表现,便被那种温柔的冷酷、喜怒无常给震慑住了心神,不敢再多嘴求情。身为下属,不怕上司严酷,就怕上司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祭出那把刀来。
杨玄在国商地最后一次开衙就此结束。散堂之后,他将副使吴启荣留了下来,两个人便在府后的花园里,一面亲近着春天地气息,一面讲着些带着秋意肃杀的事情。
“莫怪我下手太狠。”杨玄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角,说道:“既然他们敢在我就任之初就动手脚,也莫怨我拿下他们地乌纱。”
吴启荣苦笑着。虽然名义上他与杨玄是副正二使,看上去品秩差的不多,但他知道实际上,面前这位小爷手中地权力可是大的惊人,甚至比皇子们还要恐怖许多,所以昨天夜里杨玄与他商议要清除长公主在国商方面地心腹时,他虽然表示了小小的担忧,还为那些官员们开脱了一下,但怎么也不敢当面反对。
而今日杨玄又一次将他单独留了下来,而且当着自己面说出如此实诚的话话。吴启荣清楚,对方是准备将自己当心腹栽培了,暗自微喜之余,也有些担忧,毕竟谁也不知道多少年后,面前这位小爷,和京都那些大爷们,究竟是谁胜谁负。
朝官们对于那把龙椅的归属也是极敏感的,虽说眼下看来,当然是首领即位。但是陛下这两年的表现似乎太过怪异了,所以谁也不敢完全相信,如果说是二皇子即位?”众所周知,杨特司与二皇子可不对劲。而如果自己铁心跟着杨特司走,将来二皇子承继大宝,自己一定没有好下场。
这才是吴启荣一直暗中疑虑的方面,但他也清楚,官场之上虽然要左右逢迎,但在事关重大的站队问题上,最忌讳的也是做墙头草,今天杨玄在离开国商的最后一天。再次与自己谈话,当然就是想要自己表明态度。
吴启荣昨天晚上已经想了一晚上,所以并不如何慌张,平静说道:“大人所议,皆是下官所请。此事下官会马上写两份文书,一份送往门下中书。一份马上快骑送往苏州总督府,请?”大人放心。”
杨玄一听这话,便知道吴启荣知道绑上自己地大腿,甚至不惜以这两份文书,分担杨玄可能会受到了言论攻击,并且借此向官场中人表明自己的阵营?”这是下了决心了。他温和地看了吴启荣一眼,说道:“吴大人有心了。”
吴启荣微笑应道:“下官身为国商副使,本就应查缉下属官员,今次让他们闹出事来,已是下官失职。
杨玄笑了起来,半晌后复又开口说道:“不知吴大人认为本官今日处置可算妥当?”
吴启荣略想了想后,恭敬回道:“大人深谋远虑,实为良策,官员不比司库,既不能随便杀,又不能随便用刑,如果在转运司开衙审案,一来拖延时间太长,二来也容易引人非议,大人明日带着这些犯官前往苏州,交由总督大人审问,总督薛大人乃国之栋梁,官声威着,慕望尤隆,定能代朝廷审清此案,给陛下一个极好的交待。”
杨玄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这位副使果然将自己的心思猜的清清楚楚,国商里的凤阳心腹,杨玄当然要使法子清除了出去,虽然此次工潮之事给了自己极好的借口,但如果完全由自己动手,决是不大妥当,事涉长公主皇子这些宫中贵人,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那位超品大员才是妙招,一来江南路总督本就有管辖此事的权限,二来薛仁贵虽然会暗中骂自己两句,但他身为封疆大吏,站的位置不同,当然不怎么害怕远在京都的长公主,反而会有些忌惮深在江南腹地地杨玄,两相权衡,薛仁贵应该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来之前,吴波便向我提过,说道这位表兄颇有济世之才,这几日相处看来,吴波果然没说大话。”杨玄笑着转了话题,开始再次用吴波这个中人,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吴启荣笑着说道:“两年前特司大人入京,便与表哥一见如故,他来信时,也常提及大人惊才绝艳,日后定为匡世之臣。”
正副二使相谈其欢,互赠高帽与马屁,又于言语间商定了日后国商一行规程,这便拱手告别。
送到花园门口,看着吴启荣微躬着的身子。杨玄眨了眨眼睛,看来朝廷里的厉害人物确实不少,只是那些人总比自己少了许多前世地恩泽,所以没有太多机会施展罢了。今日之事一定,国商便无大碍,他也自觉轻松,而且往转运司里塞亲信的工作。在年中也会逐渐展开,得了吴启荣的帮助,这事儿做起来会十分顺利。
此时杨玄只是有些猜不到,究竟是什么,让吴启荣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这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常寺少卿吴波与自己的亲密关系就能左右的。
其实吴启荣投诚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三皇子和杨玄地关系,让他下了一个事关日后宦途以及家门兴衰地大赌注,他?”将银子,全部都押了小!
送走了吴副使,迎来了七掌柜。将要离开国商之前的这天,杨玄显得格外忙碌。七苏是此次随杨玄南下的四位掌柜中的领头人,如今他已经是苏堂的理事了,这些年一直在为杨府谋财,与杨鹏极为相得,与杨玄也是熟络无比,所以有些甚至不敢试探别地掌柜的事情,杨玄当着他地面,却能很直接地说出口。
一老一少二人凑一处窃窃私语,总不过是日后国商的管理与生产问题。杨玄知道自己对于生产管理,化学物理都是门外汉,所以把这方面地权利全部都下放给了七苏。他这人没有太多的好处,但有一椿就是用人不疑。如今在国商是这般,以往在京都中也是如此,但凡涉及构织阳谋计划,全部由四处那位小冷公子处理,杨玄绝对相信对方的专业能力,而不会白痴的指指点点。
确认了一应事项之后,杨玄放下心来,当年老苏家如此红火。如今在掌柜们的手下,也一定可以逐渐扭转最近这些年国商经营不善,出产质量数量方面的问题,只要能卖出更多的银子去,就对皇帝有了初步的交代。这是杨玄当前比较关心的事情。
“拖欠工钱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杨玄皱着眉头叹息道:“货物水准地关口,您老也多把把。”
七苏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于特司大人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工钱这种事情,当然他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今日春光满园,老掌柜看着杨玄那张俊秀的面容,不知怎的有些走神,心里幽幽想着,虽然少爷与小姐长的不怎么像,但都是人间最清逸地人物
“如今少爷终于重新拿到了苏家的产业,虽然只是代管,但老掌柜依然有些难捺感慨,心中喟叹不已,面上却遮掩的极好。之所以要遮掩,是因为接近二十年的京都软禁生涯,让这些老掌柜们都清楚,有些事情,是只能做,而不能说的,但凡露出什么征兆来,都会给少爷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本想着请您去****帮老二?”杨玄没有察觉到七苏的心理活动,苦笑说道:“没想到那些公公们竟然一直跟着,宫里看的极严,只好让您也来了国商。”
七苏微笑说道:“公公们看在您地面子上,如今对我们已经是很温和了,二少爷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大人不必担心,至于国商?”您也应该知道,我是很想回来看一看的。”
杨玄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说道:“吴达在这里,如果您老几位有什么不舒服,或是谁敢对您挑眉毛,和他说一声,我交代过了?”既然出了京,当然不能再受憋屈气。”
七苏心中感动,却没有说什么。
一阵风吹了过来,院中青树上的嫩嫩绿叶还没有生牢,竟是被刮了下来,杨玄轻噫一声,随手捞在手中,看着那新青的断口处,眉头皱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幽幽问道:“工艺?”能抄下来吗?”
七苏身子微颤,半晌后摇了摇头:“死规矩,不能形诸文字,只能口口相传。”
杨玄说道:“图纸总不能口口相传。”
七苏摇头道:“先前看地紧,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杨玄想了会儿,面上浮出一丝微笑:“过几个月,你来杭州给我讲讲,我记性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