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以娶媳妇的名义,利用我脆弱的善良和对父母的孝心,骗取了我在北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再加上父母四处借贷,帮助他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婚礼。弟弟从这次婚礼以后,已经在形势上成了当地的“富翁”。
弟弟有一座漂亮的房子,房子里经过豪华的装修,再加以现代化的设施,可以真正地享受生活了。然而,最代表弟弟是有钱人的还是那台“本田王”摩托车。弟弟骑着“本田王”摩托车,走街串巷,招摇过市,吸引来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还有诅咒的声音。那些看客的心情我能体会得到,我看到谁开个“奔驰”、“宝马”等名车,也会产生那种心情。
弟弟对那台“本田王”可谓关心有加,放在院子里怕丢,骑在马路上怕碰,下雨天怕淋,骑时间长怕坏。每次骑车回去都有小心翼翼地洗三遍擦三通,轻轻地,轻轻地,害怕弄坏一块漆,划出一道痕。晚上睡觉时,把摩托车放在床前,双眼还直勾勾地望着。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看看心爱的摩托车还在不在。
弟弟的狐朋狗友很多,整天在一起胡吃海喝,彼此之间差不多什么东西都是共享共用。弟弟对他们特别“哥们”,从来不计较,喜欢充当“冤大头”。“本田王”出现了,弟弟一反常态,他不让那群所谓的哥们碰它,更不用说骑了,为此好几吨酒好几吨肉培养出来的感情也随风而去。
有人说,动弟弟的老婆可以,但别动弟弟的“本田王”,否则他会和你玩命。这句话我信,弟弟向来就把夫妻感情认为是可有可无的儿戏。女人嘛,就应该向足球俱乐部培养球员那样,成梯队建设,一茬一茬的。而“本田王”摩托车,那可是弟弟身份、地位、男人味的象征,他不能不在乎。
有一天,弟弟骑着“本田王”去一家商店购买东西,出来时“本田王”不见了。当时弟弟就傻了,疯了,哭着喊着寻找他的摩托车,就像他的宝贝儿子突然间被人贩子拐走了一样。他一个人一个人地问,一家挨一家地看,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恨不得挖地三尺。可是,他那台心爱的“本田王”依然不见踪影。
弟弟向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登记后让弟弟回家去等,一有线索就通知他。弟弟像遭歹徒施暴的少女那样,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一头扎在床上,三天没有起来。这三天内,全家人都守着弟弟,害怕弟弟有个好歹。弟弟的样子实在吓人,神经兮兮的,不断地说着胡话,但哪句话都离不开他的摩托车。
三天过后,弟弟清醒过来,但精神明显地委靡,四肢颤抖,目光呆滞,像个吸食鸦片二十年的鸦片鬼。他不吃饭,不喝水,自己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一个星期过后,弟弟明显地好起来,开始早出晚归地找他的摩托车,几乎走遍了镇子的每一个地方,问过镇子里的每一个人。可是摩托车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不见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弟弟也去派出所询问,最后把派出所的人都问烦了,怀疑他得了神经分裂症。也把人家缠怕了,他一去人家就躲着他,害怕弟弟的没完没了。
摩托车的丢失,给弟弟的打击伤害是巨大的,仿佛突然间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那种寂寞与孤独让他难以承受无法解脱。他像失去一切权力的政客,像失去所有财产的富翁,又像是遭受重霜的小草。颓废、沮丧、悔恨、咒骂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
三个月后的一天,弟弟依然无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突然间,他听到一阵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那声音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就是我的车。弟弟循声望去,见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正在发动“本田王”摩托车。这一看,他更肯定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弟弟更了解那台“本田王”。
弟弟玩命似的冲过去,呼喊着路人拦住那个骑摩托车的人。那个人也发现了弟弟,骑着车落荒而逃。弟弟一边拦住一辆出租车,一边打电话报警,请求支援擒拿。
最后,那个骑摩托车的人被警察抓住了,经过验证,那台车正是弟弟的。经审问,正是那个年轻人偷了弟弟的车。找回了车,弟弟悲喜交加,仿佛从日本鬼子手里营救出自己美若天仙的娇妻,泪水涟涟地抚摸着摩托车,仔细地检查着,看看哪块有了刮痕,哪块掉了漆,哪个零件是否受损……弟弟认为摩托车找到了,派出所就会让他把车推走,可是派出所的人说车暂时还不能推走,有待考证和研究。不让带走就不让带走吧,反正也找到了,放在派出所总比放在歹徒那里强。弟弟阴沉着三个月的鞋把子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变得有说有笑了,走在大街上,遇见认识的人就告诉人家自己的摩托车找到了,犹如当年的范进中举一样。
回家以后,弟弟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了家人,悬在父母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父母当然心疼摩托车,但他们更担心弟弟。摩托车丢了也就丢了,毕竟是身外之物,花钱可以再买来一辆,可弟弟不管好坏,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也不容易,花了那么多钱娶个媳妇,连个孩子也没有。因为摩托车丢失有个好歹,落个残疾或者丢了命什么的,受打击和刺激的可是一群人啊!
为了庆祝这一伟大时刻的到来,父母又心甘情愿地破费了一次,摆了三桌酒席,请来左邻右合,亲朋好友,玩命地吃了一顿,让三个月的哀愁随着美酒佳肴滑入食道,第二天就从肛门排出去。
弟弟去派出所的次数更多了,每天都能去两三次。有的时候能看见他的摩托车,有的时候看不见摩托车。赶得巧,还能看见某个民警从外面骑着“本田王”回来。这个镇子就弟弟一台“本田王”,谁都能认出来,更何况弟弟对摩托车那么情有独钟。弟弟求过派出所的每一个人,包括所长,他们还是那句话,这个摩托车是脏物,要进一步核实与考证。
弟弟把购车的所有证据及办车证、驾驶证等手续都给派出所的人看,可人家还是那句话。
最后经高人指点,弟弟明白了一个道理,车是派出所找到的,就这样随便而又轻易地拿走,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最起码也得意思意思,表示表示。警民虽然是一家,但规矩是不能少的。
家里经过弟弟婚礼的“洗劫”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存款了。父母一方面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源节流,一方面想方设法对付上门讨债的债主。但是,为了把“本田王”取回来,更为了弟弟的身心健康,还是厚着脸皮四处找借。
弟弟给派出所的领导上烟、上酒、请吃饭,虽然领导们半推半就地一一笑纳,但结果还是让弟弟安心地回家等待,事情早晚会得到解决的。弟弟忍着痛送出那么多,得到的还是那句话,得到的还是“本田王”继续在派出所进行义务劳动。
因为弟弟向我要钱时,我曾经犹豫过,就发誓这一辈子不再求我。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又不得不拨通我的电话,向我寻问解决办法。
我听到这件事当时就火了,那辆摩托车已经经过验明正身,是弟弟的无疑,核实考证了三个月,还得核实考证,事情不是明摆着嘛,就是想赖着不给。这是什么社会?这是人人平等的法制社会,不是旧社会的上海滩,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派出所怎么了,不讲理也得讲点法律吧!欺侮老百姓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吧?
正好那几天我闲着没事,就买张火车票回家了。回家一看,这次弟弟没有撒谎,老爸蹲在门口,一脸杨白劳过年的样,嘀嘀咕咕地埋怨着,老母坐在床头,泪水涟涟,鼻涕一把泪一把,弟弟和弟媳在无休止地争吵着。
我劝大家别这样,这是派出所的人欺负你们不懂法律,不会用法律来维护公民的正当权利,我去一趟就能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没杀人没放火没犯法怕什么,派出所不是私人作坊,不可能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去了派出所,直接找到派出所的所长,说明来意,并说明派出所这样无理由地扣押摩托车是毫无根据的,应该马上把车子还给弟弟。说实话,当时我由于愤怒,说话的声音大,嗓门高,措词严厉,有点得理不让人的架势。
派出所所长眯着眼睛听着,等我说完了,才把眼睛睁开说,继续说啊,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