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云棠眸中柔色忽然散去，胸口处好像有什么涌了出来，他克制住噎满喉头的苦涩，“主子，云棠会救你出来得。”云棠略一思索，瞥了眼木桩上的剑，伸手拔了出来，挽了剑花，便直直指向了傅染，脸上隐隐有恨意浮动，厉声喝道，“傅染，放我主子出来，不然我便杀了你。”
云棠黑眸内潋潋流动着幽幽冷光，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傅染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这个机关，一旦启了，便再也打不开了。”她感觉到脊背上一阵发凉，然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又道，“还有，云棠，你最好不要威胁我，你若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啊？当我怕你不成。只是，你不要忘了，你欠了我的，你还都没还我！”她的话音刚落，云棠的面色便微微一僵，却没有回答。
看着他内疚的样子，傅染既有一种残忍的快意，也有一种怎么按抑也压制不住的愤怒，她嘴角轻扯出一抹笑容，可夕阳映衬着她的眼瞳中却森寒一片，丝毫没有一丝笑意，她又打量了云棠几眼，道，“云棠，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便告诉你好看来，只要你有本事能劈开这几根铁柱，你主子便能出来了。”傅染瞥了眼伏地微微颤抖的云妆，“可是，你得想好了，为了这么个又老又丑得女人，你值得吗？我要什么没有，然你却一而再地欺骗我，背叛我，便都是为了这个女鬼。你真是瞎了眼了。”
“傅染，你住口，你可以侮辱我，然不许你侮辱主子。”云棠面色丕变，微眯起双眼，冷凝的银眸中隐隐有眸芒闪动，“若不是我主子，我根本便不想娶你，然娶了你，没有好好待你，是我的错，以及我们有份无缘，与主子无关。”
云棠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极少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然现在，他后悔了，当初真不该娶傅染，自己应该能再坚持点，说服主子。
傅染咬咬牙，露出鲜红的牙印，双眸里的愤恨，似要将云棠淹没，“云棠，我本来还想把你引向正道，与你重修前缘，结果你执迷不悟。你到底长着什么眼睛，她这幅鬼样子值得吗？你难道不会想想和这样的人有肌肤之亲恶心吗？”
“在我眼里，不管主子什么模样，她永远是天下最美的。”云棠脸上的血已经凝固，艰涩地扯出一个笑容，“永远都是的，谁都不可以取代。”黑眸蓦地变得深沉，复杂而浓烈的感情在眸中挣扎撕扯，“主子从来不恶心，她很美。在我眼里，什么武林第一美女，什么天下第一美女，统统都比不上主子分毫。”
傅染觉得云棠最后的那句话分明就是讥讽她，横生波澜的眼瞳中满是嫉恨，“云棠，你是说我比不上云妆？”
“是！”云棠眸光倏然变得锐利，浓浓的怒气从身上透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左思右想，毫无顾虑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忘了，也不去考虑，自己的话是不是会伤人了。
“你……云棠，你简直就是我傅染的奇耻大辱！”傅染在瞬间被抽去了全部血色，眼神凛戾，愤恨瞪着云棠，“你去死吧。”蓦地出手，射出了四只梅花索命镖。
云棠没有避开，便冷冷的看着她，任凭她的梅花索命镖射入了自己胸口，他甚至觉得可以听到刺穿皮肉的声音，云棠吐了已一口血，黑眸里却是笑意盈盈，“傅染，我欠你的，够还你的了吗？不够的话，你大可以再来。我欠你的，绝不会逃避，会都还给你，云棠甘愿承受。但是，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你，在我的眼前，伤害我主子一丝一毫，若不然，休怪，云棠不留情面，杀无赦。”
云棠说完，便转过身，不再搭理气得五官变形的傅染，平心静气，握紧长剑，对着铁柱，狠狠劈了下去，“主子，你撑着点，云棠救你出来。”温柔的、抛弃了昔日全部矜持的声音，在夜色中绽放出无边的温情和孤寂。
长剑与铁柱碰撞，发出了耀眼刺目的火花，云妆终于被惊醒了，她攥紧了拳头，微微仰起脸，看了眼云棠，没有说话，看不出半点情绪，唯有唇微微勾出了一个弧度。
云棠的眼睛陡然胀痛酸涩起来，微微颤搐的嘴角抿了抿道：“主子，云棠会救你出来。云棠错了，对不起，主子。都是云棠连累了你。”他再次运了功，握着已磕掉牙的剑，扬手劈了下去。火花四溅，云棠喉咙一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傅染眼中微光一闪，冻成了薄冰，尽是肃冷而入骨的冷，好像可以将寒冬的寒雪霜露凝结到人的骨髓里去，她冷冷地道，“云棠，你当你有多厉害啊，一把破剑便能劈开这铁柱？真是异想天开，哼，我不过是，在引诱你的毒发作而已。”
云棠回过头来，看着傅染，眸光似涓涓清水浸湿的冰轮，清辉冷静，傅染竟不由地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他明亮的双眼仿佛两把利剑，开阖之间，光华毕现，被他注视的人便觉得连心里都被照了。他清晰无比的吐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云棠说完，便沉了口气，只咚咚几下，一阵火光后，铁柱便被他挣断了。云妆抬眼看着他，倔强而坚韧，空洞的眼里，是风吹不散的迷茫哀戚，很快，又垂下了眼皮。云棠飞身下去，弯腰抱起了她，护在胸前，又飞了上来，傅染怔怔的，依旧沉浸在他的那句“谢谢”里，还没反应过来。
“主子！主子！你还好吧……”云棠轻轻抚过云妆的脸，她薄薄的眼皮，感觉到下面微微跳着的神经，淡的几乎不见血色的唇，却是粗粝的触感，眨了眨眼，眸中光点骤然熄灭，全身似被重物击中，心跳在密闭空间中缓慢而粘腻的回荡，颤抖着，他扶起云妆，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双手托着她的后背，然后精心，给她运功疗伤，“主子，你撑着点，云棠马上找人救你。”
云妆微微睁开眼，凝视着云棠，一双水眼顾盼生辉，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秘密，轻微地一笑，便扩散成一抹笑容，带着罕见的温柔，仿佛晚霞里和暖的风，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云棠，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在你心里，你的主子，永远都是天下最美的人。”
云棠微微一怔，心湖一片涟漪，挂着浅淡的笑容，轻声道：“是，主子，永远都是云棠心中最美的人。”
云妆弯弯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眼里的笑意却丝毫未削减，比起先前多了分淡淡的柔色，“那你是不是喜欢她？”
随着云妆的笑容舒展开来，映在云棠眼里分外清晰，这般的香气，这般的笑容，这般的温暖，似阵暖风驱散心底的乌云，让人充满久违，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忆里，他看着这般的笑容，该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吧？云棠微微点了点头，“是，我喜欢主子。云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都是真心的。”
云妆两眼的光亮一闪一闪，好似满载了星辰，“云棠，你这份喜欢，与报恩无关？不是因为她是你主子，她收养了你，教你武功？都是因为你真实的感情？是吗？”
“是的，主子。”云棠郑重地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温柔得便像一道明亮的光，黑眸中潋潋流动着点点星光，“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真心的，我喜欢主子，与报恩无关。我以我的命起誓，我若半句谎言，便不得好死。”
“不，不需要这样。我相信你。”云妆微微摇了摇头，“云棠，那你，有没有爱过她？”她眼眸光流柔和，沉香似的使人沉静，点点眸光闪动，与身周流动的金色之光缓缓相融了，光华一色，“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
“有，我爱主子，很爱很爱。”云棠拨开云妆的碎发，脑中似乎急速充入了热气，翻滚着，叫嚣着，急欲要找到出口，双眼被逼得通红，天地失色，只有眼前一人，便连呼吸，都开始浑浊，“主子，对不起，是云棠太糊涂了。云棠发现的太晚了，害主子白白受了这么多苦。”他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主子，你放心，云棠再不会让你受苦了。“或许，人只有到了快要失去时，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他虽懊恼过自己没有爹娘的疼爱，没有家人的呵护，然幸好，一直都有她在，她便是照亮寒冷黑夜的明月，给他撒下了清冷然宁和的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抬头，仰望夜空，她都会是他温暖的存在。看着她，他的心便会宁静，守着她，他的心便会溢满幸福，她，就是他美好的所在。
云妆的身子轻轻一震，扯住了他的衣襟，冰冷的心里，却一点，一点、一点的温暖起来。“好，你爱她，是真心的，便足够了。云棠，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找到她，千万不要让她再孤单了，你一定要娶她，好好爱她，好好照顾她，你还要给她个孩子，她嘴上说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可我知道，她心里很在乎的，很渴望有个家。云棠，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了，你千万不要再让她孤孤单单的走。“她胸口一阵气闷，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间有一阵腥甜的味道涌上来，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溅到了手心里，“云棠，你这辈子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今生还是来生，你都要记得她，生生世世，你都不可以忘记她，永远都不可以。你记住了，你若对她又有一点点的不好，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放过你的。”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截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