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路异常难走,虽然比山里还是要好很多,但对于甚少出村的绿云来说能不被绊倒已经很不错了,速度,自然是快不了多少。山谷里的天空总是暗得格外快,暗沉的天很快就变得漆黑了,一轮半月藏在西山之后露出了小小的一道光圈,脚下的路,已是越发的模糊不清了。
绿云眼眶泛红,心里急得不得了,那是一种害怕到四肢无力的恐慌,是无助的颤抖。她提高了裙摆在满是灌木和近一人多高的崎岖之地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她此刻恨不得能飞起来,恨不得马上找到辟邪,好让他保住大家不要出事!
她不由得想起跟着朵姨在外面流浪的情景,她还记得那些为了保护她和朵姨而失去生命的几个不知名字的叔叔,她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不愿再看到有人死去了!特别是——特别是朵姨!
泪水覆上眸子,原本浑沌的路便得更加模糊了,绿云死死地咬着唇,飞快地眨着眼睛忍住了泪意,随即眼前才再次清晰了一点点。
路,太漫长了,到山脚容易,进山,却难了。
那样巍峨的大山,要进入,并不简单。且不说其中有着数量众多的猛兽,就单单是路程也会让人望而生怯。如此高的山,翻过去都需要好几月的时间,更别说到深山里绕着圈地寻找辟邪了,没带任何食物的绿云,就算没有遭到野兽的攻击也断不可能活着找到辟邪。
绿云站在山脚下呆住了,看着眼前漆黑的巨山,那被大树覆盖的山里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直直地看向山的里边,好似有无数的身影隐匿在这一片黑暗当中等她进去。就这么看一眼,绿云都直打颤,更遑论进山了。
冷冷的山风吹得她打了个战栗,旋即她倏的清醒过来,她该怎么办?进山?无疑是找死,可是不进去……她又该如何找到辟邪去救村里的人呢?
绿云虽然没有看到山谷里村民们究竟是何情况,但那嘶声裂肺的怒吼声、那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无一不让她惊惧连连,何需亲眼目睹,耳听便已知出事了,她一个人回去是救不了他们的,反而会使得大家再无获救的可能。
绿云的眼泪再次打着转的想从眼眶中涌出来,她又一咬唇,死死忍住。这种情形下,她不能哭,一旦哭了,大脑就会变得浑噩,而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清醒的头脑会耽搁掉救人的时间的,而且还会引来附近的野兽啊!
山里有野兽,村里有恶人,可是进山她还有希望碰到辟邪,回村……她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绿云颤抖着大口喘气,拍了拍胸口咽下唾沫,看着那漆黑的大山,沉住气,还是迈开了步子走朝山里进去。
山里是没有路的,都是半人多高的茂草以及灌木和树。刚入山,绿云扒开草丛和灌木的声音倒是惊走了一些野兔之类的动物,却也把绿云吓得脸色惨白,最后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坡里被一个惊醒的不知名的小动物撞到了腿之后,绿云禁不住吓得得尖叫了一声。随即四周都安静了一下,连虫鸣都静止了。
那一刻绿云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然后便是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在周围的灌木丛里响了起来,特别是西南方向,绿云甚至感觉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缓缓移动。
绿云吓得背后发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朝东南方跑了起来,泪水也忍不住地淌了出来,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这没有路的山里什么都看不到,再模糊一点也同样看不到。
“辟邪,辟邪!辟邪——辟邪!!”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绿云什么都看不清了,双眸已被泪水覆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好像能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朝她靠近,她脑中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字:跑。
这是人类在遇到危险时的正常反应,此刻绿云浑身布满了道道刮伤,却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听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嘴里不自觉的带着浓浓的哭腔大声唤起了辟邪的名字。
“辟邪——辟邪大人!”
辟邪,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回答她,只有身后野兽跃起的声音——那是突如其来的一静,然后夹杂着破空声带起的风,从背后吹起了绿云鬓边的碎发。
还不待绿云有何反应,她脚下已是一空,还来不及顿住脚步,那股子冲力已经使得她整个人往下方扑了过去,而下方是一个极斜的土坡。那种重重砸到凹凸不平、满是石头的坡面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可是绿云却是知道,好歹她从背后那只野兽的攻击下躲过了一劫。
这都只是瞬间发生的事,绿云倒地后忍着浑身的剧痛想爬起来往山坡下去,脚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啊——”
那野兽咬住了她的腿!绿云握着拳疼得惨叫了起来,拼命蹬着腿踢在那野兽的身上想把腿拉出来,可那野兽却不为所动,只是咬着她的腿把她往坡上拖去。绿云真的绝望了,满脸都是湿润的泪水,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而远处似乎响起了一声怒吼,由远及近,显然那声音的主人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朝这边奔来。
黑暗中那头野兽也惊得松开了到嘴的食物,以一个警惕的姿势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辟邪!虽然绿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怒吼声,但是她却能肯定,那是辟邪!
绿云反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撑起身来艰难的缩回了被咬伤的腿,回头看去,一个似猫似狗的影子还停留在土坡上方,背对着绿云朝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那野兽猛地一颤,亦吓得绿云浑身一惊,接着那野兽就飞也似的朝来的的方向逃去了,可没等这野兽跑了多远,从空中跃下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那影子直扑了下来,压倒了好几棵大树,土石飞溅,其中一棵大树正好压倒了那野兽的身上,野兽挣扎着想爬出来,那巨大的影子却是一巴掌拍在了这棵大树上,力量大的使得粗壮的树干都碎裂了开来,而树下的身影蹬了蹬腿就再也没有动弹了。
“辟邪!”绿云岂会看不出巨大的影子就是辟邪?此刻见野兽死去,绿云趴在斜坡上扭着脑袋朝他哭喊了一句。
瞬间,那影子就来到了绿云身前,雪白的皮毛此时是这黑夜里唯一能看清楚的了,而这一身雪白,更是衬得辟邪那双金色的眸子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深沉。
“你怎么跑到山里来了!你当小爷我的话是屁么?!”辟邪瞳中满是愤怒……以及心疼!
这夜色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四周景象他依然看得清晰如昼,绿云一直撸起裙摆在奔跑,腿上的裤子已经被划开了许多道口子,特别是小腿上那道咬伤更是触目惊心。辟邪怎能不怒?他实在不能理解这蠢丫头好端端地要赶着晚上进山里来做什么!要不是他甚是熟悉她身上的气息,闻到之后他才逐渐从修炼中恢复意识,这时却是听到了她的惨叫声,他才立即赶了过来。
见到正在那气得跳脚的辟邪,听出他稍显稚嫩的声音里深切的关心,绿云终于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毕竟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十五岁姑娘,儿时对死亡的恐惧如今又再一次尝受到了,不只是对自己死亡的恐惧,更是对他人的……
辟邪眼里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慌乱,连忙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把绿云捏了起来,踩平了脚下的杂草才把绿云轻轻地放到了上面,随即体型逐渐缩小,到了与绿云差不多高的模样,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不哭了”“不痛了”之类的话语,然后蹲下了身子仔细检查绿云的伤口。
绿云却一把抓住辟邪的爪子,哭着说到:“辟邪,村子里来了一帮恶人,我们快点回去救他们……呜呜呜。”想起村民们的惨叫声,绿云的心都颤抖了起来,她多害怕她的朵姨也会出事啊!
辟邪却是一怔,村里?关他什么事!但是那帮恶人竟然逼得绿云跑进山里来寻他,还差点死在了那小东西嘴里,辟邪哪能咽下这口气?!
“这可是小爷我的人!若是动她,小爷我便送他去见阎王!”辟邪心中隐隐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看着绿云那番模样,辟邪当即朝她点点头,难得认真地说到:“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就陪你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