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苦笑说道:“最大地问题在于,钦差大人明知道我们是一定要拿下这八标,所以阮小虎喊价可以胡乱的喊,而且出产销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他们是可以亏本做的。”
周康叹了一口气,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去问为什么周家一定要争下这几标,且不论所谓势地问题,单说望乡城那方面,也必定要求自己把八标拿下,不然望乡城一年为了国商出产所付出的代价,只怕要远远超过好几个一百万两。
“工商钱庄那边有消息没有?”沉默了一会儿的周老太君,忽然开口说道。
周朝平静应道:“他们也没有料到是这个情况,准备有些不足。阮小虎的银子全部是从工商钱庄调出来,如今他们只能给我们开期票,却已经开不出现票。而明天我们必须要现票?”您也知道,他们也有忌惮。先前他们掌柜的已经来回过话了,顶多还能再给我抽出三十万两来。”
周老太君明白这是为什么,钱庄的银票契书开出来,总是需要兑现地,阮小虎已经开出了极大数额的银票,相对应地。再敢开的就很少了,因为钱庄要保证有现银可以支付,这事关钱庄最要命的信誉问题。
当然,以望乡城与周家的关系,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紧张的局面下,工商钱庄完全可以虚开银票,只是冒地风险太大,而且这种手法太粗劣,一旦将杨玄得罪狠了,国商转运司完全可以用开标之后的阮家银票与周家交上来地银票。玩一招最无耻的挤兑。
这么多银子?”工商钱庄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调到苏州。
如果一来,工商钱庄就算是毁了。
虽然工商钱庄与各国的经济关联都极为紧密,一般而言,没有哪国的朝廷内宫会做这么狠的事情,但是此次主持国商开标的是杨玄,是那个最摸不清脉络,而且行事最为限狠霸道的杨玄,工商钱庄是打死都不敢冒这种险的。
庭院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地安静,周家三代人物这时候心里都开始有些紧张。难道明天?”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位周老七,将周家的生意抢走?失去了国商的行销权,周家就只不过是个拥有最多土地的土财主而言,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宰掉。
这个可怕的事实。让周老太君的眉头皱的愈发地深了,她忽然想到一个名字,冷冷说道:“最近这些天,那个建设钱庄,还有没有人来?”
周康摇了摇头:“他们知道我们是工商钱庄的大户,试探了几次,大约知道拉不动我们,就知难而退了。”
周老太君下意识里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并不像我想像的那般。”
因为工商钱庄帐房一直掌管在周老太君手中地缘故,周朝一直是极力主张与建设钱庄发生关系的人,听着母亲的话语有些松动,心头一喜,面上却安静说道:“应该值得信任。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应该不是这种行事手法。”
周老太君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困难的问题,许久之后,才说道:“派人去建设钱庄,不,不要派人,康儿你亲自去,看看他们今天夜里能调多少现票出来。”
“是,母亲。”周朝微微一
笑,又犹疑问道:“阮小虎那边要怎么应对?”
周老太君地脸寒了下来,说道:“那个人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咱们周家都不认识,既然如此,要什么应对?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不要被钦差大人代题发挥?”如今钦差大人就希望咱们周家反应激烈,咱们就应该愈发的平静。”
周朝长揖及地,赞叹道:“母亲英明。”
周朝要去处理明天开标的事务,要去帐房盯着几位兄弟,周康要进城寻那个一直神神秘秘、传说也有望乡背景的建设钱庄,所以并没有在庭院中多加停留,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周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走出了小院,双眼骤然间从先前的严厉变成了此时的疲惫,她有些无力地翘起尾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贴身大丫环凑到了老妇人地唇边。
老妇人闭着双眼,尾指一直翘着,许久没有放下去,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权衡某件重要的事情。
小七?
此时老妇人紧闭着的眼帘中,似乎浮现出一幅黑暗的画面,画面中一个满脸狐媚的女子正在一个熟悉男子地身下辗转承欢,正在自己的面前自矜而骄傲地笑着,画面一转,那女子生了个孩子,她抱着那个年幼的婴儿在周园里四处招摇着,笑声就像银铃一样?”飘啊飘的,一直飘到了天上。
老妇人霍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全是一片冰冷之意,她的尾指激动地擅动了起来,微微一屈。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当年的事情,比如那些重杖落在那女子身上时。血花飞绽的美丽景,那女子被自己生沉到了井底,那天地雪花也是飘啊飘的,一直飘到了天上,那个女子的尸首只怕早已成了枯骨?”老鼠在上面钻着,只会发出难听的声音,而永远不可能发出银玲般的笑声了吧?
那个老不死死了后。这家里就是自己说了算,那女人死了,那女人生的孩子却不好杀,毕竟名义上是周家的血肉,好在周朝心狠,天天用鞭子打着,终于打地那个小孩儿受不了这种屈辱与痛楚,在一个清晨跑出了周园。
或许那个孩子永远不知道,当时自己就在门后冷漠看着他。
或许那个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准备了杀手。在周园外面等待着送他下枯井,与他的母亲团聚。
可是?”那个孩子怎么没死?
怎么没死!
周老太君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火,一直翘着、微屈着的手指终于温柔地放在了椅背上,同一时间,微干的双唇微启,对附在唇边的大丫环轻声说道:“请周先生。”
在周老太君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儿子与孙子正并排走着。
周康满脸佩服地望着父亲,说道:“您是说,奶奶一定会对那个混帐东西下手?”
“什么混帐东西?”周朝满脸和霭的笑容,“那是你七叔。虽然现在是咱们的敌人,但总是你地亲七叔。”
周康自嘲一笑,忽然皱眉问道:“杀了七叔,固然可以将这件事情完全了结?”可是。钦差大人那边会怎么反应?天下会就算再有实力,可是总不能造反。”
“你奶奶老了。”周朝叹息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用的手法就是错误的。”
周康摇了摇头。
周朝忽然笑着说道:“不过她的错误,并不代表周家的错误?”如果这次你七叔不再那般好命,也不见得全部是坏事,你不要过于担心,我有分寸。”
这位周家表面上的主人在心里冷笑着,就让那个自己永远无法控制的天下会与督政院去对冲吧。老谋深算如他。自然有办法收拾这个残局,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手法。
“六叔这次又讨了个好。”周康忽然嘲笑说道。
周朝爱怜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开解道:“老人家,总是最喜欢最小的儿子?”当然,必须是她亲生地。”
当周家乱成一锅粥。同时这锅温粥里还有许多老鼠在虎视眈眈,彼此存在踩死对方的念头时。周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周杰,如今的江南水寨统领阮小虎,暗中地督政院四处驻江南巡查司监司,正站在苏州城内江南居最高的那层楼上。
他站在楼边,轻抚木栏,若有所思地望着城外某处,那里曾经是他的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的家?”周园。
江南商人们的聚会已经结束了,虽然大家没有定下什么具体的章程,但看着闽南任家与泉州付家贪婪的眼神,阮小虎就知道,特司大人的计策已然奏效,明天周家不止要面对自己地进攻,也要面对那些类似于任付两家联合起来的攻势,商人总是要吃肉的,饿的太慌了,管你是谁家的肉?
阮小虎双眼微眯,周园离地太远,站在高高的江南居楼顶,也没有办法看清楚其间地?”。
今天,是他侥幸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后,活的最放肆尽性的一天,他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周杰。
与此相较,拿银子砸人的快感,脱离了江湖人的身份,站到了赵国的台面上来,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说出自己的真名字,就等于扇了周家那个恶毒的老妇人一个耳光,这种报复的快感遮掩了一切,让阮小虎无比感激杨玄,就连杨玄今夜派了七名剑手来,他也没有一丝不愉快的感觉。
他陶醉于,伤心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之中,以至于这位江湖上的枭雄,也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街上,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