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这种事能自己讲出来吗?当然是换了之后,假装不经意把电话随手搁在他面前,让他自己发现啦!这样儿才能让他感动嘛!你不讲出口,他就当你是默默付出,即便他不感动也不会反感。
现在你跟他说,‘宝宝,我特意为你换了电话套餐呢!’哎哟,你说多大压力!”Isabel一边在一个顾客的脸上展示着自己娴熟的化妆技巧,一边还在口中跟我面授恋爱玄机。
“我可没叫过‘宝宝’……”我一边整理着货架,一边沮丧地更正。
多数寻常女人都会在恋爱中变成圣母玛利亚一样的付出型人格,情歌唱得好像赞美诗,把爱人误作了牧人取悦,期待对方终有一日被自己感动,许诺一个新天新地。可往往效果只能是光感动感动自己。
就在刚才,我兴冲冲地打电话告诉志明,我打算把自己的电话套餐换到志明用的那家电话服务公司。其实这只不过是我收到电话账单后的一次即兴发挥,我以为自己的换台提议显得自然又亲昵。而电话里志明支支吾吾的反应浇灭了我心里温暖跳跃着的小火苗。
“唉,随便吧。男人都贱!你越让他知道你在意他,他就越害怕!”Isabel的总结陈词掷地有声。
“没错,我老公也是,因为我对他太好就跑了!”坐在Isabel对面高凳上扬脸闭目、任她描画的女人也开口补充。
“他觉得你对他好,根本就是为了控制住他。”Isabel的邪门洞察力让我吃惊。对于感情中的弱势群体而言,用阴谋论来解释尚不明朗的现象,非常有说服力。我突然有点儿害怕自己草率的举动把志明吓跑。
我心里再度燃起小火苗,发短信约志明到后巷抽烟,想着说点儿什么作为澄清和补救。可是我没有在那条有排风口的后巷里等到他,却在第一次见他的那条后巷里见到了他和他的同事们,彷佛回到一个礼拜之前,我们只是组织松散来去自由的烟民游击队员,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躲着我的眼神,甚至拒绝给我点烟,像是在提醒我两个人之间的界线。
在恋爱游戏里,果真是“谁认真谁就输了”。当我这个心灰意冷的失败者颓然走在本该春风沉醉的夜里时,突然接到胜利者的电话,“用不用我过去接你回家?”
“不用了,就快到了。”我用拒绝作为报复。
“……那明天还在后巷等吧不如?”他提议。
我没回答。他又补充,“就我们俩。”
“嗯……”我沉吟了一下,发现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他。
“那明天见啦,我明天要跟一个客户吃午饭,饭后见好吗?”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约会,提醒我克制住了自己又要抬头的一腔热忱,“那明天再说吧……ByeBye。”
第二天午后,我刻意放慢步伐遛遛达达到了有排风口的后巷,却只看见那几个偷空聚在一起抽烟的警察。那个闲扯过几句的年轻警察冲我点头打招呼,向我走来。
“又等人啊?”
“差不多吧……”我笑笑。
“又差不多啊?又没约实?”
警官先生喜欢开玩笑,可我心里却被他问得有点凄凉。我尴尬地点点头,拿出烟来。他顺手替我点上,我说了声“_ankyou”。他扬扬下巴,让我看身后。我回头,看见志明从巷口走进来,一脸严肃。
“不打扰了。”年轻警察绅士地冲我笑笑,转身走到他同事那边。
“Sorry,跟客户吃饭拖得有点儿久。”志明向我致歉,眼睛瞟了一眼警察挺括的背影。
“没关系,本来也没约实几点。”我装着毫不介怀。
“你没收到短信吗?”他刚才发短信过来说要迟一会儿。
“收到了。”
“那怎么不回?”
“贵嘛……收到不就得了。”我躲开他质问的眼神。
“不就几毛钱的事嘛……”他碰上我的软钉子,有点儿抱怨,“不是说要换台吗?”
“没换啊,KK说下个月换好像更划算,不用急着换呢……”我回敬,他“哦”了一声,似乎心有不满,但又不好发作。
“认识啊?”他突然用眼神指指远处的那个年轻警察。
“聊过几句吧。”
“他一直往你这儿看呢……”他一边斜眼望着那警察,一边问我。
“你这么一直盯着人家看,人家当然也看你了。”我没好气地回答,心想张志明你又是什么意思?盘问我吗?你又当我是你什么人呢?
“刚才他那么热情给你点烟……”他眼睛还盯在那警察身上。
“你一认识我就给我点烟了呢。”我轻描淡写地顶了他一句。
“那不一样……”他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笑着看他,心里期待他说下去。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他又不肯说了。
“不是啊,我觉得不一样啊。”我愚蠢地妄图引导他“敞开心扉”。
“什么不一样?”
“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呢?”
“全都不一样了……”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看到他不耐烦的样子,我按灭烟头,转身往巷口走:“没事了……”
“你又‘没事了’,到底怎么啦?”他声音里带着烦躁。
“都说‘没事了’……”
“怎么啦?”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我冲他嚷。在警官先生们异样的目光中,我大步走出后巷,留下志明一个人在那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