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生日的人特别多，印证了“春天是个多情的季节”确实属实。罗什九月底就邀请了陈思敏，陈思敏本来并不乐意去，一来她隐隐觉得罗什还是对自己有企图的，虽然从来没有表白过，但久经情场的陈思敏感觉得到，再说了，一个三十出头的英俊小开，没事老找你吃饭喝咖啡能图啥呢？二来，陈思敏也是为避嫌，上次跟他们参加活动，晚上九点多被罗什送回家门口，正巧碰上薛文凯的妈妈，老人家慌乱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回去还提醒薛文凯：事业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多花些时间在女朋友身上的。
“几个好朋友聚一聚，知道你喜欢清静，不会太夸张的。”罗什语速平缓，淡淡地微笑着，背靠在沙发上，一手微微架在沙发的扶手边，整个人给陈思敏悠闲而轻松的感觉。看似轻松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知道你喜欢清静……
“生日快乐，很期待大家的聚会！”陈思敏大方地应承下来，罗什一脸的灿烂笑容。
聚会是在周五的晚上，下午四点多罗什就来接陈思敏了，西装笔挺的罗什一脸儒雅地大跨步进了大厅，在门口跟总经理点头打个招呼，便径直来到陈思敏办公桌前：“我住的地方不好找，我早点接你过去，到时可能还要做一些布置。”
“那我跟经理说一声。”陈思敏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抬起头几乎抵到罗什的下颌，心里一尴尬，面颊顿时通红，眼神闪烁地埋头整理桌面上的打印材料。
“不用，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罗什讲话时故意定定地盯住陈思敏闪烁的眼神，带着略带调侃的微笑。陈思敏惊奇地发现，罗什的眼睫毛居然长得又浓又密，好奇心一来，倒没了尴尬，回敬他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一面问道：“你用什么牌子的睫毛膏呢？”
罗什知道陈思敏在嘲笑自己，眼睛骨碌一转，示意陈思敏靠近，贴着她的耳朵神神秘秘说出两个字：“保密！”没等陈思敏反击，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往外走去，力道虽然不重，但是陈思敏左扭右扭都拧不过他，又不敢有大动作让外面的同事看到他们的暧昧举动。到了车旁，没等罗什帮她打开车门，她自己一把拉开车门，一毛腰钻了进去。
“心跳加速了？”罗什很快发动爱车，一脸坏笑地冲副驾驶座的陈思敏说道。
“不带这样埋汰人啊，要不下次可不敢跟你出去玩了！”罗什的企图已经很明显了，陈思敏其实早猜到他会有这么一招，可是，她没有猜到的是，自己居然感觉不到厌恶，反而内心如同小鹿乱撞。多年的宠辱不惊修炼，都没能阻挡对方的强势进攻，这孽障功力深厚呀！
陈思敏在内心感叹着，认识罗什两三年了，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是在刚进这个公司的时候，由经理安排的：“每隔一天给罗什这位大客户打一个电话，一定要表现出专业，力求高端、高雅、高深……”其实那时候陈思敏内心是很反感这种推销方式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思敏自己就是不喜欢买别人推销的商品的人，哪个超市如果老有导购员站在自己身边，她去过一次后，再不会去第二次了，因此对话并没有多么专业，反正抱定了无所谓的态度：“像他这种高端人士，每天不知道接多少高深莫测的电话呢。”可是，鬼使神差的，陈思敏居然毫不经心就钓到了这条大鱼。至今陈思敏还觉得莫名其妙，只是没有跟他熟到那个地步，可以直截了当问明此事。
罗什到了车上倒是变老实了，看得出来他确实比较赶时间，黄色的保时捷卡宴平稳飞驰在宽阔的水泥路面上，陈思敏一路思索，一路看路边的风景。北京的金秋委实婀娜多姿，华灯初上，金黄的银杏树、枝丫细碎的杨柳树迅速往车后飞去，越往郊外去，越能感受大自然的恩赐。有那么一刻，陈思敏几乎都在期待永远不要到达目的地，就这么默默无言心怀期望地开下去，跨过天涯海角，开到地老天荒，不下车就永远不会有烦恼。
经过一大片高高的白桦林，车头一转，停在一栋猪肝红砖瓦结构的仿古别墅大门前。
推开大门，一大片金黄的菊花让陈思敏眼前一亮，原来进门并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大院子。陈思敏满心欢喜又害怕惊到他人，压低声音欢呼：“好漂亮！”回过头歪着头坏笑道：“肯定不是你自己种的！”
“嗯，不是我种的，但确实是我一盆一盆从花卉市场挑来的！”罗什老实承认，眼睛在菊花与陈思敏的脸上游移着，一脸的满足与自恋。
正说笑间，一个声音惊呼着走近：“哈！在这里赏花呢！才子佳人把酒话菊花--哦，现代人把古诗词的意境全毁了，菊花--话菊花……”来者正是罗什的表弟。凌诗韵紧贴着他的身子款款而至：“你咋就一点不像你哥呢？一肚子的坏水！”
“我怎么就请了你来吃蛋糕呢？如果有一张纸条，真想把你的嘴巴封起来！”罗什一脸无可奈何地往里屋走去。凌诗韵倒是很大方，微笑着跟陈思敏打招呼，一边挽着她的手走到大门外去。
陈思敏被凌诗韵拉着走到门口停着的一辆草绿色的甲壳虫旁边，凌诗韵开口了：“别见怪啊，好妹妹，还给你！”说着向甲壳虫努了努嘴，递过一串车钥匙，“我是贪心不足，可哪里是罗大哥的对手啊！”顺着凌诗韵的眼光，陈思敏看到罗什正一手插着裤兜，一脸无辜地向自己走来。
“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问她怎么处理的，说了句‘你可真够厉害，居然把人家的房子换成了自己的车子’她就自知过分了，说‘那我还给她还不成吗’。”罗什一边辩解着，一面学凌诗韵的娇媚语气复述她的话语，凌诗韵嘟着嘴巴恨恨地跑去找罗什的表弟了。
陈思敏一脸茫然地站在甲壳虫旁边，哭笑不得：“她是要把这个车子还给我？”陈思敏心里恨得牙痒痒：你轻轻松松一个恶作剧就让我跑回老家卖掉房子，而后一句“别见怪啊”把我的房子换成车子了再还给我？我拿这个车子有啥用？连放的地方都没有。我如何去跟薛文凯解释这件事情？
“嗯哪，本来就是你的啊！”罗什瞪大眼睛看着陈思敏。陈思敏又气又恼浑身瘙痒难耐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罗什仿佛看出了陈思敏的焦虑，“你跟凌诗韵私下协商的事情是瞒着你男朋友的是吗？”
“嗯。”陈思敏都懒得回话了，她的人生观又被颠覆了一次，她两眼圆瞪着天空，仿佛要找到北极星给自己指明前路，“我跟凌诗韵的事情他是完全不知道的，像我这样的经济条件，突然开回一辆进口轿车，见谁谁不要八卦几句呢……要不这样，放你车库里吧，你看如果有路子卖出去那是最好了，便宜点都行的……”
“你真的那么爱他吗？”罗什并没有接着陈思敏的话往下讲，或许，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罗什走近几步，一双乌亮的眸子盯住陈思敏颓丧的双眼，等待答案。陈思敏被看得有点走神，讷讷道：“也许吧。放在半年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的。可是，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或许……不管怎么样，我确实不愿意看到他就那样被打倒，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背后为他付出这么些，不期望他因为感恩而对我好……”陈思敏不知道为何自己在罗什面前一句敷衍话也说不出口，或许，就如他曾经所赞赏的：我觉得你很真。
“陈思敏，你是真正为爱而活的女子，跟随自己的心前进前进再前进。或许，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太偏执，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呢，为了自己梦想中的女孩，默默地、远远地、自以为是地做着一切能做到的傻事、无聊事……”陈思敏没想到罗什今天谈兴如此浓厚，眼巴巴等着他故事的后续。原来他对自己并没有企图，原来，他也有着自己的情感忧伤，这样真是最好了，人生能有一个纯粹的知己好友是莫大的幸事，也省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还要受着背叛薛文凯的煎熬。
“她有自己挚爱的男友，我也不过是一相情愿罢了……其实也没什么，我默默为她做着这一切，还担忧着等她真的知道了，会不会怪我、恼我……”罗什欲言又止。陈思敏被这没头没尾的故事吊起了胃口，尤其是知道罗什对自己并无爱意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求着逼着追着扯着，一路打闹着走进大门去。
3
生日晚宴吃的是家庭式自助餐，确实来客不多，加上表弟和凌诗韵，才十个人，围着桌子吃了蛋糕。表弟提议玩扑克：“老规矩，输者脱衣一件，赢者可选择自己穿衣一件，或者要求输者脱衣一件，咱们门槛很低的，衣帽鞋袜都在可脱范围之内！”表弟一边说着，一边瞄向陈思敏。其他几个瞅了瞅罗什，再瞅瞅陈思敏，一脸神秘地微笑起哄。罗什却仿佛有点恼了：“你们是成心在我生日这天让我难堪不是？今天可是我最大，又不是新郎官，可以任由你们作弄！”话一出口，他恨不能打自己一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居然提到新郎官，他们这群不安好心的人，可是存心让自己在陈思敏面前丢份的。
“哦，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表弟答话最是积极，罗什一脸交友不慎的无辜表情。
陈思敏从未见过罗什那般窘样，居然笑得花枝乱颤，全然不顾自己此刻乃“众矢之的”。
牌局已经摆开，凌诗韵不知从哪里换了行头，装束瞬间由夏天进入寒冬，帽子头巾裹了三四层，陈思敏吓一大跳：“你们太强大了，我……我还是不来了，我想去后院参观参观，闻到柿子的香味了……”不想陈思敏东一句西一句毫无逻辑的理由，居然获得了罗什的首肯：“你让阿姨带着你吧，院子有点大，我已经吩咐她们把灯光都打开了，能推开门的房间你都可以进去的。”顾不得身后一片声讨，陈思敏仓皇逃出门去。
沿着结实的实木雕花楼梯下了楼，底下是宽敞的大厅，阿姨示意从隔壁可以进到后面的院子：“陈小姐早点来的话，还可以吃到葡萄呢，今年院子里的葡萄可是大丰收！”出门便可见葡萄架，蜿蜒的葡萄藤上还长着珍珠大小的三四串秋葡萄，抬头看，有一个葡萄藤的分支越过二楼的阳台，触须伸到窗台上了……陈思敏恍惚间怀疑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复古的二层楼房，开窗便可采摘葡萄……陈思敏若有所悟匆匆往里走，看到一片梨树，苹果树上还挂着苹果……青石板的路旁边，是两排高大的银杏树……
“天哪！”陈思敏惊呆了，“怎么可能？”罗什家的别墅，怎么跟自己曾经接到的骚扰短信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
陈思敏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铃声在远处响起，为了确认，陈思敏赶紧按下结束键，歌声戛然而止；再拨通号码，铃声再次在寂静的秋夜一角响起。陈思敏迫不及待循着歌声往院子后门口的类似传达室的小房子走去。
偌大的黄花梨大长桌中央，摆着一个银色的小手机，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桌旁一个穿着米白色休闲西装的人微微一回头，四目相对间，陈思敏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罗什？怎么会是你？真的是你！
一切尽在不言中，陈思敏几乎要被搞糊涂了，短短三小时内，自己的小心肝已经被颠三倒四折腾了好几次：哭笑不得被退回一辆三十多万的小轿车；被罗什亲口告知他有自己心仪的女孩；闯入梦境般的后院解开多日来的谜团……
“我无法想象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安排的……料事如神的罗什先生！”陈思敏激动得几乎处于迷幻状态中，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词不达意地诉说着内心的惊恐。是的，她很难接受自己莫名其妙被罗什的怪异短信骚扰了一年多的时间。怎么会是他呢？卓越如他，怎至于对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有着一份诚惶诚恐的爱恋？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这个手机刚开始发短信给你的时候，还被你反击了好几次--一天竟能接到四五个远方城市的陌生号码。”罗什一把拉了陈思敏坐在自己旁边，轻轻拿起手机，递给一脸惊诧的陈思敏。“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手机从来不接陌生号码的来电吗？因为它唯一的用处，只是给你一个人发骚扰短信！”罗什一脸的坏笑。陈思敏定定地坐在那里，眼角几乎渗出泪来，缥缈的声音如水般流出一句话：“做梦一样……”
“你记得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时候吗？2008年的四月吧，春寒料峭的，有阳光的午后，我正眯着眼躺在藤椅上休息，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理直气壮且毫不客气地说‘你好’，而不是怯怯地说‘您好’……”顿了顿，罗什又不紧不慢如同诉说一个美丽传说般地讲起曾经的事，“记得那次我答应你去参加你们公司的一个周末活动，可到点的时候却爽约了，你极为不满：‘你说不想来，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前来，但是，明明是你一口应承下来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为你自己的承诺承担起责任，不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也不论你是顾客还是上帝！’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你还真生气了，隔了几周都没联系过我，要不是你们总经理逼着你，估计都不会理睬我了是吧？”罗什该是极为得意他的模仿才华，学陈思敏讲话让陈思敏实在忍不住笑意：“我当时刚刚参加工作，还真是这种口气。你不来我可倒霉了，你不知道我们总经理有多在意你是否到场！当听说我约到你了，立马对我刮目相看；你缺席后，他只跟我讲了一句话：‘没有约到人不要紧，你居然撒谎？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这对于一个新人而言，有多惨！”
“一抱泯恩仇，好吗？当做生日礼物了！”陈思敏没料到罗什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愣在那里。罗什大方地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将她揽入怀抱，紧一紧环抱的手臂：“你真瘦！”陈思敏有那么一刻，居然对这个泛着淡淡酒味的怀抱有那么一丝丝依恋，回过神立马红了脸，正踌躇着如何挣脱开，突然咔嚓声一片，回头望去，表弟和几个朋友拿着相机都围拢过来：“哈哈哈哈！可算被逮着了，玩个游戏说要方便一下，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原来在这里搞浪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