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言回国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两周了。
周越的情绪算是暂时平稳下来,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几乎可以说已经全部都垮掉了。整日看着窗外,闭口不言,总是周骆问他一些,他才懒懒的动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周知言回到学校,只是得知到说周越生病住院了。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明白,只是心在慢慢的往下沉,在听说周骆已经半个月都没有上学以后,整个心已经沉到了低谷。他顾不上学校领导的见面,转身就往医院跑去,是什么样的病能够让周骆半个月不上学?周知言完全无法想象,他也不敢去想,周越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赶到医院的时候,周越正睡着。受伤以后,精神越发不好,整日里恨不得有十几个小时都睡着。周知言推门的声音很大,不过也吵不醒周越,倒是把周骆吓了一跳。她白了周知言一眼,“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周知言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发现周骆瘦了很多,本来就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现在更显得瘦了。校服宽宽大大的,就好像挂在身上一样,两侧好不容养起来的有点小婴儿肥脸颊也凹陷了下去。
周知言一步步的走到周骆的面前,走的越近,就也发现周骆的脸色也苍白了不少。原本漂亮的凤眼,此时也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
周知言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周骆心里有些发毛,周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想了想,终于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周越,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周知言一言不发的点点头,利落的转身出门了。
俩人来到了医院的中庭的一个绿化平台。
周知言这才开口,听得出来,是压抑着怒火的,“这是怎么回事?周越又怎么了?”
“哥哥打工的时候,被一个黑社会给看上了。”周骆低低的说道。
“什么?!然后呢?”周知言猛然转身,抓着周骆的肩膀,声音很激动。
过了两个星期,周骆也算是部分的平静下来了,她给周知言叙述了所有的事情,“……医生说,大哥的听力受损程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几乎可以说对外界声音毫无反应了,如果想要恢复听力,必须做手术,植入人工耳蜗……”
“那我们就做手术!”周知言斩钉截铁。
“现在还不行。”周骆摇摇头。
“什么意思?”
“大哥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差。无法承受手术先不说,人工耳蜗植入,光手术费就需要二三十万,然后还有术后护理费,养护费,语言培训费,还有很多后续费用。而且,周知言,我和你还要上学,你觉得我们能承受这笔费用吗?”周骆冷静的说道。
“……”周知言无语的看着周骆,“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治了?”
“谁说的!”周骆搜的抬起头,盯着周知言,“谁说我不治了?!那是我的哥哥,是我亲人,好不好!怎么能不治!但是,我们的钱从哪里来?你说啊!我们的钱从哪里来?!”
周知言沉默了,是啊,钱从哪里来。
听着周骆刚才的描述,也知道那是一大笔费用,他一拳砸在墙上,只恨自己没有赚钱的能力,“不行,我们就是借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大哥治好!”
“废话!我当然也知道!”周骆瞪了周知言一眼,“但是,砸锅卖铁,我们凑不出来近五六十万的费用!而且,人工耳蜗不是植入就可以保终生的,后期的替换什么的,这些费用我们又怎么办?!”
“……”周知言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骆叹了口气,低低得说道,“周知言,我知道你着急,难道我不着急吗?大哥自从醒来以后,他的精神状态我就非常担心,那么大的打击,他一直觉得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会一直护着我一直到出嫁,长大,但是现在他倒下去了,周知言,我们不能跨,我们要帮大哥把这个家撑起来,你知道吗?”
周知言沉默了良久,才嘶哑着嗓子,低低的说道,“我明白。我知道了。”
周骆抿着唇,点点头,“我们回去吧。大哥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不放心,得时刻看着。”
“好。”
回到病房,周越依然还是在睡着,床边是周骆中午做的午饭,周越几乎没怎么吃。周骆将午饭递给周知言,“喏,急急忙忙赶过来,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吃。”
周知言闻言拿过来,“你不吃吗?”
“我在家里吃过了。”周骆将饭盒给他,“这本来就是给大哥的,但是大哥没有胃口,劝着才吃两口,浪费也怪可惜的。”
周知言看着床上沉睡的周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他不知道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周骆怎么承受下来的,“你当时怎么不通知我?我明明有告诉过你联系方式。“
“算了,你也要安心比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知道也只能徒增担心,我不是在家吗?”周骆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知言恶狠狠的瞪着周骆,“周骆,我如今也姓周,我也是这个家里一份子,家人出了事,你不通知我?!周骆,你不要太自我了!”
“我说的是事实,你在美国,飞回来都多久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回来,就能改变了?!”
“至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周知言轻声说道。
周知言的这句话,好像擂鼓一样,重重的敲在了周骆的心上,她独自苦苦的撑了这么多日的精神,如今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
周知言放下碗筷,将周骆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脊背,轻声说道,“洛洛,不要忘记了,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所有的苦难都是需要我们一家人一起承担的,洛洛,不要自己承担,我会心疼的。”
周骆摇摇头,她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这几日要承受着医生的医嘱,不断在她耳边说着周越越来越坏的病情,还有周越现在有些反复无常的敏感的脾气,甚至还有生活、学业的压力。
每天早晨她其实很很不想醒来,醒来就是要面对无数的深渊,但是又不得不咬牙面对。
周知言的这句话,让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人在承担所有的重压,有人可以分担的,真的有人可以分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