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阵阵绞痛,他紧蹙着眉头,面色惨白,双唇的一点血色也褪尽,忽然捂着胸口侧了个身,好似疼痛,却并未呻吟出声,心口殷红,渗出的血染了整个手掌,他连忙捂住了嘴,擦拭着嘴角的鲜血,摇摇欲坠地扶住了靠枕,却又无力支持,只能缓缓朝一旁倒去……
云棠走出来,暮色消尽,月挂半空,遥远的天边有几颗星子挂在天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荒漠的凰镇,此刻沐浴在清灵的月光之中,居然显得安静而神圣。不远处,春花和那些侍女在生火做饭,见云棠出来,春花便放下手中事物,走了上来,开了口,“云公子,我家公子可是睡下了?”
云棠颔了颔首,犹豫了会儿,又开口问道,“春花姑娘,锦公子究竟是什么病?”
春花十分勉强的笑笑,叹息着开了口,“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只听我家公子说,他这个病是先天遗落的,以前曾经好过,然后来不知怎么了又犯了,公子说,他此生怕是好不了了,而公子亦不强求什么,不求自己长命百岁,只求能够了却心愿,此生无悔。”
云棠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回头望了锦公子的座驾一眼,虽然这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人,然云棠还是不禁的多流连了一眼,“锦公子,他有什么心愿?”
春花微微一笑,“这个我可便不知道了。”春花笑着说,然而柳眉之间流转的俱是哀伤,春花沉吟了片刻,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咬着唇开了口,“云公子,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云公子务必答应我。”
云棠一惊,忙伸手扶春花,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春花姑娘,快快请起,你若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你直言就是,何须行如此大礼。云棠实在不敢当。”云棠把春花拉起来,然春花却死拧着不肯起来。
春花目光显出决然的神情,不容任何的妥协,“春花,请云公子答应春花,无论发生什么,因为什么,都你请不要伤害我们公子!”春花开了口,“云公子你对我们公子而言,是特别的……因此,春花请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照顾我家公子周全。”滚烫的泪珠不停的翻落,春花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发现锦公子病发的模样,他整个人蜷曲着,月光照在他瘦弱的身子上,呜呜咽咽的呻吟,至今都不停的萦绕在春花的耳际。
云棠眉心微微内敛,黑瞳暗沉了几分,真诚开了口,“春花姑娘,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对于锦公子,我已经承诺过,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我承诺的,便一定会做到。”
春花这才被云棠扶起,她抬手拭泪,一面道,“多谢云公子。”云棠退后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锦公子的座驾处,心里难以平静。对锦公子的各种情愫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最后,竟成了一种难以遏制的痛。
“云兄弟。”一笑吟吟的男声传来,暴风扫过地上的黄沙,一片昏黄。云棠闻声回过神来,只见西凛正似笑非笑地坐在墙头,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双手抱拳于胸口,依旧是不正经的模样。
众侍女喝道,“什么人?”春花也惊了一下,和众侍女飞身挡在锦公子的座驾前,冷静下来,才发现是西凛,她脸上这才稍稍放松了些,道,“西公子?”
云棠也抱拳开了口,“西兄弟。”
“春花姑娘以及各位姐姐,不好意思哦。我又来打扰你们了。”西凛摇着折扇,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道,“鬼老命我传话给云公子,先前被人打搅了,意犹未尽,如今想请云公子再次一叙。”
“好。”云棠没有过多考虑,“还劳烦西兄弟带路。”云棠打算与着西凛离开,春花并未多言,只是开了口,“还请云公子能够早去早回。我们公子还在这儿。”
云棠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回头凝了一眼锦公子的座驾,依然看不到到里面的任何情况,他沉思了下,便低头和西凛匆匆离去。西凛带着云棠依旧东绕西绕,一路难得的沉默,走了许久像的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问,“你是不是依旧知道了锦公子对你……有暧昧……之想?”
云棠微微愕然,似是被人发现了最隐秘的秘密,有些的尴尬的挠了挠头,“西兄弟是如何得知的?”
果然,西凛啧啧嘴,用手指轻轻地支撑着下巴,眼睛悠然地瞥着他,满是揶揄意味,“你便不嫌弃他?”
“我为什么要嫌弃他?”云棠反问。
西凛扭头看着云棠,专心注视着他的神色,“亦罢了,我亦不会因此看不起他的,更何况那个人是你!然……我还是说一句,你主子亦好,锦公子亦好,你可都要认真考虑清楚。无论你选择哪一个都是不被世俗伦理所能接受的。因此我还是奉劝你,早日悬崖勒马,否则只会伤了你自己。”
云棠满头雾水,“西兄弟的话,我还是不明白。”
西凛眉微皱,然无意再说什么,只动了动嘴唇,把话又原封不动的咽回去了。只若有若无一声叹息,哼笑着,“人说,无知是福。果真如此。”两人接下来亦都是无言,一路沉默的走走绕绕。
约莫半刻,白塔再次出现眼前,浑身映着白玉荧光,更平添了几份神圣与神秘。一个粉色的身影娇笑着,微微迎上来,“倒挺快啊!呵呵……”
云棠见是唐糖,便抱拳道,“唐姑娘。”
唐糖狐疑的盯了云棠几眼,“你认识我?你是谁啊?”
云棠无言以对,西凛郁闷的抓了抓头,眼里的笑意却未削减,比起先前多了分淡淡的柔色,他叹了长气,“死丫头。你刚刚还跟我说什么了?”
“死小西!”唐糖先大声骂了西凛一句,接着才开了口,“我说……我说云姐姐啊,云姐姐有个男徒弟,然后……他们都长得很漂亮,我感觉上他们长得还很像,我总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鬼老所说的夫妻相!”唐糖眼中神采一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抓着西凛道,“他就是云姐姐的徒弟,对吧?”
云棠微微莫开脸,墨黑的长发本来全数整齐的束在脑后,偏有几缕,随着他的动作,不受约束的飘在鬓角。西凛微微点了点头,看到她凌乱的刘海,又伸手将那些垂落的刘海丝丝密密的缠在了手指上,复又轻轻柔柔的挽到了她的耳后。唐糖这才认真的打量云棠,“你便是我云姐姐的徒弟啊。可我还是认不出你来。”唐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又开了口,“鬼老们还在等你了。快些请吧!请完了你,我好赶回去吃饭。”唐糖说着,微微侧身让开路,西凛亦同时往一边让开,两人都是“请”的意思。
“多谢二位。”云棠一人向前走去,西凛和唐糖则往后退,慢慢地隐在了茫茫月色中。云棠刚刚走近白塔,黑白鬼老忽然鬼魅一样的现身而出,然云棠并不特别的吃惊,只恭敬的拱手开了口,“晚辈见过二位鬼老。”
黑鬼依旧寡言,只白鬼哈哈一笑,“难得,难得凤宫云妆居然能教出你这种有规矩懂礼数的弟子!不错,不错,也算云妆对江湖有所贡献了。只是,小主子,你对我们两个老鬼,并不熟悉,又为什么敢贸然前来?”
云棠淡笑,“二位鬼老有命,晚辈必然不敢怠慢。”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韵,宛如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无法掩饰住他的沉着与睿智。
白鬼又是哈哈一笑,弯弯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哈哈。好,我喜欢。‘君子曰:从善如流,宜哉。’你与那个云妆果然不同。”
云棠开了口,“晚辈浅薄,自然不能与主子相论。”
白鬼敛起了笑容,看了黑鬼一眼,黑鬼始终沉着一张老脸,沉声开了口,“小主子,请你来,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你是不是真的从那仙人门进来的。这件事情关系着你的出身来历。还希望以实相告。你今年到底多大了?你可知道你是何时被凤宫收养的?”
微风吹过空中舞着,无所归向,带着隐隐的伤感。云棠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对于他的身世自然不可能不好奇,只是心头有些忐忑,害怕期待会再次落空,“晚辈从小便被我家主子收养,如今刚好十五。”
黑鬼眼神微微闪烁,白鬼捋着长长的白胡须,低头沉吟了片刻,抬头对黑鬼开了口,“十六?这个叶不是不可能。”
黑鬼带着些怒气,“那也便是说我们小主子已经死了?”
“哎哎,我说,黑老鬼你瞎个说啥呢!多晦气。”白鬼十分不悦的瞪了黑鬼一眼,“我们小主子福大命大,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黑鬼冷哼了一声,回瞪着白鬼,开了口,“如果我们小主子还活着,而这小子真是我们小主子的后人,便断然不会再有凤宫这种歪门邪道。”
“请二位鬼老不要侮辱我凤宫。”云棠皱了皱眉,陡然严厉的开了口,“晚辈尊敬二位鬼老,然凤宫绝不容任何人肆意侮辱。”
白老头愕然了片刻,忽然笑了道,“那死小子说你对凤宫对你主子愚忠愚孝,没想到当真如此。”
云棠肃然道,“凤宫乃晚辈的师门,主子于我更是深似海,晚辈理应忠孝。”
白老头缓缓一笑,沉吟着开了口,“云妆?呵呵,这凤宫果真不一般,那个云妆的武功,我们两老鬼已经在傅家镇上领教过了,虽然她只是个女人,然她的武功修养却非常人能及,只怕是江湖上目前还无人能超越她。她人虽冷漠如冰,然我们两老鬼与她交手说,却觉出了她心性似火,必是邪恶本性。而你事事以凤宫为先以师命为准,只怕将来会助纣为虐,祸及无辜。”云妆沉静的如一潭秋水,始终保持着平静,无一丝的涟漪,沉沉静静的,让人无法猜透她的思绪。然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