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朵婵的厉声呵斥下绿云还是抱着辟邪离开了这座茅屋,可是绿云及其担心,她已经从朵婵的话里听出了她生无可恋的决心,可是她自私的不希望会发生那样的事,她已经惧怕死亡、惧怕失去了。
绿云走出了茅屋,撩起破碎的裙摆跪在了茅屋的门外,两眼茫然无神的看着前方,她只觉得心中似有一个黑洞在吞噬她,她想挣扎,却找不到发力的方向。
辟邪蹲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的翘起毛茸茸的尾巴晃动两下,暗金色的瞳孔里清晰的浮现出绿云的倒影。
不知跪了多久,绿云才猛然想起空地上那些还被绑着的村民,于是眼珠生硬地转动了一下,转头请求辟邪去给村民们解绑。而她,想跪在这里守候朵姨。
辟邪本来不想答应,他是真心感受到人类的脆弱了,不仅动物能伤人,原来人也会伤人!他且从天界掉下人间都没有丝毫受伤,而绿云在自己身上摔一跤都差点死掉,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绿云随时都会有死亡的威胁,再说今天经历了这些,辟邪也很担心绿云会再出什么意外。
可绿云那失魂落魄的神色改变了辟邪的想法,他默默站起身来,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化为一道白光掠过,消失在了压抑的夜色当中。
绿云继续跪在那里,腿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伤口的痛了,直到她听到里面有碗摔破的声音。绿云闭上双眸,身子晃了晃,两行清泪挂上脸盘,也忍不住抽泣了两下,旋即绿云又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已经咬破了的下唇再一次溢出血丝来,随着泪水滑入嘴里,咸得发苦。
她不希望朵姨死,不想让朵姨离开她,她亦知道那摔破碗的声音代表的是什么,屋内没有刀具,刀是放在外面的厨房的,剪刀一时间也是难以寻出来,看来朵姨,终究是要永远的离开自己了。
可是她没有去阻止,因为绿云知道,她是阻止不了。就算这一次阻止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没用的,想离开的人,挽留不住的。
绿云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又如此奇异。清晨时分,她还满心欢喜的吃过朵姨做的早餐,然后带着辟邪悠闲的漫步在田野间,看着田里忙碌、友好的村民,她还感慨着生活是如此的简单温馨,还嬉笑着期待她的及笄之礼!
可却不曾想转瞬间变化就这般巨大!面对那个“二哥”时外面传来的村民们的哀鸣之声仍旧在她脑海里盘旋着,伴随着脑中莫名的嗡嗡声,如针尖一般刺得她头疼!而那摔碗时清脆的声响更是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了她的心间!她茫然四顾,只觉无尽的黑暗向她袭来,让她看不到一丝光明的方向。这夜,这未来,恐惧得让她颤抖!
“咻”的一声,辟邪稳稳地停在了绿云身旁不远处,侧过头来看她,金色的眸中是难得的平静与……深沉。
“辟邪大人。”绿云苍白一笑,声音竟嘶哑难听:“朵姨走了,绿云不敢去送她。”
“叫我名字吧,以后都只叫我名字吧。”
“嗯,辟邪。”
“她不想让你打扰她,我们去找村民们来安葬好朵姨吧。”辟邪靠过来几步,轻声说到。
而辟邪话音刚落,绿云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一直在抽泣着说些什么,可是辟邪却什么都听不出来,废了半天劲才隐约听出有对朵婵说的,也有对他说的,只可惜浓浓的哭腔和嘶哑的声音使得辟邪什么意思也没有听出来。
最后绿云哭着哭着睡了过去,眼睛肿的像个包子。此时天空已渐渐泛白,辟邪驮着绿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茅草屋,辟邪因为怕将绿云放下时吵醒她,就仰着脑袋趴在地上,感受这头顶那团小小的温暖也缓缓睡去。
村里活下来的人都没有睡,那批强盗并不是为财而来,而是想霸占整个山谷,不知道这些贼人用了什么手段迷倒了山谷里所有的人,等大家醒来时便已经被这群贼人给控制住了,而那些公然反抗他们的村民,这些贼人便把这些人全部活埋了!其中也包括虎子的爹。
活埋的人数有不少,大都是山谷里最为强壮的人,村民们被解绑后将神态狰狞的他们一一挖掘出来重新安葬,又在刘婆婆的家中找到了已经僵硬的朵婵,将她安葬好后又在院子里挖出了刘婆婆的尸体,直到日上三竿之后,这些无辜遭厄的可怜人们才被重新安葬妥当。
而救村民于危难的那只怪物再也没有出现过,村民们都只当作是上天眷顾,派下神兽解救他们。从未见过,又消失不见,村民们只能做此想法,皆感恩神兽,感恩上天。
当绿云再次醒来,辟邪偷偷将她打量,只觉绿云给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辟邪歪着脑袋盯着她打量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不一样了。
绿云的腿跪的太久了,伤也未好,暂时还走不了远路,虎子每日里都会过来搀扶着她去墓地傻坐着,辟邪也一言不发的陪着。
山谷里有一片墓地,此时已经多出了许多新的小土包,绿云整日里就喜欢坐在那里发呆,不见笑容,只是怔怔出神。辟邪觉得很不习惯,可又不敢开口打扰,只能每天给绿云疗伤,治不了她心里的痛,治好她身上的痛也是好的。
终于,在绿云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她开口问辟邪:“我要出山,去寻我哥哥。辟邪,你愿意陪我么?”
辟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咧了咧嘴学了声猫叫,干笑道:“喵……好啊。”
听着辟邪那生涩的猫叫声,绿云嘴角才微微一翘,她想起,这是辟邪第一次学猫叫吧。
绿云朝辟邪展露的真心的笑容,轻声说到:“谢谢你,辟邪大人。”
辟邪故作羞涩的挥了挥猫爪摁在脸上,拉长了腔调回道:“嗨,就叫我名字吧,叫我名字就好!”
绿云被她逗得轻声笑了出来,随后,在虎子来接她的时候,绿云告诉了他她的决定:她要出山。
虎子说要和她一块出去,绿云拒绝了,她从朵婵以前跟她说过的一些关于外面的片段以及儿时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也是知晓,外面的世界,远不如山谷中这般平静,虎子心地单纯,对外面不熟,更没有亲人,她害怕虎子出了山会不好过,反而倒不如留在山谷,生活无忧。
况且,绿云要靠辟邪才能出去,而辟邪不愿意让凡人知道他的身份,虽然绿云祈求,辟邪肯定不会拒绝,但她也知道,这么喜欢装本事的辟邪都不想让凡人知道他的身份,定是有缘由的,否则他也不会就在她一人面前神气,而是直接跑出去变个身就可威震四方了。
所以,绿云出于虎子也出于辟邪考虑,她拒绝了虎子,委婉地与他说了许久才说服了虎子放弃出山的想法。
当村里人知道绿云打算一个人出山的时候,几乎全都成队或者轮流地跑来劝阻她,绿云都只淡笑着摇头,最终还是在村民们不解与不忍的目光下,绿云带着白猫模样的辟邪,背着包袱,一步一步缓缓走入了大山,消失在茂密的草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