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朵婵的声音,绿云吓了一跳,怔怔的跪在床边看着朵婵渐渐睁开眼睛,绿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朵婵,手心里都有些冒汗了。辟邪也默默退到一边,等朵婵睁开眼后,绿云甚至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了。
可她等了半晌,朵婵都只是两眼无神的盯着上方的梁柱,绿云嘴唇颤了颤,还是开口唤道:“朵姨……”
朵婵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是怔怔地睁着眼,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绿云跪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朵婵的反应,腿上的咬伤正一波一波的传着强烈的痛感。
屋子里静悄悄的,又等了片刻之后,绿云忍不住眼睛一红,握了握拳,最终跪直身子神兽将朵婵身上的薄被褥给掖好,可绿云的手刚碰到朵婵的肩膀,朵婵便猛地一缩身子,似是受到了惊吓,亦吓得绿云也是一抖,捏住的被角反而给提起来了一下,惊得朵婵一把挥开了绿云的手。
“朵姨!”绿云却是立刻抓住了朵婵的手,嘴中亦是着急唤了出来。在她心目中,朵婵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是她在混乱中把她从危险中带了出来,历经一年多的颠沛流离,又几经生死才把她带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山谷安顿下来,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就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的孝顺,依赖着朵婵、受她教育,年幼的绿云早就把朵婵当作了唯一的依靠,胜过于记忆里模糊的父母!
可如今,严厉而又不失温柔的朵姨,却带着如此陌生的神情,绿云怎能不怕!
朵婵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眼珠转了过来看向绿云,绿云连忙耸起肩膀擦去眼泪,挤出一个微笑看着朵婵,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朵婵淡淡的笑了,眼里满是浓浓的悲戚:“小姐,是你啊。”
“嗯,是我,朵姨,是我,绿云来带你回家。”绿云闻言忙点着头说到,偷偷斜眼看了一下角落里的辟邪,又立即转回目光,她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让朵姨再受什么刺激的好。
辟邪看到绿云偷偷投过来的一眼,知道她的意思,御史身型一晃又悄无声息的变回了小猫模样。
“你……没事吧。”朵婵在绿云身上上下一打量,犹豫着问出口道。
绿云摇了摇头,回到:“朵姨你放心,绿云没事。”
朵婵闻言,敛了敛眸子,沉默了片刻,说到:“小姐,我不能再陪伴你了,我要走了。”
绿云听到那句“不能再陪伴你了”,心里一阵发紧,几乎是立刻就出声道:“走?朵姨你要去哪?绿云和你一块走!”
朵婵又是沉默。绿云惶恐不安的盯着朵婵那苍白的脸,只见朵婵微微闭目,长叹一声,颤抖着声音说到:“我已经无脸再待在这世间了!我还盼望着能够出山找东哥,可如今我却被那群混蛋给占了身子,我又有何面目去找东哥!!”话到后面,朵婵几乎是咬着牙嘶吼出来的。
绿云蹙着眉,紧张地仔细观察朵婵的反应,朵婵在说完这句话后猛地睁开了眼,神色已有些发狂。
“郑府抄家,我费劲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她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上方的梁柱,咬牙吼道:“我朵婵为的什么呀?还不就是为了能够保住性命和东哥在一起么!我几次差点死去,每次我都为了和东哥在一起而撑了下去!那么多不敢入睡的日日夜夜,痛苦得让人想死,我都撑下来了,都撑下来了啊!连最后的追捕都逃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帮混蛋!我不甘心啊——”
朵婵的声音嘶哑如同鬼魅,神态癫狂让人发怵,绿云抓着朵婵的手越发用力了,她不知道什么“东哥”,但那么多次生死,朵姨都带着她和那些护卫逃过了,朵姨的坚强是绿云一直都知道的,听朵姨的话语,她也明白了,朵姨是为了那个“东哥”才这般坚强的吧,只是现在……绿云咬着唇,只能红着眼紧紧地握住朵婵的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朵婵却猛然转头,看着绿云继续说道:“小姐啊小姐,你可知我本并不想带着你的啊,可是你有大公子的那几个护卫保护,我只有跟着这些护卫才能有一线生机!我有好几次都想与你们分开自己逃走,可惜他们追得太紧了,直到天宿山脚下我都不敢单独逃掉去找东哥!看着护卫们一个个倒下,我这才带着你和剩下的几个护卫冲进了天宿山,在那些大兽的嘴里逃生也不容易啊,好在我朵婵命硬,我没死!”
说到这儿,朵婵又顿了一下,深呼吸了几口气,闭目转过头来,幽幽道:“我好歹也是跟着你才活下来的,所以我准备将你养到及笄礼便出山去寻东哥,我每日里算着算着,却还是在我的希望面前倒下了。”
绿云听到这些,心里一紧,手都有些发抖了,化作小白猫的辟邪悄悄走到了跪在地上的绿云身边,坐了下来,用脑袋在她身上蹭着,想以此来给她一些安慰。
朵婵的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睁开眼睛看着梁柱,用平静的语气说到:“相伴这么多年,我与小姐你也是生出了些许感情,如今我脏了身子,已经生无可恋,以后的日子,你好自为之吧!”
“朵姨!!”绿云惊呼出声,刚刚跪坐下去的身子立刻又跪直了起来!
朵婵打断了绿云,继续说道:“你可以留在山谷里继续生活,也可以想办法出山去寻找你哥哥。”朵婵转过头来在此看向绿云,眼里闪烁着复杂之色:“我是你母亲的陪嫁丫头之一,你父亲郑老爷本只是一个私塾先生,却因为你姑姑而做了官。”
“我哥?姑姑?”绿云本无心听的,却没想朵婵竟然跟她说起了她的身世,绿云不得不认真听了起来。
随后,在朵婵冷漠平淡的语调中,绿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姑姑是大衡朝第一美人,亦被称为第一妖妃,几乎是宠霸**。可后来,朝中左将军叛变,被抓之后自然是诛九族,而这九族正好算到了绿云的姥爷、姥姥还有她母亲身上。
她母亲一家与那左将军根本就不熟,来往甚少。她父亲不甘心夫人就这么被送去断头台,于是就求了绿云的姑姑托了点关系把她母亲给藏了起来,没想竟然会被人给发现了!而皇上正为着叛变而生气,见老爷如此举动便以为父亲是左将军留下的后招,碍着她姑姑的面子,皇上只是杀了郑府所有人而没有下令灭族。
绿云秀眉蹙起,都严重到要灭族了,可是一双儿女竟然都没事,难道哥哥也逃出来吗?绿云犹豫着问了出来,朵婵也回答了她。
原来她的哥哥郑予昀从小就桀骜不驯,当时做为私塾先生的父亲十分不喜欢他,后来哥哥八岁时就自己离开家去拜了师傅,很少回来。不过没几年之后,哥哥身边的人都是江湖里有名的人了,想必他在外头混的还不错,那几个护卫便是她哥哥派来的人。
可绿云奇怪的是,朵姨说哥哥派来的人只负责她一个人的安慰!难道父亲和母亲就不管了的吗?
“没想到这些人竟一个不少的都用上了,少一个我们都活不下来。”朵婵勾了勾唇角,冷笑着。
绿云却缓缓软下了身子跪坐在地上,脑中胀痛异常,这一整天……简直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