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小女孩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双眼如垂死的蝴蝶,羸弱的惶恐茫然的悲怆着,硬咽的不能抑,“小锦,你说话。小锦,你跟姐姐说话啊。小看着小女孩,锦公子气力好像瞬间被抽得干净,再撑不起心中的万钧沉重,足下如同经脉尽断,跌倒地上,撞上了几面镜子,耳畔顿时悲怆哀鸣。转身便瞧见到一地血,溪水是红的,花草是红的,甚至连天空都是红的,鲜红的血,一点一点,慢慢地流,一片一片,慢慢地淌,一直流淌到锦公子足下。不堪的记忆再次袭来……
“云儿,没人知道这条河就是忘川河,云儿,娘亲唯一能救你的就是要你把今天看到的,把你自己,把什么都忘了,浴火重生,从新来过,云儿,你要好好活下来。云儿,娘亲要你的身份,忘了忘了你是雪家的人。”
“娘亲,不要啊。娘亲,云儿不要一个人活。云儿要爹爹娘亲,要小锦。”泪不断的淌,滑过面颊,打湿了地面,想要抓住娘亲的手,告诉她,自己不想独锦,你醒醒啊,姐姐叫你呢。小锦,姐姐求你了,你不要死,不要不理姐姐,你是说要跟姐姐玩,还有姐姐教你识字!小锦,姐姐求你了,跟姐姐说话,小锦,不要死……”锦公子心好像被钝钝的刀子慢慢割肉似的,痛彻心扉,小女孩忽然抬头望向锦公子,“告诉我,为什么小锦会死?他做错了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会死?他们都做错了什么……”小女孩眼泪渐渐变成了红色,不一会儿她便变成了血人,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是她自己的,还是怀里的小男孩的,抑或其他人的?
自离去。然没有一点力气,最终还是被娘亲推入忘川中,望着娘亲悲绝的面容,缓缓的沉下,娘亲渐渐不见了,只有黑暗了。
“不,娘亲……”锦公子低吼,“娘亲……爹爹……小锦……你们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留下云儿,为什么不带云儿走?你们让云儿活着,可是云儿活得一点都不好,也不开心。”他跪在地上,想要睁开双眼,却是一片赤红,心疼得剜心噬骨连手指都蜷了起来,嚎啕落泪,“娘亲,你不该留下云儿啊,娘亲……爹爹……小锦……你们都回来,不要丢下我,不要啊……”锦公子蜷起身子缩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身,强迫自己睁眼,又是片血红,霎时心肝脾肺皆似是被剜了出来,活生生的,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地被丢弃在地上。
往事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带着嘶啦啦的声音从锦公子脑海中狠狠划过。他将额头顶着膝盖,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只觉得那痛从胸口处肆意泛滥,直达四肢百籁,针扎刀刺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却又处处都痛,倾城蜷紧身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便这样过了好久,泪流到干,他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木然,眼中猩红,要渗出鲜血般,充斥着滔天恨意,“以为几面镜子,便能让我妥协?”锦公子冷冷的说完,不知抓了个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向镜子,表情溢出嗜血的寒意,深幽冷谧的眼瞳中精光四射,“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凡是阻挡着我者,只有死。我已经不再是软弱无能的云儿,早便不是了,这二十三年来,我在这个噩梦中无数次辗转,哭着醒,醒着哭,在绝望与欲绝中游离。每一梦醒,我都提醒着我该做什么,该怎么活,该怎么才能让那么人不得好死。欠了我的人,我都会让他千倍万倍的偿还,傅家,琉宫,杨家……还有南国,我要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生不如死。我要以他们的血来祭奠娘亲爹爹和小锦,凡是与他们有关的人,我都要他们陪葬,偿还我。”
镜中的景象一个又一个被砸碎,然转眼间便又出现了,只是这次不同,镜中的人,不再是锦公子,乃是别的人,一个锦公子再熟悉不过的人。“锦公子。”镜中人望着锦公子,微微笑了笑,“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不让你受伤,我说过的,我便一定会做到。”
锦公子盯着云棠,心血沸腾得似乎化成了浊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想要撕裂血肉,他冷冷的笑,“云棠!你能迷惑锦公子,可迷惑不了我!天下的男子都是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何况你的体内还流着那个负心男人的血,云棠,你跟莫那个忘恩负义的爹爹长的一模一样。这些年来,我每看你一眼,便多狠你一份。”
“云棠,你不要以为我舍不得杀你,留着你,只不过因为还有有趣的事情等着你。”锦公子再次打破了镜中的幻象,“我说了,挡我者死,遇妖杀妖,遇魔杀魔。谁都不能阻碍我一分一毫,我要这天下大乱,血流成河,没有人敢说不。”锦公子扔下手中的东西,“咚”的一下,眼前的镜象忽然消失不见,淌血的伤口此时已经骤然紧缩揪拧冻结成坚实的冰块。锦公子四下张望,下方依旧是台阶,身下躺着的依旧是昏迷不醒的云棠。凤镜过了吗?
云棠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锦公子,只见他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半点情绪,唯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主子。”他呢喃似的轻唤着,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满腔的情意揉散在眸中,朦胧的雾气掩盖不了幽幽散出的惆怅。
锦公子恢复了平静,也把伤痛的表情驱离了自己的脸,看了云棠眼,眼神复杂难辨,隐隐夹杂着一丝少见的温和。他嘴角泛起一丝弧线,竟微微笑了起来道,“醒了?云棠,你的伤没事了?”
云棠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没事了,云棠谢谢主子关心?”
锦公子睨着云棠,目光骤寒,冷冷地问,“云棠,你叫我什么?”
云棠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主子啊。”
云妆的瞳孔骤然紧缩,上下看着他,声音依旧冷淡如寒冰,“你糊涂了吗?看仔细了,我不是你的主子。”
“你就是主子。”云棠微微一笑,那笑容一扫往日的忧郁,仿佛褪尽了所有铅华,将最真实的他展现在了他的面前,纯真到令人心痛。他伸手环住了锦公子的肩,亲昵的把头放在他发心,在他耳边轻轻开了口,“主子,你不要再骗我了,云棠都知道的,你就是锦公子,锦公子就是你。”他的眼中轻柔透亮,如烟似水。
云妆面色登时冷然,眼中流转着一抹幽暗的光芒,“云棠,你放开我。”
“不放,我不要放。”云棠坚持的道,“抱着你真好。”他声音里带着撒娇,那温暖修长又略带颤抖的手指拂上了她的发丝,就像是在触碰着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温柔细致……
“你明明知道我是你主子,你还这样,岂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云妆浓黑的眼里映着月色,波光徐徐,却深不见底,看不到丝毫情愫。
然云棠依旧不觉的危险,反而抱得更紧了,“主子,云棠不想放开你。云棠不要,云棠很怕一放开,你便会丢下云棠自己离开。主子,云棠爱你,云棠只想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夫君,和你永远都不要分开。”他亲昵的抵着云妆的发丝,平淡的语气已经有了些变化,连声音都微微颤抖着,还有一丝娇弱,“主子,你让云棠抱一会儿好不好?”
“你放开!”云妆再次喝道,语气骤然冷冽,眸光中涌动着一抹阴沉的杀气。
“主子,不要。你便让我抱会儿吧?”云棠有些哀求的道,唇亲昵得摩挲着云妆的脸颊,暧昧至极。
“云棠,你再不放,我可不客气了。”云妆怒气喷洒而出。
“那你便杀了我吧。”云棠语气强硬,态度坚决。一只手紧紧搂着云妆的腰,云妆正要张口说些什么,云棠已趁势霸道地撬开云妆的牙关,如狂风骤雨般席卷着她。此时的云棠浑身透着一种陌生的霸气和粗鲁,让云妆不禁怔了怔,结实的手臂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勒断。
他居然真的敢?真便不怕死吗?云妆偏头躲避,舌尖却传来一阵刺痛,血腥的味道在她嘴巴里弥漫。云棠一面吻着云妆,流连辗转,细细地吻着,唇畔,鼻尖,脸颊,眼角,轻缓地滑到她耳边,好似喟然长叹,又好似蜜语誓言,“主子,我好喜欢你……”云妆的脸上立刻笼罩上一层寒雾,眸光倏地蒙上一层寒霜,猛然抽身,抬手便给了云棠一响亮的耳光,冷冷地道,“我告诉你,宠你可以,然你最好不要忘了尊师重道。我是你主子,不是随便女子。还有,我也没有爱过你,爱你的是锦公子,不是我!我是云妆,不是锦公子,你记清楚了,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根本不同,我还不会笨到爱上一个男子。”
“主子,你在说谎。你怎么会不喜欢云棠呢?”云棠眼神倏冷,黑色的眼瞳愈发阴骛深沉,他一把抓住云妆的手腕,又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环着她弱小的身躯,他的眼睛此刻如同春天里最柔的水,静静地流过来,流过来,比任何季节都要洁净,“主子,其实云棠早便知道了,锦公子就是你,不是吗?你们两个就是一个人。”
云棠的话,未在云妆脸上掀起丝毫波澜,垂着眼,密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轻微颤动,突地两眼一抬,直直看向云棠,嘴角扯出轻笑:“云棠,你未免自信过了,我不是他,他喜欢的,我不一定会喜欢。”冰冷的语气仿佛寒冬的冰霜。
云棠顿了顿,带着轻微的鼻音道,“那主子你喜欢云棠,好不好?云棠会很乖的,会好好对主子的,绝不会辜负主子的。何况,主子这一辈子不是也只能喜欢云棠一人吗?除了云棠,主子不会再喜欢其他男子。不要忘了,我身上可有你的血,你的凤花烙决定了主子只能爱云棠。主子不能没有云棠,主子没有了云棠,便会变得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