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猛然惊醒,有些慌神,她早已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还痴念些个什么,她咬了咬唇,稳了下心神,继续冷静自若的开了口,“小主子,这花很难移植很难,花苑一直都没有成功过,而如今终于成了,云绵觉得这会必但是个大好的兆头!”也不知道主子她明明没有去过花苑,怎么还能发现“雪”在今天开花了呢?真是奇怪。云棠思索着云绵的话,沉默了会儿,慢慢地颔了颔首。
“小主子!”忽然间,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清冷似水的声音差点把云绵吓了个半死,她赶忙低头肃容,心里有些忐忑的,底气不足的喊了一句,“云妩姑姑好!”
云棠抬起眼眸,也是如此轻唤开了口,“云妩姑姑,好!”
云妩是凤宫现任主子云妆的亲随,跟随云妆多年,也是唯一一个被云妆允许靠近她的人。“小主子,云妩奉主子命传话给你,主子命你立即前往凤逑殿议事!”云妩看也不看云绵,仿佛她的眼睛中根本看不到云绵这个人,她传话完毕,便立刻掉头离去了。
云绵和几个侍女见云妩远去,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云棠稍作思量,对云绵道,“云绵,这儿的事便先交给你了,我先去大殿见主子!”
云棠前往凤逑殿,凤逑殿是凤宫的正殿,只在凤宫有大事发生时,才会召集凤宫的人来此。云棠进到凤宫大殿,发现各小宫主子都已经到了,自他参与凤宫的事宜以来,这般隆重的情况,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因此,云棠不得不加倍的小心,“云棠拜见主子!”
高坐上,戴着冷色面具的白衣女子淡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云棠,这里没有外人,你便不必多礼了,过来我这儿站着吧!”她声音不大,声调不高,却被最冷的寒冰冻过似的,又有种极其澎湃浩大的凛冽高华之气,带着历尽磨难后出奇的平静,好似是一把带着刀鞘的利刃,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悄然出鞘,一刀置对方于死地。她微微的斜靠在椅子上,乌黑发丝的高高挽起,发髻间随意插着只白玉簪子,更是衬得她格外典雅优美,宛如朵还带着朝露的幽兰,暗香四溢。然而,并不显得随意无礼,反而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敢肆意,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着……
“是,主子,云棠遵命!”云棠走到主子座前站定,白衣女子望着众人,缓缓开了口,“今天我特意把你们从各地召集在此,是有要事要说一下,小主子云棠如今已是十六岁了,正值人一生中的大好年华,该到外面去走走看看,多学点儿东西,长点儿见识了!”十六年了,眨眼之间,居然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姐姐、主子离开我也这么多年了!而我叫云妆也二十三年了。我真不知自己是该感激这四个字,还是该厌恶呢。云妆带着面具的脸依旧无比淡漠无情,“我们凤宫好些年都没有在江湖上有所行动了,据说,近日,江湖四大家族的傅家正在为主子的独女筹划举行一场比武招亲,并广发英雄帖,邀请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人前往,因此……我决定让云棠代我凤宫前去,向各门各派问候,不知道你们的意下如何呢?”
“这,这……”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凤宫主子的想法就是我凤宫的圣意,我等绝无异议!”云妩便率先高声应下。众人闻言,微微怔然,“诚如云妩姑娘所言,我等遵从主子的做法,绝无二意!”
“好!”云妆的语气依旧冷淡似水,冷淡空渺、幽暗虚幻,语调很慢,很冷,不带丝毫的情感,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云妩,你拿剑来!”
云妩双手捧着一把剑,躬身走到了云妆眼前,“主子,你请!”
云妆持着眼,眼中流转着一抹幽暗的光芒,“此剑乃我凤宫的凤剑,乃我们师祖云兮的佩剑,见此剑如见我凤宫,倘若有人胆敢与持凤剑者发生冲突,就是与我凤宫为敌!现在,我将凤剑传与凤宫第七代嫡传弟子云棠!”云棠蓦然一惊,“主子,这怎么可以……”他还想说什么,然没有说完,便被云妆的一记冰冷的眼神给制止住了。待他接过了剑,云妆才不轻不淡的问道,“云棠,你还有话说吗?”眼中意在言语间消逝,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接近透明,淡然地看不出丝毫的悲喜惊怒。
云棠望着云妆半面冷色的面具,慢慢不语,最终高高举起了凤剑,朗声开了口,“云棠绝不负凤宫以及各大堂主的重望!”
“好!”云妆的语气永远都那么的寡淡,心中喜怒皆尽难形于色,让人难以分出她的情绪丝毫。
离开凤宫,出去见识一番,历练一番,是云棠向往很久的,他这十六年来都未曾出凤宫半步,自然会对凤宫外的世间充满了好奇心,毕竟,从云妆口中和书本上学到的东西,不管高深浅薄,都只不过是虚幻的,只有自己亲眼见证、见识的才是真实的。只不过,如今,真的可以离开凤宫了,他心里却开始有点儿不舍了,离开云妆,离开这儿的人,皆是从未仔细想过。
云妆神秘而冷漠,乖戾且无常,不管是什么人,即使是日常相伴的云妩,在向云妆汇报事情时,都会不觉得提心吊胆,即使云妆十六年来都不曾踏出凤宫,然她始终是叱咤江湖、名贯武林的“雪绝”。
云妆缓缓开了口,“好!你等还有什么事吗?”
“我等没有事情了!主子!”众人又异口同声回道。
“好!留意下江湖各门派的消息,小主子隔日便会出发,他的安全便交给你们负责了!”云妆吩咐完,“好了,既然无事了,你们便都去忙吧!”
“是,主子!”众人顷刻间全部离去。凤逑殿,登时清冷了些许,却没有方才那么的压抑了。
“云妩。”云妆道。
云妩忙上前,“云妩在!”
“你去给云棠准备些盘缠!”云妆微微思量着,“记得,再挑个比较机灵的侍女给他,我凤宫的小主子,出门在外,绝对不能没有人照顾起居!何况,这是云棠第一次出入江湖,你务必选个沉稳谨慎的!”
“主子。”云棠蹙了蹙眉,出声道,“主子,不必麻烦云妩姑姑了……”
“怎么?云棠,难道你心底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云妆睨着云棠,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姿纤细高挑,然和如今渐渐长成起来的云棠相比,还是显得有些矮了。
“云棠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足以能照顾好自己!”
“云棠,你能顾好自己,这也是件好事儿,只是,你自小便生活在凤宫,从未曾与外面的人有过接触,而宫外人心险恶,人事复杂,自然不比宫内。你武功虽不错,然主子还是不太放心你!这样吧,云棠,你便自己去挑选一个侍女吧,你自己挑选的,也比较能称你的心!”云妆的语气还是清淡若云,似花落尘,然而,听的人却在一瞬间不自觉得肃然而立。其实,云棠不是没有照顾衣食起居的侍女,现在照顾他的起居的就是云绵和云婉了。按说来,云棠和云婉亲些,而云婉陪云棠的时间也是最长的,便好似是他的一个小妹妹。
云婉自小便来凤宫了,然她的性格却是有些胆小怯弱,而身子骨又非常的孱弱,便连基本的武功都不能练。云棠六岁那年,云婉被凤宫的人从外面捡回来的,云妆本来不想收留她,然见云棠实在需要一个侍女,便改变了主意,把云婉留了下来,给了云棠作伴。
侍女云婉自进宫以来,便一直陪着云棠,从未出过凤宫。云棠想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却又担心,她身子骨太弱,承受不了风餐露宿,更何况,这几日云婉又病了,而云妆又不准他前去探望,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除了云婉,便还有云绵了,云绵的年龄比云棠要大个八九岁,忙宫内的事十分的得心应手,因为云婉病了,云妆才才把她安排给云棠的……
云妆瞄着云棠,有些意味高深的开了口:“这样吧,云棠,你便考虑考虑云婉和云绵,你从她们中间选择一个吧!”云棠有些吃惊望着云妆,这么容易被看破了,不过,他从小到大,又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云妆。云妆微微点了点头,思索了下,又继续开了口:“云绵还要负责宫内的事,便让云婉陪着你吧,你们两个自小便在一块儿,她比谁都清楚你的喜好。”
云棠有些喜悦,“云棠多谢主子!”
“可,云棠,云婉自小身子骨便比较病弱,时常发病,你该很清楚……”云妆的话音未落,“主子,云婉可以照顾云棠很多!”云棠急忙开了口。被他霍然打断了,云妆微微一怔,“云棠,我没有说不让云婉随你出去,你怎么如此心急?看来,云婉这丫头深得你的心……”她含着几分不明的笑意道。又稍作思量,云妆转身对正在等待吩咐的云妩吩咐道,“云妩,叫云婉准备一下,随小主子出凤宫吧!”
云妩应下,便匆匆离开,然依然保持着轻巧无息的步伐,若不是特意去听,根本便听不到她一丁点脚步声。她跟随了云妆数十多年,十分清楚云妆喜欢人做事简单、干净而利落,而且,云妆非常厌恶人吵闹。因此,凤宫虽大人多,却总是静静的,每个人都尽量的轻。
“云棠,你想让云婉出去外面见识番,我心里自然有数,想来云婉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这孩子和你一样,都从未离开过凤宫!不过,云棠,你该知道,你是我凤宫的小主子,你必须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能让云婉拖累了,否则,你该清楚后果的……”云妆平静无波的嗓音里透着渗人的冷,言辞之间,闪烁着杀伐决断的冷酷辉光。她总是这般的从容,这般的沉静,纵然心中伏着重重杀机,她也始终是那么高雅的模样,周身都是让人不可逼视的尊贵气势。她没有把话全部说完,然她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一个侍女和凤宫的继承人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重要,必要的时候,云婉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然,云棠是绝对不能少一根头发的。而且,一旦云棠有恙,按照凤宫的宫内规矩,云婉必然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