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彻与陈娇决意以毕生之力击溃匈奴,刘彻就愈发用功读书起来,景帝看在眼中,自然十分欢喜。
卫绾身为太傅,似乎果真没有受栗姬的影响,只是潜心教着刘彻无言守道之本分。虽然刘彻不大能认同他的观点,但也对他表示了充分的尊重,师生二人竟相处得礼尤可嘉。
只是陈娇又开始百无聊赖起来,馆陶公主早已将她的书收走,她也明白密室的重要性所以不能私自出宫,日常只有弹筝或练习那不像样的女工以解闷。
而刘武之死,终究给窦太后的心中埋下了或多或少的阴影,打此以后,她对王娡和刘彻的态度由中庸转为冷淡,甚至疏离,而她本人也愈发深居简出。但大汉以孝治天下,她贵为太后,对朝政仍存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太傅,我有一事欲禀告父皇,在此之前,想先向您问询。”刘彻尊敬地对卫绾道。
“噢?愿闻其详。”卫绾同样谦礼。
“庄子曰‘逍遥’,无己、无功、无名,我也想感受那‘天地与我并生’的快意自得;昔有有孔子曾周游列国去洛阳向老子问礼,我更想如他一般求贤拜老,以明视听。”
“太子之意,是想外出云游一番?”卫绾奇道。
“正是,不知太傅是否赞同?”
“身为太子,自然应该博学多识,按理制,太子该在东宫潜习修读,但游历山河,对身心的确皆有好处,”卫绾捋着须,模棱两可道,“只要皇上同意,老朽便赞成。”
说了和没说差不多,告诉你这些不就是希望你去怂恿父皇吗……刘彻心里这么想着,无话可说。他对卫绾那谨慎小心的为人再清楚不过,默默无言,守道罢了。
可突然,卫绾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太子若有此意愿,臣可代您向皇上提及。”
“真的?”刘彻眼前一亮,“那再好不过,多谢太傅。”
卫绾仍是淡淡的面色,继续传道授业。
韩嫣在刘彻身边,百无聊赖地听着窗外的蝉声,目光渐渐神游,而后便挨了太傅的一棍敲头。
日渐西沉,晡时,椒房殿。
“父皇,母后。”刘彻给景帝和王娡行礼。
王娡见刘彻面带疲惫,双眼却仍有神,笑道:“彻儿,你肩负汉统,万不可松懈。母后见你这般勤勉,也不负先祖所托。”
景帝也点头赞许,继而道:“确是出色的皇儿。不过,听太傅说,你想出游?”
王娡闻此,不禁讶然:“出游?你如今为太子,理应在宫中勤思多闻。”
“父皇,的确如此,”刘彻耐心地解释道,“太祖打下山河前曾多番辗转,见多识广,之后建章立制安抚民心,促成我大汉雍容大度的基石,太祖的这些天策与他的见识无不相关。彻儿,也想成为太祖那样的英雄。”
“今非昨昔,太祖生于乱世,自然流连于南北,现你已贵为储君,无需远走便可从大臣的口中探知民情。”景帝不认为这出游有什么必要性。
“父皇……”刘彻犹豫一番,还是大胆地说出口,“臣子之言,未必可信,皇儿尝与阿娇姐姐前往长安边境,与奏折所言,并不相符!”
王娡惧怕地抬眼看景帝的神色,果然,景帝的眼中隐隐有不快流动,她忙斥责道:“你为小儿,对天下大事能知多少,不可轻易胡言!”
刘彻不说话了。
景帝阴沉着脸,从席上站起,来回踱步,而后叹道:“我的皇儿,当真比朕勇猛果敢。”
“父皇?”
“皇上?”
王娡和刘彻相视,从话中听出一丝转机。
“既然你有此心,那么出去见见也无妨,”景帝长长地叹息一声,他也曾想游历山川,多见见宫外的事物,奈何自己没有开口的胆量,并且当时的国乱也不容许自己如此。
“多谢父皇!”刘彻喜形于色,几乎要欢呼出口。毕竟这是他答应韩嫣和陈家的,如今这承诺终于能实现……
“不过,时日有限,你曾被封为胶东王,就允许你去胶东之地看看吧。”景帝补充道。
“彻儿记下了,定会按时返京。”他的眼中,仿佛已出现那薄暮中的日出、绿如蓝的江水、连绵而高耸的山川和新奇鲜明的见闻……以及阿娇姐姐开心温暖的笑靥。
待刘彻告退,王娡急道:“长安到胶东一路颠簸,虽国已安宁,但以彻儿的身份,恐会遇到不测……”
“此事,朕自有安排,”景帝沉思了一会儿,道,“皇太子出宫一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对外只说他闭门参文即可,朕会选宫中武艺高强的侍卫一路跟随。”
王娡仍忧心忡忡,但景帝已这么说了,她只好一副感恩的面色:“皇上做得极是。”
当刘彻将消息告诉陈娇时,陈娇欢快地蹦回长亭殿,立即要整理行装。
芸香可怜兮兮地问道:“翁主真的不能带婢女一起吗?”
由于刘彻告诉自己此事不可让外人得知,所以陈娇对芸香说的是“回堂邑小住”。她无奈回道:“我也很想带着你,可是路途遥远,你又笨拙,会给我添麻烦。放心,我会很快就回来。”
“等翁主回来,侯爷大约就要和三公主行周礼了。”芸香说的自然是陈娇的哥哥陈蟜。
“阿母逼得太紧了,三公主比我还小呢。”陈娇皱眉道。
“翁主,您和太子之约……”芸香十分担心,因为陈娇已经被前太子拒绝过一次,如果这次的婚约又不成,一定会被天下所耻笑。
“不要给我装那么多东西,我用不到的。”陈娇岔开话题,将芸香拾掇好的包袱重新拆开。
彻儿会不要她?才怪呢。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忧虑什么。
他对她的依恋,除了母后和韩嫣再难企及。所以她从来不会担心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