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撒谎一旦开始,只好将谎言进行到底。
其实,那办法虽然奏效,却未免有些笨拙,而且成本也高。告诉你:真的高人根本用不着撒谎,完全可以赤裸裸说明真相!
真话比假话更骗人
楚(威)王在徐州打败齐国部队后,想把田婴赶出齐国政坛。
这个事情,使田婴非常担心、恐惧。
他暗中派张丑跟楚王说:大王这次能在徐州打败齐军,其实得益于齐国未重用田肦。田肦(马陵之战时任远征军第一副司令)有功于齐,百姓士卒也拥护他;但田婴与他关系不佳,所以未用他而用申缚为将。
申缚这个人朝中人际关系处理不错,上下前后左右都打理得面面俱到,不过百姓并不拥护……打仗的事申缚远不如田肦哩,所以大王您能够很快战胜他。
兜了这么大圈子究竟什么意思呢?--结论是:如果大王您轰跑了齐国田婴,那么受打压的田肦必然重新出山成为您的死对头,这可是个厉害的角儿;到那时,田肦与大王您交锋,恐怕对咱们楚军多有不便呐!
楚王熊商这才作罢,不再坚持要齐国赶跑田婴。
就这样,该事总算告一段落。
然而隔过不久,又发生一桩匪夷所思的怪事。齐侯打算把薛地封给田婴,结果让楚王熊商知道,熊商“闻之大怒”,又决定要攻打齐国去。干涉他国内政居然到如此可笑地步,可见楚王有多牛、可见齐国有多窝囊!
不明真相底细的后人,还以为齐国人民真的从此硬起来了,看来没有嘛。
齐候田因齐迫于国际势力的巨大干涉,开始动摇起来,有意放弃给儿子田婴封地的事情,免得得罪楚王又来兴师问罪!真他妈的窝囊,俺这领导当得郁闷哟,拿自己的地封自己的儿子,楚帝国主义也要出兵来干涉,这叫个什么事儿嘛!
对此,狗头军师公孙闬又出来说话。
大家该还记得吧,就是该同志帮助邹忌大帅锅成功陷害田忌将军,并使之“夹着尾巴逃跑”到楚国,最后在江南当寓公呀。
公孙闬给田婴分析说:“您这次能不能顺利受封,关键不在齐国,又将取决于楚。闬有办法说动楚王,使其急着希望把薛地封给您,而且保证比齐国本身还积极主动。”(这个公孙闬,看来真是能人,永远站在红人后面。)田婴感激说:“那就好。此事全权拜托先生成全。”(婴子曰:“愿委之于子。”)为此,公孙闬不惜旅途劳顿,屁颠屁颠跑到郢都。然后对坏脾气的楚王熊商分析利导说:“鲁国和宋国,都把您楚国当老大服侍着,可是齐国却不肯。
大王知道是何缘故吗?我来告诉你,原因就在于齐是大国,而鲁和宋则是小国。”
不得不承认公孙闬的智商之高,这种人跟“赵本山卖拐”一样,任何人都抵挡不住其凌厉的语言攻势。他不骗人,但别人却赶着哭着坚决请求上当受骗--因为,他说的基本上不是“假话”,而是“真话”。
真话骗人,效果之显着大于假话哩。
公孙闬才说出一句,楚王熊商几乎已经恍然大悟。
齐国大,所以齐国才不肯当小弟服侍楚国;如今齐国自己要把薛地的广大领土分封给儿子,齐国不就自动削弱变小么?如果让齐国一分为几,最好大卸七、八块,它不就完蛋啦?
大王您还去阻止,何必嘛!(王独利鲁、宋之小,不恶齐大,何也?)楚王拍大腿,笑倒笑喷笑弯了腰,高兴说:“妙啊,真是妙计中的妙计--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鸡,Ohyeah!”
熊商不但不再阻止齐侯封赏薛地给田婴,甚至于恨不能反过来说:你齐国赶紧分封,否则寡人又生气了!齐侯把全部土地封给每个儿子,寡人也不干涉,分成几十块--变成豆腐干,哈哈哈哈,更好、更好!
至此,本砖家突然有个重大发现,后世汉武帝搞的那个绝招--“推恩令”,兴许就是从这儿得到启发的。毫无疑问,公孙闬这回又立功受奖了,四面八方都被忽悠得皆大欢喜,实在是高!
千万不要诅咒那些恶搞的广告哪--忽悠是第二生产力。
“乾坤大挪移”避害法对战乱频频的战国时代来说,接下来几年国际上还算相对平静,没啥特别耸人听闻的大事件发生。国际新闻也比较平淡有限的,摘其大要无非那么几件值得一提。
秦孝公嬴渠梁死后,太子嬴驷即位;新君刚登基,第一时间就杀掉那个商鞅。韩国宰相申不害逝世;宋国设在太丘的地神祭坛崩塌;邹国人孟轲晋见魏国国君,推销“仁义”的种种好处--仿佛那是防治中暑的仁丹。
公元前334年,东方的田齐与中原的魏互相称王。说起这个事情,恐怕也与二战后的日米关系略有类似--米国人压服了小日本,将它一把摁倒……这控制时间久了,双方也就生出感情来嘛。所谓“日”久生情,强奸这事儿搞得好,那也可以变成婚姻哩!
显然,发骚的魏国意识到硬的一手已经不行,便换上软的一手--雌服齐国。伏低做小这一招果然奏效,惨败后的魏得到了喘息。看来魏罃这个人,如果心态不成问题的话,拍马溜须也是一把好手啊!
在魏国君臣持续忽悠下,田因齐真的改制称齐王了,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齐威王。齐王似乎也算厚道,还承认魏罃称魏王--感谢其大力拥立之功呗!王冠这玩意儿,其实大家都是喜欢哩!
一般说来,但凡单位升格,除了一把手开心外,身边的二把手、三把手之类……甚至是中层干部都是求之不得--水涨船高,大家都自动升级耶。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也有一些人士忧心忡忡,当中就有齐王身边的近臣--年青的匡章!
匡章与魏相惠施颇有一些交情,个人关系也相当不错。田因齐跟魏罃两个家伙跑到今山东省滕州市南的徐州会晤,互相承认对方是国王--史称“徐州相王”,这个时候,匡子和惠子也都在场,躬逢其盛。
历史盛会办过仪式之后,高干们兴高采烈互相推杯换盏。
“魏王,祝贺您称王!”田因齐举杯,“chess!”
“可喜可贺,齐王,俺也恭喜您啦!”魏罃反复回敬,酒话连篇。
双方一再重申要以史为鉴,大家都是好朋友、好伙伴、好邻居;再也不打架,打来打去原来是误会,哈哈哈哈,不过也有好处,不打不成相识呀!……在热烈喜庆的浓郁氛围气中,却发生了一点儿不和谐的非主流的杂音:齐王近臣匡子与魏王的丞相惠子--两个朋友之间,展开了不友好的学术讨论。
匡章诘问惠施:“你可是主张去除尊贵、提倡人人平等的,怎么又不遗余力怂恿我们国君称王呢?讲的是这一套,做的却是另外一套嘛,言行不一,你精神分裂症呀!”
惠施却坦然道:“我历来注重实事求是、求真务实。目前形势是,惟有贵我两君都称王,才能给全世界穷苦的老百姓带来幸福,这是牺牲理论成就大业。思想理论服从于现实斗争的需要,这才是学术的最高境界哩。”
匡章虽然很牛(以后还会讲到),真要与惠施打口水仗却也未必能赢,于是干脆以退为进,说:“你牛,蒜(算)你狠,你们无所不用其极!可惜齐王没能看透你们的鬼蜮伎俩,分明要把他架上火山口,成为众矢之的……”
齐国当局也有心理准备,根据以往老经验,南方的楚帝国主义将会出兵干涉。一来楚国牛气好面子,二来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在泗水流域的势力嘛。
有点儿意外的是,就在齐魏两君代表两国人民弹冠相庆时,越王勾践的第六代传人姒无强先行发飙,扬言一定要攻打刚刚改制称王的田齐。这国家之间的事儿,情势转换令人难以捉摸呀。
齐王心中害怕,慌忙派外交官到浙江绍兴(会稽)游说姒无强,忽悠说:
贵国现在不去打楚国,其实犯了战略性错误--大则不能称王,小则不能称霸。贵国那么看中与韩魏合作,实际上他们是不会冒风险帮助你去攻击楚。
越王成竹在胸,说:“非也!我只要魏屯兵大梁城下,希望齐在南阳、莒布置兵力,牵制住方城楚军,使之不能南下侵犯我越国,使淮河、泗水之间的楚兵不敢向东伐齐,商、於等地通往中原这条大路以西的楚兵也就不能防御秦国……倘如此,江南及泗上的楚兵就不足以威胁到越国了!”
按照姒无强的宏伟计划,齐、秦、韩、魏四家,很轻易就能瓜分楚国。
韩与魏无需牺牲一兵一卒就能分得大片楚地,坐享不劳而获的喜悦……可惜那两个笨伯,非但不按我想的这么做,反而在黄河、华山之间驻兵演习,整日价“一二一”什么的,“哼哼哈哈”,甘心接受齐、秦的役使。
越王叹息说:“韩、魏两家如此失算,真是辜负了寡人的殷切期望啊!”
齐使者却说:“哎呀,越国还没灭亡实在侥幸呢!其实,楚国兵力早已分散,您还指望韩、魏帮您做啥?啧啧啧,还等待什么呀!”
姒无强给搞糊涂,连忙问:“你这话,怎么说哟?”
使者分析道:“眼下哪,楚之屈、景、昭,三姓大夫已经铺开他们所有的军队,向北围困魏之曲沃、秦之於中,一直到南方的无假关,战线长达三千七百里。景翠大夫的部队,则集结在北方的鲁地、齐地以及韩之南阳一带,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分散的形势吗?您只期望韩、魏与楚开战,然后坐收那点渔翁之利;他们不开战,您就按兵不动,岂非坐失良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