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市政大厅外的广场上,一名男子就在喷泉旁边弹起竖琴,像天籁一样的神曲,很快就聚拢了无数听众。
一曲弹毕,在无数的欢呼声中,他毫不停留地离去。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在港口,在教堂门口,在钟楼,无数幽静之所都留下了他的曲子,到後来,几乎每一个听过的人,都彷佛做了一场奇幻的大梦,很长时间都无法从那种幻境中摆脱出来,失魂落魄。
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竖琴手,有一手灵魂之音的传闻,就流传了整个帝都。他的曲子从无重复,而且无一流传在世,每一曲都有著浓重的远古神话曲风,乃至於引起了圣堤斯皇家歌剧院元老们的兴趣。很多游荡在帝都的吟游歌手,都纷纷宣称要跟这个神秘竖琴手一决高下。
可惜这个神秘竖琴手神出鬼没,每个特意去寻找他的人都空手而归。
在圣凯西家族府邸,二小姐梅丽莎接到手下寻人接连失败的消息,嗔怒异常。
早早赶来准备祖父生日宴会的美杜莎夫人逗趣地说,「看来你还对那天的邂逅念念不忘,我亲爱的妹妹不会真的动春心了吧?」
梅丽莎故作大怒,跟姐姐缠闹起来。
城堡里满是两姐妹的欢笑声,走廊路过的仆人纷纷感叹,大小姐每次回来,家里的欢笑声都会多很多。
「哇,姐姐,你真从乡下小贵族那里把《圣马娄的晚宴》买下来了?」
「那个小贵族认定了这是传家之宝,死也不肯卖,姐姐只好透过商会用了一点手段,才弄回来这幅有千年历史的名画。
「这幅画出自史诗青年画家阿曼多夫,一位史上最了不起却英年早逝的天才画家,他流传不多的几部传世之作,不是损毁就是失踪,仅有一幅还藏在皇家博物馆。爷爷每次一有空都会看去很久,若不是那乡下小贵族的一次酒後失言,恐怕没什麽人知道这个小家族居然还有这等收藏。」
「好啦,好啦,人家才不管这个画多有来历,只要爷爷喜欢就好。」梅丽莎捧著姐姐的肩膀,在脸蛋上吧唧一声狠狠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你们在看什麽好东西啊,老远就听见了。」一名有著蜜色卷发的英俊青年在叩门後,步入小厅。
「我们家的天才大法师也回来啦。」
「美杜莎姐姐,连你也取笑我。」
「刚才,梅丽莎还在打听你们兄弟都准备了什麽礼物呢。」
「小密探,我偏不告诉你。」梅凯伦笑咪咪地对著梅丽莎说。
「哼,谁稀罕,反正这次你们谁也比不过我和姐姐联手送出的礼物。」梅丽莎挡在了未开封的古画前。
「我跟潘卡罗不过是穷法师,怎样都比不过美杜莎商团的主人,别说我认输,就是咱们那几个心高气傲的堂兄弟也得俯首称臣。」梅凯伦苦笑。
「祖父最喜欢见到家族上下开开心心聚在一起,他总说,你们取得什麽成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的团结,只要我们体贴到了老人家的心思,送什麽都无所谓,对不对?」美杜莎夫人甜笑说。
「乖乖,才多久不见,我怎麽觉得姐姐更迷人了,弟弟站在你面前都有点把持不住。」梅凯伦摸了摸鼻子。
「什麽时候学会了潘卡罗的油嘴滑舌,讨打。」美杜莎夫人故作生气,舞拳做打。
梅凯伦两步逃开,出门前说,「不打扰你们姐妹谈心,我去找找潘卡罗这小子。」
「梅凯伦!」美杜莎夫人叫住了弟弟,「祖父的宴会上,姐姐建议你换下法师袍。」
「懂了,谢谢姐姐。」梅凯伦微愕,随即明白了美杜莎夫人的用心,爷爷是军务大臣,戎马半生,有著典型的军人脾气,生平最反感高高在上的法师,他以法师身分出场,必定不讨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真是一个聪明剔透的女子,可惜命不好嫁错了人,他叹息著离去。
梅凯伦刚离去,一名护卫就匆匆来报,二小姐要找的目标找到了。
梅丽莎不顾姐姐的呼喊,马上就冲了出去。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过那个可恶的竖琴手。
圣堤斯被尼罗河一分为二,南岸主要是平民区和港口商贸区,北岸则是贵族城区,而在北地最高的一块丘陵上,是皇宫的所在地。
越接近皇宫的贵族府邸,地位越最尊贵显赫,这早已成了潜规则,而圣凯西家族的府邸就位於东临大海、背靠皇宫的位置。
当梅丽莎找到竖琴手的时候,他和半地精安培正在圣凯西家族府邸附近的海湾上荡舟。
面对「暴力邀请」,竖琴手没有反抗,非常配合地被强邀了,而他手里那份公爵夫人透过故交格里高利宫廷大法师间接拿到的请柬,自然报废了。
「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是谁?」对於竖琴手屁股後头捧著一个长盒、亦步亦趋的瘦小少年,梅丽莎充满疑惑。
「我的仆人。」
「我不是你的仆人,我是最聪明的天才炼金术士安培阁下!」半地精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反驳那个领路在前的冰山男子。
听少年说的有趣,梅丽莎打趣道:「天才的炼金术士安培阁下,我认识很多炼金术士,可没听说过有一个叫安培阁下的。」
安培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什麽,闭嘴道:「我只是给个什麽圣凯西家族送礼物,叫什麽不关你的事。」
「咦,我可不记得家族有邀请你们,就你们这种没身分、没地位的……」梅丽莎话没说完,意思却不言而喻。
突然,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插在了梅丽莎脚下的沙土中。
「公爵夫人塞维妮,这是谁啊,我怎麽没听说过?」圣凯西家族的二小姐愕然以对,接著像是醒悟了什麽,「喂,聋子竖琴手!冰山男,你是这个什麽公爵夫人的家臣?」
「我跟她没什麽关系。」竖琴手难得开口了。
「你骗谁啊,那个公爵夫人很漂亮吗?有没有我姐姐漂亮?我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美杜莎夫人,听过没,就是那天跟我走在一起的女人……哼,可恶,又装聋子。」
竖琴手再度闭嘴,梅丽莎只好把气头发到了安培身上,「你们送的是什麽礼物啊,奇形怪状的,要是太差劲,会丢我面子的。」
「哼。」半地精高高地昂起头颅,表示不屑。
这倒让梅丽莎来了兴趣,「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圣凯西家族什麽宝贝没有收藏,普通市面上的东西,真没办法拿出手的。」
半地精被激怒了,把捧在怀里的盒子放到地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杆三尺长、有握把和古怪机械装置的管状物便亮了出来。
「这是什麽?」梅丽莎伸手摸了摸,却被半地精打掉。
「地、地精火药枪,我们一般叫它火枪。」出口犯了错,半地精倒也精灵,将错就错。
「火枪,它能做什麽?」梅丽莎奇了,这东西做工粗糙,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价值,只是从没见过,她倒不敢贸然否定。
「砰!」一声枪响後,百尺外沙滩上一株椰子树的椰子被轰得稀烂,看得梅丽莎目瞪口呆。
半地精抱著枪管柱地,吹了吹枪口的黑烟,得意的翘起下巴。
梅丽莎一拍手,点了点头,「还不错,算你们过关了,就凭这个小玩物,说不定爷爷会赏识你们。」
「小玩物?」半地精又跳脚了,「我造的家伙可是能杀人的,有谁的脑袋比椰子硬?」
梅丽莎摸了摸半地精的脑袋瓜,「真是可爱又倔强的小正太,我决定了,不管爷爷说什麽,我都挺你。」
「什麽是小正太?」半地精傻眼了,他塞满各种炼金术语的脑瓜子很难明白。
「就是小正太。」梅丽莎突然抬头望著远处,「苍蝇又来了。」
「梅丽莎小姐,我们找了你半天,想不到你在这里,刚才发生了什麽事,动静这麽大?」
两名衣冠楚楚的贵族青年连袂而来,後面还跟随了几名仆从伺候著,而开口的人,是略微领头的那名英俊金发青年。
「特里克男爵,我没空陪你,爷爷的宴会就要开始了。」梅丽莎没好气地应付。
「梅丽莎小姐,为什麽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金发贵族青年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高大冰山男。
「喂,冰山男,你叫什麽名字,你都没告诉过我呢。」梅丽莎突然恶气横生。
冰山男的目光穿过金发贵族青年,随即又收了回来,「巴巴罗萨。」
「巴巴罗萨。」梅丽莎念了两遍,称赞道:「想不到你这个冰山男还有个这麽特别的名字。」
金发贵族青年旁边的瘦削贵族青年,突然注意到冰山男背後包裹露出的竖琴一角,首次开口道,「我是沃尔克家族的巴萨罗,巴巴罗萨阁下真是眼生得很啊,圣堤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还真没见过。」
冰山男伸手一指北方,却不多做解释。
「斯堪的纳维亚?」那名青年贵族再度追问道。
「什麽纳维亚?这个家伙就是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神秘竖琴手,我刚在海边逮到他,抓他去祖父的生日宴会上献曲呢。」
两名青年贵族相顾一眼,顿时对这名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失去兴趣。
特里克男爵扫兴的摇摇头,「梅丽莎小姐,趁晚会还早,有没兴趣陪我们去跑马?上次我输掉的纯血马,这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察觉到刚才说错话的梅丽莎,毫不犹豫拒绝说,「他们两个是公爵夫人的使者,我必须亲自带回去。」
「公爵夫人?」特里克男爵惊讶道。
「难道是最近传说那位刚回到帝都的塞维妮夫人?」巴萨罗眼中闪过异芒,想起一个帝都暗地的久远流言。
「那麽,梅丽莎小姐,我们回头见。」
特里克显然也想到了什麽,走前对冰山男说道:「巴巴罗萨先生,希望一会能看到你精彩的表演。」
「这两个瘟神终於走了,奇怪,平常他们可没这麽好打发。」梅丽莎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她突然又想到什麽,盯住冰山男说,「喂,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巴巴罗萨先生,你到底是什麽来头?」
「一个无法回去的家乡。」家乡已经被封印数百上千年,自然没办法回归,冰山男不屑也无法满足梅丽莎的好奇心。
「装神弄鬼。」梅丽莎扁扁嘴,「对了,你千万别招惹刚才那两个家伙。他们可心狠手辣呢,那个巴萨罗才二十五岁,家族战神斗气就修炼到了六级巅峰,堪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帝都新一代的年轻强者,据说很受皇家卫队看好。
「那个特里克的祖父虽然只是个公爵,可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手掌重兵,一个据守帝国南疆,一个统领皇家主力舰队。特里克本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是皇家狮鹫兵团的主力成员,十八岁就获得了鹰狮勋章和男爵爵位,在皇室风头无两呢。」
「他们其中之一可能成为你的未婚夫?」冰山男突然冒出一句。
梅丽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你们跟我来,就你们这身寒酸的打扮,只怕连正门都进不去,咦,小正太呢……」
很快,他们就远远看到,「小正太」正趴在那棵炸了椰子的椰子树下比划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