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任婷婷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塞进了她嘴里,带着一股子铁腥味。她扭头,本能地想躲开,但口中的硬物却被人用力地朝她喉咙里捅了几下。
“呜……”
猛地睁开眼,四周是一篇漆黑。就在这片漆黑之中,有一双眼睛,它近在咫尺,正注视着她,深邃地眼眸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可真会跑啊。”
熟悉的声音让任婷婷一个激灵,立刻想从床上弹起来。但她未极动作,对方已经伸出手,狠狠地按住她的头。
“别动!”
他凑在她耳边低吼,那声音里透着的狠毒,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她斜眼看旁边。就在距离她只有五步另一张床上,同事均匀地呼吸着,睡得正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是公司宿舍,他……金毛飞怎么会在这里?
任婷婷瞪大了眼睛,忽然发现,他塞进她口中的硬物不是其他,正是曾抵住她下颌那把乌黑手枪的枪口。
“呜……呜……”
她扭了扭头,惧怕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流了下来。她看见金毛飞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你害怕了。”
“你怎么害怕了呢?那天明明还那么勇敢,就是死也不肯松口。”
他轻笑着,埋首附在她耳边轻呢。接着,他撸起持枪那只手的衣袖,换手握枪,将那日被她咬伤的右臂凑在了她的眼前。即便四下黑暗,但任婷婷依稀可以看见伤口处血肉模糊,肉都翻了出来。
“真疼。”
他在她耳边吹气,斜眼,挑眉微笑着欣赏着她的恐惧。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惦记着你,每天,只要看见这个伤口,我就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怎么?你以为换一个地方,我就找不到了?”
“呜……呜……”
任婷婷用力摇着头,她想说话,可却被枪管抵住口腔内部,四肢,也被金毛飞给压着,无法动弹。
“告诉我,你想我吗?”
金毛飞笑着,目光温柔地打量着任婷婷,语调低柔沙哑,像是在对恋人倾吐情话。任婷婷呜呜地哼着,先是点头,接着又用力摇头。
金毛飞看着她那副模样,蹙眉笑了笑,有些不满地低声埋怨: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任婷婷急忙摇头。
“既然你这么不想被我找到……”
他笑着,伸手抚了抚任婷婷额前碎发,轻轻叹气。
“那么我就送你去一个永远不会让人找到的地方吧。”
“呜!”
他话毕起身,玩世不恭地笑着,看着任婷婷惊恐地瞪着眼,无助地挣扎。忽然,他面色一沉,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收了个干净。扣在手枪扳机上的食指,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砰!
当刺耳的枪声划破夜空,任婷婷尖叫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把竹扇从她身上掉了下来,滚到了地上。任婷婷睁大了眼,看了看四周。
不大的房间内,一台小电视,两张上下铺的钢架床,茶几上摆着水壶、手机充电器等乱七八糟的杂物。窗户就在她的床边。水蓝色的窗帘被风撩起,窗外阳光明媚。
靠着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许久,任婷婷才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全是汗。
“小夕?”
“吴姐?”
扯着喉咙喊朝外面喊了几声,没有回音。任婷婷这才慢慢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吴姐一早就去同学家了,小夕跟珠珠她们说是要去逛街,大约也已经出门。只剩下她,早上8点起来过一次,吃了早餐觉得时间还早,又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又坐了一会儿,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任婷婷这才慢慢爬下床,准备去洗个热水澡。穿鞋的时候,她看见地上掉的那把竹扇,顺手就捡起来。一摸扇柄,全是口水。她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地笑出声来,吐出个“靠”字。
热水哗啦啦流出来,冲尽她那一身的冷汗,浑身被温热的水流包围。任婷婷闭上眼,仰头对着花洒。或许是因为这感觉非常舒服。她不由地就敢去回想一下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了。
都说,梦境反应着人的内心。在刚才那个可怕的梦里,任婷婷非常清楚地看见了金毛飞扣动扳机时手指的动作,甚至连他食指骨节的形状、他的指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没有亲身感受过的东西,在梦里,绝对不可能那么真实。那日,金毛飞用枪抵着她的下颌扣动扳机的那一幕,早已被任婷婷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她眼睁睁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把扳机扣下去。
与亲人、同事、朋友提起这事,任婷婷总是笑侃,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枪长啥样,自己不但见识了,还被人用枪口抵住。这是几辈子修来的运气呐,够惊险,够刺激,够传奇。
可每当她闭上眼,总能听到那时候她没能听见的那声枪响,心脏如同凝固了一般,手脚霎时间冰凉。那种好像已经死过一次的感觉,当时无暇顾及,事后想起,却是心惊肉跳、万分恐怖。只要干瘦中年晚半秒出手,她必死无疑。
那个金毛飞,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再是天真得愚蠢也该有个下限。任婷婷简直受不了,在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之后,自己竟然还在为一些没有切实根据的臆测耿耿于怀。而促使她产生那种荒诞念头的原由,仅仅是因为墨镜掉下的瞬间,她简直觉得金毛飞就是齐放。而齐放呢?她对他根本没有了解,不过一面之缘,而且是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她对齐放的相貌记得有多么清楚。这是多么的荒谬可笑!?多么的不靠谱?!
关海飞说任婷婷还沉醉在她的少女情怀之中,就像某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成天做梦,梦见自己喜欢明星帅哥与自己奇迹般的相遇,随之催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然而,在他看来,少女情怀总是屎,少妇情怀才是诗。唯一让屎变成诗的办法,就是丢掉那些该死的羞涩,好好去了解了解,她所喜欢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对,是人,有缺点也有优点的普通的人,不是Superman,也不是会放电的怪物。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换了我,你会不好意思?一样,都一样,没什么不一样。婷婷,老子真受不了你,你的目的性用的着这么强么?让你与人相处不等于要你去当人老婆,麻烦你在把男人看成‘雄性生物’之前,能不能先把男人当人看一会儿啊?!”
关海飞说话口无遮拦,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话一针见血,直戳死穴,直接导致她面红耳赤语言不能。
想到此处,任婷婷愣了愣,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迅速冲掉了身上的泡泡,围了条浴巾就冲了出去。
“哎呀,猪头……这都几点了,几点了……”
她一路咋呼着冲进房间,刚捡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只差没跳起来。
3点半。这一觉回笼,竟然都下午3点半了!
“完了完了……”
她嘀嘀咕咕,迅速翻出一件翻领白T恤跟一条牛仔裤穿上,头发也来不及弄干,只随手梳了两下,就提了包挂在身上,拿着钥匙跟手机冲出门去。
这年头,要买辆车是越来越容易了。哪怕你只有几千块,也能弄辆小车开开。私家车暴增,直接导致了城区交通拥挤的局面。从前是下午五、六点高峰期车辆缓行,而近2年,下午三、四点就已经堵上了,不,根本就没人能预测究竟什么时段、哪条路会突然堵上。总之,不论哪条路,只要在关内,不堵死万幸,缓行很正常。
为了保证机场高速路的畅通,近日交管部门在进机场高速路的立交桥入口处设了限高牌。限高两米四。也就是说,连一般的大巴车都过不去,只能绕行环城高速。但由于限高牌才设立不久,太多不知情的大巴、重卡……统统被拦在立交桥入口处。那些车要调头,便使得原本只是缓行的路段,如今更是完完全全被堵死。
任婷婷坐在出租车上,举头,见前面已经排成了长龙的车辆纹丝不动,低头,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又晃过去20分钟,不禁怆然涕下,暗暗咬牙:天要亡我!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是她自做孽不可活。齐放本尊出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她面前,她还有心睡回笼觉。倒是心心念念金毛飞,连做梦都梦见人拿枪塞她嘴里问她想不想他。这种本末倒置的事儿,估计也只有她这种大脑发育不良的人才干得出来。
齐放所搭乘的1512次航班4点35分进港。而当任婷婷气喘吁吁冲进机场接机大厅的时候,五点都过了。她举着昨天下午在公司打印的一张写着齐放名字的A4纸,在等待接机的人群中蹿来蹿去,时不时地踮起脚四处探望。当然,这不会有任何结果。当许多拎着行李的人从里面匆匆走出,与前来接机的人一同离去,任婷婷埋头,深深叹了口气:“黄花菜都凉了……”
“热热还能吃。”
陌生男性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那声音听来低沉而富有磁性,话语中暗含笑意。任婷婷一愣,扭头,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穿一身黑色运动服、戴鸭舌帽的男人提着旅行袋站在她身后,冲她微笑。
“任婷婷?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