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我很想你死,有我陪着你,我想,黄泉路上,你是不会孤单的,但是,你还太年轻了,你有太多事都还没有经历,如果我现在便让你这么死,这辈子你必然会留下遗憾,那么爱你的我,我又如何舍得你心有遗憾,又如何好愿意你会因此埋怨我。锦公子收回落空的手,他努力喘了口气道,“云棠,你渴吗?你渴了的话,你可以喝我的血。”
“这怎么可以?这不行!”云棠的眉心紧蹙,一口回绝道:“锦公子,你不要逞强了,你太虚弱了,应该是你喝我的血。”他话还没有说完,当真拔剑毫不迟疑的划破了手臂,将汩汩流出血的胳膊放在了锦公子的嘴下,“锦公子,你喝吧,我没事的,你放心。”
锦公子睁开眼睛,愣了好半响,目光一时之间变幻莫测,随即他便非常顺从的喝了云棠的血,涌进嘴里的血带着一股强烈的腥气,可也滋润了他此刻犹如着了火烧火燎的喉咙,只是那股子血腥气久久不散,让他有种难以忍受又无法忽视的恶心,整个身体也好像很排斥这种腥气似的,他低低干呕着,恨不能把五脏六腑全部都呕吐出来,努力压抑着,死命压抑着,逼迫自己一口口的将云棠的鲜血艰难地咽下去。然,他的身体依然非常虚弱,脸色惨白的仿若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他喘着气望着云棠半晌,讷讷的开了口,“云棠,你吻我。”一次也好,诀别也好,放纵也好。我都渴望能拥有你这一次。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够活下去,这已经是个未知,然不管我们是生是死,你我这辈子都会分道扬镳,只有在此时此刻,我们才是真实的相依相亲,而此刻的我是真心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我甚至想便这样下去,与你这辈子都不分开。云棠振了一下,他惊讶的看着锦公子,他只当锦公子在开玩笑,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锦公子笑了笑,又开了口,“云棠,你听过‘相濡以沫’没有?”
云棠微微点了一点头,他听说过相濡以沫,云妆给他说过,然他却在此时此刻才深刻的明白了“相濡以沫”的寓意。相濡以沫这个词,语出《庄子》:“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泉涸,鱼相与处于委,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是说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未能够及时离开,终受困于委地的小洼,为了生存和活下去,两条小鱼相互吐沫来润湿对方。这样的情景也许令人很感动,但是,这样的生存环境并不是正常的,甚至是恨无奈的。对于鱼儿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海水终于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后,他们,相忘于江湖。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忘记对方,也忘记那段相濡以沫的生活。云棠,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宁可与你相濡以沫,亦不要与你相忘于江湖,我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没有我想的那么豁达,即使是你恨我,我都不要把你忘记,也不要被你忘记。云棠,我这辈子不能够得到你,我也不庡其他人得到你,傅染、云妆都不可以,你只属于我一个的,除非我死了。
“吻我!云棠,我不是开玩笑的,我说的是真的。”锦公子一把抓着云棠的袖子,眸子渐渐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潮湿雾气,缭绕得他的眸底深处有些不清楚,“云棠,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多活一阵子。”丢下这么一句话,锦公子便挣扎着爬起来,双手如藤蔓一样缠住了云棠的脖子,“云棠,你还不该便这样死去,你总是那么的幸运,我希望、我希望你这次还能够有运气可以救你的命。”锦公子说着,便送上了自己的唇,在云棠还呆愣的时候吻上他的唇,用他还残留着浓浓血腥之气的舌尖轻轻舔着云棠干裂的唇,尽量的去湿润它,企图这样能够让云棠感觉好受一点儿。
云棠虽然没有和上次被锦公子亲吻那会儿那样的震惊,然震撼也还是不小的,他抬起手回抱着锦公子,倒不是想要回应他,而是为了不让他这些摔倒下去,然而他们这样的姿态也悄然间暧昧了两人。在一片空荡寂静中,他们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感,仿佛不可遏止的瀑布,从那望不到顶的高处汹涌着倾泻而下,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激起了振聋的回响声。
锦公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摇摇欲坠的支起身子,拉着云棠让他整个儿压向自己,两人一起倒在松软的沙丘上,唇齿紧紧相依,不离一分一毫,紧密亲昵的贴合,便这样过了许久,两人的气息才变得有些湿润了,“就这样,云棠,我们不要分开。这就是相濡以沫。你懂吗?不过,云棠,我很累了,我没有力气了,你不要让我再难受了。”锦公子的双唇依旧紧紧贴着云棠的嘴唇,两人的气息如丝如缕欲断又连的交织在一起,他们的心跳渐渐地也重合在一起。慢慢地,锦公子合上了眼睛,神情也渐渐宁和了,好像就这样沉睡了过去,然他的手臂依旧紧紧缠着云棠不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棠打算再喂锦公子喝他的血,此时的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牵挂也没有了,他只是想着,只要锦公子能够活着,那他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云棠只是这么想。然他才稍稍一动,锦公子便惊醒了。
锦公子好像早已料到了什么,他神情憔悴的看着云棠,虚弱地开了口,“不要动,不要动了,云棠,我没有力气了,我真的很累,你若真的担心我,那你便不要让我浪费体力。”锦公子丢下这么一句话,他顿了顿,缓了好几口气,又道,“云棠,你现在应该喝我的血了,云棠,是你自己说的,与其一个人苟活,还不如跟我死在一起。我要我们一起活下去。”锦公子说着,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又送到了云棠嘴边,云棠想阻止他,然锦公子固执的伸着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力气,就是不肯放下,然过了一会儿,他便轻喘起来,云棠不动了,转脸看他惨白的透明脸,心中顿时一松软。锦公子见他神情出现了缓和,轻喘道:“锦公子,你不要跟我争了,来,快点喝吧,你若是真为我好,那便服从我,好好的喝下去,不要浪费了。”云棠顿了顿,只得张口含住他的手指,锦公子立即稍稍蹙眉,好像有些痛,然他依旧淡淡的开了口,“云棠,我们每个时辰换一次血,你不用再退让了,你要知道,或许只有我们还能够坚持的久一些……”云棠,你知道,这辈子,生已太过于渺然,我过去不曾奢求老天会怜惜我,现在也不同样不会奢求。如果上天真要这样亡掉你我的性命,那么,我和你能够抱在一起,同生然同死,那于我而言将是何其的幸运,又是何其的欢喜。这应该是上天给我的慰藉了,我死而无憾。然若是我这辈子不幸,自己命丧于此大漠,而你能够幸运的活下去,那么便是我们这辈子有缘无分,我很遗憾,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活着,就算你还是要回到傅染、云妆身边,我还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活得好好的。
两人反复咬破自己的手指,反复的喂着对方喝自己的血,虽然很痛很痛,然他们这样紧紧的靠着彼此,依赖着彼此的气息,心中都满是慰藉,就这样坚持着,一直坚持到了翌日的中午,才一先一后的昏了过去……
云棠,你知道吗?人活着,活的好好的,是何其幸运,然死对你对我,对于这样的我们,或许亦是一个很不错的归宿。云棠,你知道吗?有些东西不属于你,有些事情不关于你,有些仇恨不怪于你,然很多解不开的冤孽却着着实实落在了你身上。而你活着,跟着云妆,只会将这些悲剧继续到最大到难以收场。你痛苦,而我是何等的于心不忍。云棠,我不想你恨我,即使你不爱我,我也很不希望你会恨我。你知道吗?恨这个词,是何其的残忍。云棠,我阻止过你,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然你还是选择了听从了她,服从她的所有一切。她,在你眼里是你最信仰最重要最不可缺少的人。可是,云棠,你知不知道?你若活着,便永远在她的控制和掌控下,即使你以后能够功成名就,然这个天大的阴谋却可以给你辈子留下遗恨,蒙上永世不可抹灭的污点。
云棠,我不能够想象,在将来,你若知道了这些事情的全部真相,知道你最信仰最重要最不可缺少的人,对你所做下的一切事情,你将如何来承受这个可以毁灭你所有的打击呢?我不敢想象,可我知道,很难很难。与其让你因她的各种安排而倍感纠结痛苦,还不如让你、我还有她,便在此全部都了解。云棠,你说愿意和我一起死,那好,我们便一起死吧,我们死了,那些牵扯多年的恩恩怨怨便可以一笔勾销了。
爱一个人,便是要给他幸福,让他开心快乐吧,可是,云棠,即使我想给你幸福,也终究是给不了你,然我可以有办法去阻止你的痛苦,这就是我能够爱你的唯一方式,也是我能够给得起的,连同云妆的那份,一起来爱你。可是,不管我还是云妆,我们都只有一条路,只不过是我选了为你而毁灭所有,而云妆选了为她毁灭所有。云棠,我不曾想过要爱你,也不曾想过要拥有你,可我做的种种蠢事都是为了你,只为了爱你。为了你,我变得犹豫,我变得软弱,我变得多情,因此做出许多很不理智的蠢事,以至于让云妆察觉出了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