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已经在这树丫之上静待半天之久,虽说这湖主每日都会前来饮水,但每次时候不一,没人可以准确预测,故而他也只能早早地在此等候。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起许半仙道出地隐秘,何为的胸膛起伏略微显得明显,就连其呼吸都是有些急促,最后更是猛地睁眼,惊得其肩上的青羽小鸟扑腾着翅膀窜飞离去。
“呼……”何为口吐一息浊气,心里默默盘算着:不论爷爷说得是真是假,无论我究竟有无父母,这天地之大,我总归想去看一看,怎能一辈子都在这小小的青禾村?我倒要看看,这天有多高,这地有多厚!想到此处,何为眼里悄然出现莫名的光芒,那是对外界天地的向往,是一个少年的年少与轻狂。
“咻……”何为右手伸向背后被布条包裹的长条物体,他手握住其露出的黑色一角,缓缓地将其抽出,其上裹着的布条缓缓剥落,很快便是显露出那物体的全貌。何为将其横放在双膝之上,细细打量起来。从远处观望,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木剑。然而,虽说是木剑,其上雕刻纹理之繁琐复杂,让人难明其深意,只觉得视线触及之处,一股晦涩眩晕感受爬上心头。手指触摸其上,只觉得剑表温润如玉,但光线照耀之下,又是泛出冰冷的,金属的光泽。其实,这东西还不算完全的剑,因为这剑不仅只有剑背,还没有剑锋,剑端处平滑如斯,毫无寻常利剑之锋芒,唯一的好处,也就算得上坚硬无比,仅此而已。
当初何为在上山砍柴时,从一处碎石堆里拾得此剑,琢磨了好几日,也没有什么发现,想要将其典当换点细碎银子,店家却是连连摆头,道:“什么玩意儿也能拿来换银子花吗?哈哈哈哈……”其后许半仙也曾拿捏在手里把玩一阵,最后只是捋须说道:“我也就知道这玩意儿叫剑尺,你自己留着吧,这么硬的东西,拿来防身赶赶野兽什么的也行。”从此之后,何为就将这剑尺留在身边,他心里总觉得这东西另有天地,没准儿以后走出去了就能发现了呢。
何为刚刚咧着嘴笑,周围林子里忽的一阵骚动,多只飞鸟一阵扑腾乱窜,似箭一般飞出树林,直奔天际,各般鸣叫,一时安静的树林顿时显得吵杂万分。何为神色一凛,低声道:“来了!”他一掌拍在树枝上,整个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转后稳稳站在树枝上,手里紧握剑尺,视线紧紧盯住树叶掩映下的那一小片湖洼。
“哞……”树林之中传来似牛非牛的叫声,一道模糊的黑影逐渐出现在何为视野之内。那是一头形似大黑牛的生物,只是其鼻前硕大的牛角让人见着不寒而栗。“湖主!”何为倒吸一口气,以前他只听村民们描述过这生物的外貌,但自己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之前他也曾想着来会一会这所谓的湖主,只是老头子一个劲儿地阻拦,方才作罢。何为一直将许半仙的话放在心里,这十余年一直这般无二。他手握剑尺,深吸一口气,双膝弯曲,一个跳跃,生生从一棵大树上跳到另一棵大树之上,而且落脚之时基本没什么声响。寻常百姓若是见着这般,绝对无法相信寻常人类可以做到如此。
可何为的确做到了,自小天养地护的他有着不同常人的体力与直觉,从小没什么朋友的他喜欢在山林中疾驰,跳跃,他喜欢绿色,喜欢风所带来的一切自然的气息,山林几乎就是他第二个家。许半仙自始便知何为天资不凡,如今年岁已是捕猎能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这么一个孩子独自前往面对湖主。
“岂非池中物?”许半仙嘴里咕哝,解下腰间别着的酒葫芦,“咚!”得放在酒馆的八仙桌上,“小二,好酒盛满咯!”话音刚落,从柜台后面小跑出一个伙计,手脚麻利地接过葫芦,转身盛酒,还一边说道:“许半仙,一大清早可就有人看见何为那孩子朝着湖主的地盘儿去了……”“我让他去的,那小子想当捕师咯!怎么得,也得收拾得了那湖主啊哈哈哈哈”许半仙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笑着什么。“啧啧,真是英雄出少年呐,不过何为那小子一向有些身手,没准儿真得可以……”
此刻,湖主懒散地左右晃动着脑袋,四下瞅瞅确定与往常无异后缓缓低着头,吮吸这湖洼的湖水。原本平静的湖面顿时荡漾开来道道涟漪,也模糊了何为的身影。此刻,何为已是跳至湖主身后的一棵大树之上,眼神凌厉地望着湖主黝黑庞大的身躯。他深吸一口气,后背一弯,脚踝发力,整个人似离弦之箭便是冲了出去。
“咻……”“砰!”一前一后两声响起,此刻的何为半跪在湖主背后,双手紧握剑尺,狠狠地砸在湖主身上。在那么一瞬,四下万籁俱寂,但随后,低下的牛头猛地抬起,“哞!”湖主浑身左右一甩,即刻便将何为抖至半空。何为几个翻转稳住身形落地,神色尴尬,心里惊诧道:“这么硬!我这一击下去,石头也得碎啊!”
“哞!”湖主迅速调转身形,两只大眼死死盯着何为,何为干咳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你好呀……”湖主前蹄蹬了蹬地面,便是径直冲撞向何为而去。何为暗叫不妙,转身就跑。何为的速度不可说不快,当时的他也是这般认为的,打不过好歹跑得过吧。可当他回头张望时,却是发现眼眶里湖主的身躯愈来愈大!
“不!会!吧!”何为叫到。
原来,湖主虽然躯体硕大,可奔跑起来速度飞快,看起来比何为还要快上一分。眼见二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短,何为一个纵身跳上一棵树木的躯干。“蹭蹭蹭。”几步便是跳至树木上方的枝桠,何为喘了口粗气,心中不由得瑟道:“我不信你还能上树!”
“咔擦!”一声巨响,何为所在的大树前后剧烈摇摆,而后缓缓前倾过去。他低头一看,三人合抱的大树躯干已然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痕,竟是被湖主生生撞断。湖主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树上的何为,两只前蹄不安分地跺着地面,似是准备时刻践踏何为一番。
何为喉咙一紧,暗自叫苦:“没道理啊!这……这也太猛了啊!”无法,何为只能由一棵树干跳至另一棵树干,在浓密的丛林之中跳跃奔逃,可湖主似是认定了这位敢于挑战它的人,在地面上穷追不舍。“哞哞……”“轰隆隆……”“咔擦咔擦……”整片林子吵杂万分,各般动物纷纷从自己的巢穴逃出,向着山脉深处逃去。
青禾村的人也注意到林子里的变化,更多的飞鸟从树林里扑腾着翅膀飞出,密密麻麻得,足以遮住一部分天空。“那不是湖主的方向么?谁又去惹它了?”“还不是何为那小子!啧啧啧,这动静可够大的哈。”“诶,许半仙,你孙子去你还真是放得下心么?还是找几个年轻汉子去看看吧,别出了什么事情。”许半仙手里掂量了下装满酒的葫芦,刚刚别在腰间,又是有人说道:“我看不用,要论身手,咱村子里有谁比得上何为那小子啊?灵活得跟个猴子似的,哈哈哈哈……”许半仙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从林子里飞出来的鸟群,神色平静的很。
何为跳过一棵又一棵树木,但往往是身子刚刚腾空,大树已是“咔擦”折断。就在他如此奔逃跳跃十余棵树木后已是气喘不已,额角早已沁出豆大的汗水,但他心里依然紧张万分,自己稍作休息湖主就会赶上,而正当他继续奔逃,却是听得湖主闷叫一声“哞……”。何为回头一看,湖主不知何时已是停了下来,牛头剧烈地摆动。原来,刚才一支被折断的粗大树枝落下,刚好砸在湖主牛角后方并卡在那里。湖主两眼第一次放过何为,向上盯着那段枝桠,用力摇摆,费了好些功夫才摆脱那东西。同时嘴里还小声地“哞”叫,似是有痛苦之意。
停在树丫上休息的何为盯着湖主,神色稍作犹豫,便是坚决下来,趁着湖主刚刚摆脱那枝桠的空袭又是凌空一跃,双手紧握剑尺,对着湖主巨角后根部重重一击,便是听得湖主惨叫一声,而后“轰隆”硕大的身子倒地,浑身抽搐几下,便是没了动静。
“那么大的角,是为了保护身上唯一软弱的地方么?”何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