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情笃深处众无主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英气风发又仁厚有佳，吴丞相只是摇了摇头，“今儿皇上似是有些不适，定是又从那瑶仙殿归来的！妖孽，妖孽啊！”
又是这两个字！齐溟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看着吴丞相渐渐远去的身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花园里，一高髻雅簪立在头上，金色的明丝凤簪平整的在发上铺展着，尽显贵气。
皇太后高昂着头，轻瞟着周围的一景一物。
那白色的石砖地上，红褐色的高贵绣履，铿锵有力的落在地上发出浑厚的声响。
宫女们一一跟在身后，目光也只是落在了地上，寂静的仿佛能听晓那鸦雀之声。
一幢暗红色的广大宫殿前，立着一行人。
皇太后抬起眼来望着那块金色的牌匾眯起了眼睛，“瑶仙殿！好个瑶仙殿！”
这名字似是比自己的广祥殿都来的气派，这座宫殿在齐王宫里搁置了这么多年，想不到一来便被那艳姬给住了去。
若非这一次来到这儿，还真不知道这艳姬究竟得宠到何种地步。
今日辰时，便听宫人说那皇上在早朝时又打起了瞌睡，细细一问竟又是从和瑶仙殿里出来的。
她就不相信了，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狐媚子勾得那一向漠然的齐旻竟动了情！
瑶仙殿里，清颜披上了件外裳，将那头青丝随意的束在了脑后，任那宫人细心的为自己编织着发式，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睛。
“太后娘娘驾到。”
清颜微微一愣，有些困惑的向宫门口望去，自从自己入宫以来还从未见过皇太后。
按理说自己早该去觐见她，可是说实话自己其实连一次也没有去过，每当想到这儿便觉得有些别扭。
清颜立起身来，连忙走到宫门前，恭敬的弯下腰来施了一礼。
“太后娘娘吉祥。”
皇太后高傲的仰着头，瞥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现在都巳时了，穿的还是如此随性，“艳姬你可真是享受啊，入宫以来这还是哀家第一次受你如此大礼。”
一旁的眷舞静静的瞅着清颜，垂下眼来，心里不由得为艳姬捏了把汗。
“我……”
这字一出，皇太后立马回过眼来，“我？这个字眼在宫里难道没人教过你嘛，既然你是皇上的姬妾，就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宫里不比外头，懂嘛！”
清颜一听，只是默默的咬了咬唇低头应允着。
看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摸样，皇太后只是不屑的扬起唇来，“抬起头来。”
清颜微微蹙了蹙眉，仰着头，一直到现在太后都没有让自己起身，这膝盖跪得也似是有些疼疼的。
当这张脸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微微一怔，这女子简直就是天上人。
一种隐隐的不安缭绕在心头，早先便听闻这个艳姬的貌美，却不曾想到竟长得如此倾国倾城！
“皇上对你宠得很啊。”
清颜抿了抿唇，竟不知该如何应答，有些委屈的瞥了眷舞一眼。
这一眼却被皇太后看在了眼里，道，“怎么，哀家难道有什么可怕的，让你连话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不是的，我——”
眼神冷冷的撇在了清颜的脸上，那岂是一抹普通的眼神，而是充满了女人的反感。
清颜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将头埋得更深了。
“即是皇上的妃嫔，就得懂宫中的规矩，看来你还不太懂礼。”
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叶儿，却见她的眼神正直直的望着艳姬，干脆道，“叶儿，你觉得哀家如何是好。”
叶儿只是微微一笑，道，“这宫里的规矩可不能少，该会的就得会，叶儿觉得该让娘娘学学才是。”
眉头轻挑着扫了清颜一眼，看着这个女人慌张的摸样，心里便说不出的畅快，当日自己那般恳求她，结果却惹得一身骚！那一日的心凉她永远也不会忘！
“这话倒对，李嬷嬷，从今儿起你便好好教教娘娘规矩，懂嘛！”
清颜微微一愣，转眼看着那名李嬷嬷，见那粗腰大眼，一看便有些凶神恶煞，却又碍于皇太后的懿旨不敢吱声。
“从今儿起哀家便会时时念着你，审着你，这皇宫可不比你家大院，想怎样就怎样！懂嘛！”
“是，清颜明白。”
冷哼着扫了眼，这才大步离去了。
待皇太后走后，清颜却有些战战兢兢，那言语那字里行间的不就是对自己的警告嘛。
刚准备立起身来，却发现脚下一软，膝盖生疼的很。
眷舞一见连忙走上前来，搀扶着清颜，却发现她的额上早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几日艳姬娘娘总是体虚孱弱，这一跪足足有了一盏茶的时辰，皇太后一来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不满，只怕日后的过活也要难了些。
“艳姬娘娘！这宫中女子本就要懂规矩，您是娘娘，就更需明理些。”
“李嬷嬷，娘娘这几日体虚——”
“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该如何奴婢自当明晓，还请娘娘见谅。”
清颜关切的忘了眷舞一眼，自有记忆以来眷舞便一直伴着自己，这还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说话。
“娘娘，明日太后便会来审查，还请娘娘自主些。”
窓晔殿里，香妃正漫无目的的允着茶，闻着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兰轩迈着小碎步快步进了宫殿，赶忙施了一礼，“娘娘。”
香妃若有似无的抬着眼，将那茶放了下，“说吧。”
“是。”兰轩得意的扬着唇，道，“方才太后娘娘去瑶仙殿，特地让艳姬娘娘学学规矩，还说日后会常去看她学的情况。”
“哦？想不到太后娘娘还挺上心的。”立起身来，轻轻挥了挥衣袖，走出了窓晔殿。
才短短半个时辰，清颜便觉得身体虚得很，整个人直冒汗。
李嬷嬷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娘娘看来也累了吧，算算时辰也已午时了，娘娘也该用膳了。”
眷舞早在一旁候着，将一些菜肴端上了台。
清颜疲惫的坐在桌案边，撑着脸刚吐了一口气。
“娘娘，用膳时更得注意礼仪，无论是哪个大家闺秀都得遵守饭桌上的礼仪。”说着便走上前来轻轻敲了敲清颜的臂膀。
清颜无奈的皱着眉，待眷舞将筷子递上前来这才接了去。
“香妃娘娘到——”
适时，香妃来到了瑶仙殿里，却恰好看到清颜正受着李嬷嬷的宫规训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辰来的真不巧了。”
清颜与李嬷嬷一听，连忙回过眼去，却对上香妃那温和的笑。
“香妃娘娘吉祥。”
清颜一见，也有些犹豫，之前这李嬷嬷这才告诉自己香妃与自己的等级相差两级，她是正三品，而自己只是四品嫔妃姬妾而已。
香妃干脆走上前来，牵起清颜的手，拉到一旁，转眼看了看李嬷嬷，“李嬷嬷，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可——”
“放心啦，本宫会亲自教授艳姬桌上礼仪的。”
听到这话，李嬷嬷这才应了应声，离去了。
待李嬷嬷走后，清颜只是长长的呼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顿时洋溢了起来。
“方才听说太后娘娘来了瑶仙殿，有些担心，这才过来看看。”
香妃说着便微微一笑，侧眼看了看兰轩。
清颜这才发现她竟带了个食盒来，“这是——”
香妃只是径自立起了身，将食盒打了开来，端出几盘小糕点。
“这是膳食阁的一名大厨做的，手艺很不错呢，你尝尝。”
清颜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那桌案上的美食，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一个零碎的画面忽然出现在了眼前，有一个男人温切的将一盘盘小食放在桌案上，温柔的笑着，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妹妹？妹妹？”
清颜猛地回过神，看着香妃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个画面好眼熟。”
香妃微微一凌，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抿了抿唇，笑着，“呵呵，想什么呢，吃吧，过会儿李嬷嬷又要来了，可歇不了了。”
“恩！”
看着清颜那温笑的摸样，香妃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羽国养性殿雕花卧榻之上倚着名老妪，约莫四十的脸上却依旧风韵犹存。
一名身着粉色袄衣的女子迈着灵动的步伐走进了殿中，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太后眯着眼坐正身子，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瞧这眉眼倒是颇为脱俗，但是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略略吸了口气，道，“你就是罗源儿。”
“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
略略斜眼看着一旁的宫人，三名宫人立刻捧着几个木案走上前来，那上头盛着两套暗粉色的旗装，还摆着一对别致的金耳坠与一只镶金玉簪以及一些精致的木匣子，一看便高贵不已，价值连城。
“太后懿旨！美人罗源儿聪慧可人，秀外慧中，贤德有佳，特封为二品贤妃！特赐二品皇妃朝服两套，金环玉一对，金玉簪一只，首饰银两各两匣！钦此！”
“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眼前这谦恭跪拜的女子，皇太后只是略略抿了抿唇，道，“从今儿起，你便不再是一名美人，而是贤妃，需在宫里起着模范作用可知。”
“贤妃明白。”
“回吧。”
“多谢太后。”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太后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她那温柔娴淑的脸下似乎隐藏着什么，才短短一月便被封为了美人，又是一月变成了贤妃，也不知究竟使了什么狐媚招数！
“太后娘娘，您这眉头拧的可夹得住快青云糕了呢。”
回眼看着身畔的那名宫女，这才浅笑着回了神……
粉色的长裙顺着眼前红毯轻移着，一个珊珊然的身影挺步走出了养性殿。
那漂亮的凤眼里尽是酸楚，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的望着远方，似是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贤妃咬着牙蹙着秀眉，捏着娟帕的手也不由握紧了些。
“襄王万福！”
数名宫女公公一见眼前的那名男子立刻跪下身来，贤妃深吸着一口气，垂下眼来，“襄王殿下万福。”
羽田靳深深的看着贤妃，若有似无的扬着唇，对于广王对这名贤妃的宠爱他也早有耳闻，看着那漂亮的容颜，似是比以前更美了，却也多了一丝沧桑。
“贤妃娘娘不必多礼。”
短短八个字却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底，没有人知道自己与襄王有怎样的一段过去，抬起眼来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为什么每一次他的请求都让自己无法拒绝，为什么他明明就是自己的皇叔，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爱着他。
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是硬生生的咽下了。
“恭喜娘娘荣得圣宠，还请娘娘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贤妃一听，轻走上前一步，羽田靳一见忽的眯起双眼，危险的看着贤妃。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她的眼里是如此的讽刺，失落的叹了口气，“多谢襄王，贤妃自当好好照顾自己，不让——皇上挂心。”
“有贤妃如此贤良淑德的娘子，皇兄必定会心安。”
娘子……羽田靳，这辈子我只想做你的娘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我拱手相让！
鼻尖似是有些涩涩的，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着。
“多谢襄王殿下！”
这六个字，似是从口中咬着而出，每一个字都夹杂着艰难的呼吸。
“贤妃就不扰着襄王与太后娘娘的相聚了，贤妃告退。”
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些，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他绝情寡义，明明早已知道，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心痛！
“等我……”
贤妃猛地抬起眼来，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她听到了他口中的呢喃！
回过眼来，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看着他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她听到了！原来他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原来所有的一切并没有白费……
齐国广祥殿脚下的步子似是有些沉重，整个人颤悠悠的走上前，跪在地上深深的施了一礼，“艳姬参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有些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这礼倒是没错，但现今皇宫里又未行大节，你这么隆重做什么！”
清颜咬着贝齿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皇太后分明就对自己不满，她这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儿做错了，哪儿招惹了她。
“好了，起身吧，哀家可不想让皇上以为哀家待你如何如何，李嬷嬷好好教着娘娘，过几日便是节庆了，哀家可不希望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是，奴婢明白！”
从广祥殿出来，清颜踉跄的屈下身揉了揉膝盖，腿腕处此刻正绑着两个沙袋，紧紧的贴合腿，似是有些胀痛。
“娘娘！”
回眼看着李嬷嬷，清颜便知自己的动作定是不雅，只得支起身艰难的迈开了步子。
远远地，香妃便看到清颜那委屈的摸样，略略一思，快步走上前来。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抬眼对上香妃那关切的眼神，清颜只是咬牙摇了摇头。
“还说没事儿，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深吸了口气，看向了一旁的李嬷嬷，却也不再多言，“罢了，这身子都如此了，李嬷嬷，您看还是让艳姬歇会儿吧。”
“香妃娘娘，倒不是老奴不愿，这宫里的规矩——”
“规矩固然重要，身子难道就不打紧嘛！”
看着香妃那温怒的摸样，李嬷嬷犹豫的抿了抿唇，刚刚想要说什么。
“香茗姐姐，莫要为难李嬷嬷了，其实她这两日一直悉心的教授着清颜规矩已是辛苦了。”
李嬷嬷一听顿时有些愕然的看着清颜，不曾想到她会为自己说情。
“罢了罢了，你啊！好好照顾自己。”
清颜只是浅浅一笑，不在多说什么，在眷舞的搀扶下回了瑶仙殿。
安坐在榻上，有些吃力的呼了口气，看着一旁静谧的李嬷嬷，竟不知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
宫门口，钟玉儿立在那儿犹豫不决，眼看着碗中的药汁拧着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