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苏家。
转眼间,他们在苏家已住了十来天。
一个月前,他们从泉州出发,一路晓行夜宿,风阻无阻地赶往帝京,一探究竟。
谁知,他们刚到扬州,便得到圣上驾崩的消息,太子黄袍加身,登基为新帝。
途中,小尘旧病复发,担心病中的小尘,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难受。
明成瑾有意无意地提起他母亲是扬州人士,跟香粉世家——苏家是近亲。
织夏闻弦歌而知雅意,欣然接受明成瑾的提议,大大方方的到最近的苏家做客,暂居一时。
明成瑾和织夏一到苏家,便受到热情的欢迎,织夏笑着看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排成一列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她显然没想到苏家如今主事的是长女——苏瑶,而更让织夏佩服的是,苏老爷一心想要一个男孩,以便继承家业。孩子是一年隔一年的生出来,可天不遂人愿,苏家一连添了六个女娃,苏老爷看着一屋子的女娃儿都有些绝望了。
到了晚年,新纳的小妾怀孕了,有相士说这胎娃娃有福气,估计是个男娃。相士一言,把苏老爷高兴坏了,赏了他一大笔银子,整日守着小妾等着儿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小妾终于要生了,苏老爷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妾的榻前。
小妾痛得死去活来,却也是欢喜的,想到自己将要产下苏家唯一的男丁,就在这一点上,她就压过府中姬妾一头。
她咬牙生下一个哭声响亮的娃儿,产婆抱着新生的娃儿递给紧张不已的苏老爷,苏老爷抖啊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抱着皱成一团的小娃娃,呵呵傻笑。
他是一脸沉醉,紧紧地抱着小娃儿不松手,但产婆担心得不行,怕高兴过度的苏老爷把小娃儿抱得太紧了,导致他呼吸不通畅。她好心提醒苏老爷,孩子还光着身子呢!
苏老爷忙将心肝宝贝送到产婆手中,只听产婆哎呀叫了一声,面色大变,讪讪地说:“恭喜苏老爷喜得千金。”
苏老爷猛地抢过产婆怀中的娃儿,仔细一看,果然是女娃,这个郁闷啊。
小妾眼一闭,装昏。
自从苏家有了七仙女,苏老爷是对儿子绝望了。从此,他一门心思扑在香料上头,都快七十的人,一听人说西域有种罕见的香料,迫不及待的连夜赶往西域,把偌大的家业扔给身有残疾的长女。
苏老爷有这么多的子女,却选中了天赋异禀,终身不嫁的苏瑶为苏家下一任家主。可见苏老爷对苏瑶的重视和信任,苏瑶的才华和能力可窥一斑。
苏瑶在制作独特香粉方面的造诣,别人无可指摘。但让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当家主,其她身体健康,又有夫家撑腰的妹子,自然不甘心。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屋子里的人,外面的生意谁来负责掌管?
虽然,她们明面上没有让苏瑶下不了台,可阳奉阴违的事情也没少干。苏瑶似乎看惯妹子们的小动作,也不大计较,依然精心守护香粉世家这块金光闪闪的招牌,默默地研究更加奇特的香粉。
如今,苏家诸女列队迎接,织夏当然和颜悦色,笑吟吟地跟她们攀谈,她目光一扫,数了一遍人数,却发现少了一位苏家女儿。
明成瑾不无惋惜地说:“幼女苏瑗,遇人不淑,嫁入王家一年,便抑郁而终。”
织夏第二天起得很晚,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在一夜间得到补偿,她怎能放过温暖的被窝,不好好地睡一觉。所以,她起来时,枕畔冰凉冰凉的,拥着柔软的锦被,有点怪明成瑾的不解风情,美人在侧,安分得可以,果真是坐怀不乱的人物。
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迎面的阳光照在脸上,她的脸侧向里面,一时间适应不了亮闪闪的光芒。
耳边传来熟悉的欢笑声,偶尔飘过的陌生的语声,好奇心顿起,她适应了一下阳光。踏出屋子,四下逡巡,发现小尘正好端坐在轮椅上的苏瑶玩过家家。
这么幼稚的游戏,她竟然玩的不亦乐乎。
苍白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长辈的宽容和疼爱,小尘差不多是倚小卖小,什么事儿都毫无顾忌地差遣苏瑶做。
而苏瑶似乎很享受小尘的亲近,对小尘是有求必应,小尘要什么她都答应。
糟糕,小尘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人,苏瑶如此纵容她,这丫头还不晓得折腾出什么事情出来。
果不其然,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小尘,在织夏诧异的神情中,跑到不远处的水池里洗净手,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新衣,郑重其事,规规矩矩地给苏瑶磕了个头,强硬地拜苏瑶为师。
苏瑶大惊,她对小尘的拜师吃惊不已,一面之缘的她们,竟然成为了师徒。
躲在旁边观看的织夏见苏瑶面露尴尬,连忙走了出来,喊走小尘,笑着说:“家主,莫怪,小尘童言无忌……”
“娘,我是真的要跟姑姑学制作香粉。”小尘双手摇晃她的衣袖,眼中的坚定是织夏从未见过的,“娘,姑姑以前也收过徒弟,是她的亲妹妹——七姑娘。”
织夏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瞪了一眼背对着苏瑶的小尘,小尘一说到苏瑗,苏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了,原本因快乐而染上红晕的苍白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阴阴的。
小尘也被织夏当众不留情面的一瞪,吓得不敢出声,她深知织夏不会无缘无故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除非是她彻底伤到了对方。
比如,此时她触了苏瑶的禁忌,估计苏瑗是她心中的痛,毕竟是亲姐妹,又是手把手教她做香粉的妹子,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小姑娘,你要学香粉?”苏瑶出人意料地问小尘。
小尘闻言一喜,点头如小鸡啄米。
“小妹她最喜欢画艳妆,你若在十日之内,学得小妹的八成,我就收你为徒。此后,尽心尽力教你。”
“描妆?”
小尘真想大哭,她终于要和脂粉打交道了。
“瑗瑗房中有一张假的面皮,你可以拿过来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