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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危机?转机?(1)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人要走运,上趟厕所都捡钱。陈思敏也是碰到了福星,这边刚接受了几乎算硬送上门来的大额捐款,那边老总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客户联谊会结束前,留十分钟给他们募捐。

蓝蓝乐不可支:“居然把陈思敏这个大活动家给撂医院了,人家一出马,可比我们折腾好几天还管用呢!你说我们咋就这么傻呢,放着陈思敏这么好的资源不用,让人家当看护……”

薛文凯虽然颇为诧异,但终究解了燃眉之急,顾不得那么多,盘算着资金已经到位,立刻跑去跟医院联系,安排骨髓移植手术。

陈思敏去医院给于凤送营养汤的时候,在门口突然停下来,只见里面围了好些人,于凤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在,于凤妈妈一手拉着于凤的手,一手拉着薛文凯的手,眼眶含泪地对薛文凯说道:“真是太谢谢文凯了,没有你,咱家凤哪里有机会捡条命啊,凤以后就交给你了……”薛文凯是背对着陈思敏的,半弯着腰蹲在病床旁,陈思敏心里酸酸的,虽然明知道于凤父母误解了,但还是特意往里挪了挪,想看清薛文凯的表情。

“阿姨,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于凤有事的,大家出门在外,都挺不容易的,谁没有点事,我们都跟一家人一样,于凤对我们太好了,大家哪里舍得她,叔叔阿姨你们尽管放心……”薛文凯一脸的谦和与认真,陈思敏突然有点想笑:这家伙不可能没听懂,故意装蒜呢,还真能装!

陈思敏笑着正欲往里走,一恍惚,眼前的一幕仿佛曾经亲见过,特别熟悉:顺着阴暗的走廊进去,一张张白色的床摆在一个大房间里,一群人围在一位女子身边,老人将纤弱的女子的手交到一位忠厚的男子手中……

陈思敏记得自己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常常在做一件事的瞬间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情景,曾经亲历过,或者梦里出现过,栩栩如生。

啪的一声,陈思敏的肩膀上挨了一下。“偷看啥呢?”蓝蓝清脆的女声在走廊里响起,病房里的人听到声音都望过来,正陷入紧张思索的陈思敏满脸不得劲地回头埋怨:“人吓人吓死人,你吓死我了……”

病床上的于凤今天兴致还不错,脸上也有了血色,她高兴地迎了陈思敏和蓝蓝进去:“来了也不进来,敏敏、蓝蓝,这些天真是累着两千金了!”

三个人闹成一团,蓝蓝最是兴奋,一不注意,一屁股坐在于凤腿上,疼得于凤眉头一皱,薛文凯厉声轰了蓝蓝出去:“姑奶奶,咱还是先告辞吧,您太危险了!”“哼,就你安全!”蓝蓝撇着小嘴出去了,陈思敏也被薛文凯推着肩膀往外走,在门口回头对着于凤点头一笑,一屋子都是力量与勇气。

终于可以动手术了,终于看到生的希望了。我们每天都活着,谁也没有尝过死亡的味道,可是,于凤这次生死大拼杀,可算让一大帮子唧唧喳喳叫嚣着的年轻姑娘小伙们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天堂与地狱,随时都在你我身边,也许只是眨眼间。

薛文凯领着陈思敏回家了,一路牵着手打情骂俏着,到楼下时,还跑到信息栏寻思了老久。是的,他们得筹划着搬家了,薛文凯最近忙于帮于凤筹款的事,自家的事情都耽搁了。薛文凯妈妈的风湿病更严重了,薛文凯打算让老人家到北京来看病,老妈妈过来,可不能再跟一群娃子们合租了。

陈思敏刚来时可不大乐意跟一群陌生人合住一套房了,但因了都是薛文凯老相识的缘故,才没吱声。可经历了于凤的这件事,却有点舍不得搬走了,这些天,大家一起想方设法安慰于凤,花样百出筹集手术费,自小孤傲的陈思敏发觉,原来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同龄朋友,是如此快乐的一件事情。

跟准婆婆住,会有怎样一番情景呢?陈思敏有点忐忑,虽然,曾经去过薛文凯老家,那会儿一个村子的人拿她当仙女一样供着,可现在不同了,仙女要伺候婆婆养病了。

如果有一个人因为爱你,收起她的顽固脾气,把你的兴趣也变成是她的兴趣,把你的妈当成她的妈,你千万不要真拿她当你妈妈新收的女儿,她还是你媳妇儿,你妈妈的儿媳妇。儿媳妇的另一个解释,就是婆婆的劲敌。

八面玲珑如薛文凯,也迷糊了。

北京的医院都是要排队的,薛妈妈好不容易挤进去看了一次病,拣了几十服中药回来吃。陈思敏受不得房间里有异味,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巴望煎中药的味道散掉一点,可是薛妈妈却不是这么想:“大冷天的吹着穿堂风,莫不是嫌我们乡下人晦气?”

因为老人家执意要给儿子媳妇做晚饭,陈思敏便带薛文凯妈妈去附近的超市熟悉环境。薛妈妈习惯了逛集市,看到超市里摆了一摊子一摊子的瓜子枣儿,顺手捡起来就尝,起初还比较腼腆,后来看到没人管她,一抓一大把,塞到衣兜里边吃边逛着。陈思敏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拉了薛妈妈到一边小声训话:“阿姨,这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尝的,有摄像头的,会把你的动作拍下来,像放电影一样放出去……”“买东西咋就不能尝尝呢?不尝哪里知道味道怎么样啊……”薛妈妈叨叨辩驳着,不舍地将兜里的瓜子掏出来扔回去。陈思敏看得出来,她伤到薛妈妈的自尊了。自责也不是,劝慰又开不了口,拥挤的超市里,心里躁得慌。

陈思敏喜欢鲜花,每周起码有两天是抱着鲜花下班回家的,薛妈妈在附近的花店看到陈思敏抱回来的花居然要38块钱一束,眼睛瞪得圆圆的,有意无意便跟薛文凯叽咕:“这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何苦费那个钱?”

薛妈妈在乡下是做大锅饭的人,来了北京仍然习惯做得多,生怕少做了大家吃不饱,哪里知道城里人吃晚餐只是个形式,尤其是陈思敏这种把身材看得比吃喝重要得多的人。薛妈妈每天闷在家里看电视,好不容易精心烹制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可薛文凯自从于凤做完手术后,越发忙得没了吃饭时间,三四个人的分量,却由两个人分享,自然剩下一大堆。陈思敏素来不吃剩菜的,在她的认识里,剩菜亚硝酸盐过量,毫无营养且极可能致癌。可薛妈妈哪里舍得,自己明明已经吃得挺饱了,看到桌子上几乎每个碗里都有剩余,便继续吃着,使劲往肚子里塞那些没吃完的青菜,更是不舍得倒掉那几乎只吃了几口的荤菜,收着留着,第二天悄悄从冰箱里面拿出来,混在新鲜菜里面热了吃。陈思敏却觉得将剩菜加到新鲜菜里,倒是把新鲜菜弄得乏味了,小心地拿起筷子,挑了几筷子新鲜菜,匆匆扒完一碗饭,说声“阿姨您慢吃”就离开桌子了。薛妈妈瞅在眼里,尴尬在心里:“这城里孩子可真娇气啊,乡下以前哪见过冰箱,只要没有坏掉的菜,可不是两天三天地吃……”

薛妈妈没有敲门的习惯,老人家每天早起搞卫生,而周末薛文凯和陈思敏两人都习惯睡懒觉,迷糊中感觉有人开了门,突然啪的一声大响。“怎么回事?”衣衫不整睡姿肆意的两个人猛地都醒了,睁开眼来,却看到门口目瞪口呆的薛妈妈,一个大塑料盆摔在地上。陈思敏羞得钻回被窝去,而薛妈妈更是紧张,几天都不好意思跟儿子媳妇讲话。

陈思敏虽然什么也没说,她深知薛文凯自尊心强,说了他妈妈的不是,不仅难得到同情,且极易触发矛盾,可薛妈妈还是感受到自己并不如想象般受待见。

儿子是好的,她也乐意看到他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在薛妈妈的认知里,忙得不可开交就是受重视、被需要,哪里也少不了他,当然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自己孤零零在家,极力讨好着准媳妇,却总是词不达意、费力不讨好。趁着薛文凯在家的空闲,薛妈妈流露出辞别之意:“在北京待了这么多天,家里的鸡鸭也不知道你爸爸每天都喂了没,好几只母鸡该生蛋了,他肯定没给它们好好弄个窝……北京冷起来还真是吓人,淋点雨可真是冷到骨子里去了……”

薛文凯自知妈妈住不惯,自己却又实在无暇照顾到,内心愧疚不已,便留了又留。薛妈妈经不起儿子的苦留,答应等病治好了再走,可陈思敏感觉得到,薛文凯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化了,譬如,晚上吃晚饭,看到有剩菜的时候,薛文凯会自己主动将剩菜盖上保鲜膜放到冰箱里,让陈思敏第二餐的时候热给他吃;大衣脏了后,陈思敏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干洗,他早自己一声不吭地拿去手洗了。陈思敏想着他这是在跟自己怄气,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可他每天回来那么劳累了,还急着洗衣收菜,将公司的活儿往后推。这可不是薛文凯的风格,想当初,他可不在意自己房间乱成什么样,工作来了,饭都从来不记得要吃的。这会儿,有时一晚上都待在书房噼噼啪啪打字。

陈思敏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好几次仿佛马上就要睡着,却突然感觉下坠,然后猛地惊醒。而薛文凯凌晨时分方才溜进卧室,悄悄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其实陈思敏是知道的,有意无意微微翻动一下,露出手臂,薛文凯平常都会在熄灯前悄悄给她拉上被子,可是今天他居然忘记了,倒床就睡,独留陈思敏在一边翻来覆去地左思右想。

薛文凯真的变了吗?他不再是那个过马路时下意识地拉着自己手的男生,不再是那个在图书馆自习时面对面跟她短信交流的男孩,不再给她掖着被子,不再感应她的翻来覆去……

3

我们总是急于成长,同时哀叹自己失去的青春;我们年轻时候以健康换取金钱,当遗失健康的时候,又巴望着用金钱购买健康。我们总是难免焦虑未来,担忧未知,却无视当下的幸福。我们既不活在此刻,亦不活在下一刻。我们活着时,感觉自己从来不需面对死亡;而临近死亡时,又仿佛从未真正用心生活过。

是的,于凤在鬼门关前走一趟,感觉活着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于凤终于出院了,重新回到村庄的于凤,感觉一切如同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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