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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为新兵服务的杂役营自然与新兵营归属于同一建制同一个管带,只不过居住的地方不同而已。新兵营里一共有五百人,除了五名队长,其余的全是这次武选从各地招收上来的新兵,自然也包括杨震苏幕清这些来自盘龙镇的孩子。每当这些新兵们穿着统一配置的轻甲挎着腰刀每天昂首阔步地从杂役营走过的时候,除了何无忌杂役营里其他的孩子们都会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甚至在心里还会有一些小欣喜就如一位待字闺中的姑娘突然看见了婆家人一样,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终得是属于那里的人。
新兵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演武场上操练,因为来到军营之后,他们需得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一些武技和一种以上的兵器,还有各种各样需得达标的稀奇古怪的体能训练,教官们隔三差五的也会对他们进行考核评比,在各个队之间展开竞赛,所以他们都挺忙,只有在每天晚饭后又凑巧不是自己当值的时候,他们才有一点点时间的空闲出来透透气。与他们相比较反倒是杂役营里的杂役们反而要轻松许多。
进到兵营里一个多月了,苏幕清与何无忌自然也是不能如盘龙镇一样天天呆在一起了,因为苏幕清一直都挺忙,所以倒是何无忌去新兵营里看望苏幕清的多一些。每次何无忌来到新兵营里,那些曾经以前欺负过何无忌盘龙镇上的孩子们看见何无忌的时候一个个都如换了个人似的,再没有了从前的白眼与鄙夷,有的只是热情与友好,许是因为离开了盘龙镇的原因,也许是武选的擂台上自己征服了他们的原因,也许是离开了盘龙镇大家都长大了,原因有很多何无忌也懒得去想,他也不愿意与他们再去计较,原谅了别人,也便是放开了自己,何无忌很懂这个道理。
只有杨震自从那次武选之后仿似变了一个人,沉默了许多,每次只要看见何无忌在场他都会偷偷的走开,何无忌感觉得到杨震有时也会在自己身后冷冷的窥视自己,何无忌感觉得到那目光冷而且刺人。
杂役营里除了居住环境和生活条件比新兵们要差一点之外,每天要做的活计并不多,而且也只有在那几个特定的时段才稍稍有些忙碌,除了偶尔处理一些突发性的杂务之外,基本每天就是两次。每次新兵们去演武场出操了后就是杂役们开始忙活的时间,他们就得利用这个空隙来打扫兵营宿舍里的公共区域和公用设施,待得新兵们出操完毕后他们就又接着开始打扫演武场。一天的工作也算不上辛苦,杂役营的管营大人对他们的管理也更算得宽松,因为统领大人们得给他们留出充足的修练时间以便让他们早早达到营兵的标准进入到兵营服役,而这才是统领们对这些杂役的终极目标。
不过这些目标对何无忌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进入到银杏城后,倪一峰来看过何无忌一次,这次来的还不止他一人,倪一峰还带着一名松风道骨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很讲究,得体的衣饰,整齐的发髻,,整个人让一身飘逸的道袍紧裹着,只是全身上下微微的散发着一股的药草味儿,原来他是倪一峰请来给何无忌作检查的,不过何无忌看出此人并不是军营里面普通的医士,因为就连倪一峰对他也很是尊重,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小心的侍候着。
只见那位中年人先是凝神静气的与何无忌坐成了一排,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放在了何无忌的手腕上,就如医士替人诊脉一般凝神静思,静静的感受着何无忌身体里的每一次脉动。而令何无忌惊奇的是在这一刻他竟感觉到此人竟然与自己心意相通了!他仿佛感到那个一身药草味儿的中年人渐渐的侵入到了他的头脑之中,慢慢的他的四肢、头脑、意识渐渐全然让他给操控了,中年人指挥着他的意识在何无忌的全身上下游走,直至把何无忌身上一块肌肉一根骨头一根毛发统统的窥视了个遍!何无忌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傀偻,身体已经全然不属于自己了,他的脑海里甚至还冒出一个可怕的词语——远程控制!何无忌小心的收敛着自己体内的意力,生怕这名中年人发现自己体内隐藏的意力.不过让何无忌欣慰的是中年人仿佛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中年人看遍了何无忌的全身然后慢慢抽回搭在何无忌手腕上的指头,开始闭目沉思起来,倪一峰静静的小心在后边侍候着,周围的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四下里一片宁静。没有人敢打扰他,倪一峰都不敢问何无忌自然也不敢动,过了良久,这位中年人才睁开眼来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对倪一峰说道:“怪事,真是怪事.”
“顾堂主可是想到破解之法了?”倪一峰满脸惊喜的问道,
“破解?谈何容易,只怕药尊亲来都没法破解,他的经脉过于细小实在不宜于修炼,我只是想借用下他的身体来研究研究药理而已。”中年人一脸沉重的说道。
“但这孩子的病情?”倪一峰不死心的坚持道,
“这孩子天生异禀也算得上是聪慧异常,但我却也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经脉而且他的身体里面还存在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他没有能修炼武道却拥有着超越常人之力的原因,而且很显然这股力量应该不是属于他,甚至是不该属于人类所有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奇妙了。”中年人神色迷惑满心奇怪的说道。
“竟然有这种力量的存在?从哪里来的?”倪一峰大骇,因为以自己所知,这种事就连涞水书院的长老们只怕都没有听说过,
“在这世上,广阔天地,以你我之力不能所知之事又岂止千万。只是这孩子体内的力量太过强横,如果无法化解的法只怕终有一日会引发全身疯乱最终爆体而亡!”中年人一片紧张的样子。
倪一峰却是表神古怪,因为他想起了那晚郑天明手上的那份秘册,还有那份秘册中何无忌名字前面的那一大段空白,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是来自于自己不该触碰的那个空间吗?
两个人都在沉默着,何无忌却是一片气恼,想不到结果还是一样,自己再一次毫无悬念的让人归入了废人一列,而更可气的是自己的身体竟成了他们研究的工具,而仿佛他们却忘了应该征求一下身体主人的意见,想到刚才那个中年人的样子,真还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何无忌的心里不禁开始悲摧起来。
倪一峰带着一片惋惜和失落的神情怏怏的随着那位顾谷主离开了杂役营。不过,在倪一峰离开的时候,何无忌向他要了一样东西,一件用最重玄铁打制而成的衣服,倪一峰很爽快的答应了,在这金戈铁马的军营里,铁器并不是什么奢侈品,就在三天过后,倪一峰手下的营兵把一件重五百斤的铁衣送进了杂役营,之后倪一峰便再也没有在杂役营里出现过了。
何无忌穿着倪一峰送来的铁衣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日复一日的在营地、饭堂、演武场三点之间徘徊,除了工作,偶尔也练练拳,每到晚上他便一个人静静地开始冥思,指挥着身体里的意力与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蛮力相抗争,每天一丝丝的化解着同化着那粗野狂荡的外来之力,他感觉得到每化解了一丝蛮力自己的意力便会耗费一分,每天冥思修习得来的意力竟全数用在了这化解之中,只是那份神秘的力量却如大山巨石要完全化解又谈何容易,不过每日里虽然进境不大不过却也有小得,生活简单却充实,朴实而又宁静,何无忌也早习惯了这种无欲无求的生活,他更清楚与世无争才是一个废物的生存之道。几日里自己天赐机缘得到了太平教的传承,几日里自己却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股不受控制蚕食意力的蛮荒之力,是福是祸?还是命运?何无忌常在心底里感到发闷苦笑,甚至那个曾经让所有人嫉妒得发狂的武道理想也渐渐的模糊了身影,自己也许注定只能是一个平常人呗,他甚至在心里开始这样想到。
偶尔那只蛮荒巨兽的影子也会出现在他的心底,每当这时何无忌的身体里便会多出一股没法控制的力道,甚至让他有一种自己就要变成野兽的冲动!每到这里,何无忌便很害怕,他不知道这股力量从哪而来,而且很显然,这股力量一直在纠缠消磨着他意力,他只有穿着沉重铁衣和不断冥思生成意力来压制和消磨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关于何无忌的事情也早就在新兵营里传开了,作为倪副统领亲自带回来的凭借着一件铁衣修练出来了上千斤的肉身力量而且还把最低级武技悟出了拳意的武学奇才,而偏偏又是没法打通经脉凝聚元力修练武道的废物,这样一个复杂的综合体般的存在,确实给何无忌带来了不小的人气,一开始的时候时常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个除了每天穿着一件古怪铁衣之外再没有了任何出彩之处的普通小子再也引不起了大家的注意。因为大家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会向前进步,而只有这个不能修练的废物不论他的今天多么强悍,但是一切已经注定,他只能永远的停留在这个境界,终究只会与大家的差距越来越大而最终从人们的武道世界里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