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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许幸之: 为时代的美术

许幸之(1904.4—1991.12),学名许达,祖籍安徽,生长于扬州一个殷实的商人家庭。许父以经营盐业起家,在许幸之八岁时去世,由此家境渐趋衰落。和倪贻德相似,许幸之自小热爱书画,并“立志要当一个画家”;比倪幸运的是,少年许幸之对绘画的兴趣得到了家人的支持。1916年,十二岁的许幸之就拜名画家吕凤子为师;1919年,在吕凤子的推荐下,许幸之免试进入上海美专学习西画,当时吕凤子的弟弟吕澂还在上海美专担任教务主任。许幸之在美专勤学苦练,进步显著,很快便崭露头角,“经常受到业务老师们的表扬,有一幅画——裸体半身画被留作成绩,挂在美术展览所内达数年之久”。

1922年,许幸之与同班同学倪贻德、吴人文、沈在镕等一齐毕业,开始了各自的社会谋生和艺术探索之路。1923年初,“热爱绘画,但又找不到出路”的他们,曾聚集在新成立的“东方艺术研究所”里,边教学边进修。1923年4月,在该所举办的春季习作展览会上,许幸之的作品引起了创造社核心人物的极大关注,成为他们在展览会上最大的收获:那天,晴空如碧,阳光明媚,我正在三楼画室里专心一意地作画,忽然倪贻德同学匆匆跑上楼来告诉我说,“创造社的三位创始人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一起来看我们的画展了。”

我禁不住停下笔,兴奋地问道:“是真的吗?”

“真的,”他兴高采烈地说:“三位先生一起来了,他们很重视我们的展览,尤其对你的画很感兴趣,特为要我来找你去和他们见见面。”

这真使我喜出望外了。那时,我是一个年轻的文艺爱好者,对创造社出版的刊物、书籍,几乎每本必读。……创造社作家们那种热情奔放的创作风格,和我追求与向往的目标是一致的,我简直成了创造社这三位作家的狂热的崇拜者了。

……他们一张挨一张地仔细看画,倪贻德随着一幅幅地介绍,我则远远地跟在后面,还不好意思接近他们;只有等他们在我的画前停下来仔细看时,我才上前去解释几句,他们却异口同声地说:

“你画得好啊!”事后,成仿吾又在画展观感中对许幸之的作品称赏有加。此时创造社同人对于艺术的意见,正和他们的文学见解一致,反对“浅薄的自然主义”,对无余味、无诗意的“形似的模仿”嗤之以鼻,推崇自我表现,歌颂“由内而外的创造”,贬斥“由外而内的摄录”:“艺术家总要先打破一切客观的束缚,在自己的内心中找寻出一个纯粹的自我来,再由这一点出发出去,如像一株大木从种子的胎芽发现出来以至于摩天,如像一场大火由一点星火燃烧起来以至于燎原,要这样才能成个伟大的艺术家,要这样才能有真正的艺术出现。”而许幸之展出的几幅画作,虽然未脱稚嫩,但其取材和表现手法正与创造社所提倡的浪漫艺术精神,“一种新进气锐的表现的要求”十分吻合。成仿吾评论道:“幸之君的《天边》是最浪漫的作品。然而那一束微弱的天光倒把一只无处投奔的小鸟,只是停留空际;下界还是沉沦在黑暗里。我不知作者自己是一种次样的感兴。”“幸之君的《母与子》、《落霞》及其他都好,吴君(指吴作人)的素描与静物都很可观,两君的才思,将来一定不可限量。”本来就引创造社为同调的许幸之,得到如此鼓励,自然更易与之亲近。“从此以后,我便常到创造社看望倪贻德同学,同时也分别看望他们(指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创造社的文学氛围甚至一度感染到这个专心作画的青年,使之产生了当诗人的梦想:“在这一时期,因为受到创造社的影响,我一边学画,一边学写诗,写诗的兴趣,往往超过作画的热情,利用假期,在家乡写好一本诗集,寄给他们求教,也得到他们认真而严肃的批评和指点。”

当自我摸索达到一定程度、徘徊难前时,如何才能进一步提升艺术的视野和境界呢?风雨飘摇的民办机构——东方艺术研究所显然不宜久留,许幸之后来曾在自叙传小说中,借主人公之口辛辣地嘲讽了当年该所内部的混乱境况:……几个G校的同学们在那里教学,他们为了和D研究所长有些特殊的关系,白尽一些义务,除了三餐的饮食之外,几乎连大便的便纸,也还要自己拿钱去买。我在G校将要卒业的那半年,也曾在D研究所中研究过洋画,为了D研究所的发展,我和几个G校的同学们也曾竭力的为他支持过。……然而D研究所长是个毫无头脑的蠢子,他不但不知道发展他的前程,他爱听小人妇人的谗言,他把各种事情都为了自己的打算,以至研究所的教授和学生一天一天的离开他;景况萧条得连运动场上的绿草都高高长起来。对于一个热情高涨的穷学徒来说,东渡学艺是吸引力颇大、亦不难实现的一条出路。1924年秋,许幸之决定赴日深造,并得到了成仿吾的大力支持,凑足了旅费,就“大胆而又冒险地东渡日本求学去了”。此时许家的经济情况已捉襟见肘,无力供给许幸之的留学费用,许“只能采取半工半读、勤工俭学的方式学画。于是一边在中国饭馆当服务员,一边在‘川端画会’学习素描,直到1925年,在几千人的入学考试中考取了‘东京美术学校’”。

在异国打工求学的这段时光,也许是许幸之一生中最为困苦的时期之一。背井离乡,身无分文,前途渺茫;在中餐馆当伙计,经受老板的苛刻剥削和顾客的白眼,对阶级压迫有了切身的体验;利用课余上街推销廉价化妆品,又常遭日人的辱骂欺侮,饱尝种族歧视的苦涩。这段和着血泪的记忆,真实地保存在许幸之1924年作于东京的书信体小说《海涯》中。小说由留日学习美术的青年“骏”写给上海好友“穉麋”的书信组成,记录了“骏”在东京的生存状况。四年后许幸之又对这篇书信体小说做了补充修改,对照一下两个版本,可以较为清楚地看出作者的思想转变。1924年发表在《东方杂志》上的版本,只有四封信,从第一封落款的日期“5月13日”到最后一封的“6月6日”,只记录了赴日后一个月期间的生活。初次出国,勤工俭学刚刚开始,写信人感触最深的还是游子的孤寂落寞和对慈母好友的思念。在最后一信的结尾(亦全文的结尾),主人公抒发了一段明显带有早期创造社标记的人生哀叹:唉!好友!韶华不再,人似梦花,时之过往,亦如海之远涯。过去的一切都呈幻影,已往的一切那堪回忆!韶华好似春风,人生好似柳絮,风之过处,絮已飘飖,絮飘飏时,更不知落在何处!放心罢!穉麋!晨钟在响了!而当作者四年后修改出版该小说时,书信数增至十封,时间也从一个月延展到一年(从首年的6月6日至次年的6月5日),“骏”在东京的经历更加丰富和坎坷——卖报、拖欠房租被房东驱赶、到中餐馆打工、考上东京美校却为学费生活费发愁、推销廉价化妆品等真实的人生体验,由当事人悲愤难抑地一一讲述,但此时青春的莫名伤感和人生的虚无之慨减弱了,原本郁达夫式的欷歔泣诉有所删减,取而代之的是社会底层被压迫者的辛酸、愤怒和低声咆哮。“骏”在历尽屈辱、艰难谋生时,深切体察到了阶级鸿沟、阶级压迫的残酷现实。他在小说中屡次呼号:伤心的这些可怜的劳工!被压迫在严威之下的劳工!被奴隶在经济条件之下的劳工!被剥削在资本制度之下的劳工!……啊!世界是没有什么公理的,唯一的只有武力。你们快快觉悟吧!在互相利害冲突的时候是用不到客气的。

我的好友!像这样的悲惨的生活我现在还在继续着。我在此地真确地认识所谓阶级和阶级间的生活上的对立,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永远的不能调和。甚至当他在数千人参加而录取率极低、出名难考的东京美校入学考试中幸运过关后,面对自由闲散、清静随意的美校生活,也极其冷静地进行着反思:像这样的生活固然是人们的应有,并且也是必需;可是我们不能忘记我们终日在苦难中的那些群众,他们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他们家有病夫,野有饿殍,他们不是和我们同样的人类?他们的肉体不比我们差些,为什么生活的悬殊竟至这样的天壤?底层生活的经验和感悟是如此深刻,美术似乎不再具有先前那种吸引他献身的魅力了;同时,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对艺术的“现实性”、“社会性”的认识:我们青年们惟有奋勉是向上的途径,亦唯有现实的生活才会产生现实的艺术。我们的艺术啊!不是我们的私有财产,不是我们享乐的花瓶,它有它的存在的目的和意识,他是为了人类美的现实生活而存在的东西。事实上,许幸之这一时期的思想转变,除了自身在日本留学期间的生活经历外,还离不开他视为精神导师的郭沫若的有力引导。1925年,在日苦熬的许给郭沫若写信,汇报了勤工俭学的情况及考入东京美校的消息,得到了“郭师”的鼓励和支持。当时,家累不轻的郭沫若正在上海学艺大学教书,每月授课酬劳(150元)较为稳定,就毅然从中抽出20元定期接济许幸之,补贴其学费之用。“这样维持了约半年之久,直到上海学艺大学解散为止。”这段雪中送炭般的经济支援和精神鼓舞,是许幸之终身感激的深厚情谊。也正是在这一时期,郭沫若由翻译日本经济学家河上肇的《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开始,启动并最终完成了向共产主义信仰转化的重大转型,而许幸之则紧紧追随他的步伐。1927年初,许在报纸上看到由邓演达、郭沫若所领导的北伐军总政治部移驻南昌的消息,“心早已飞出学院派的‘象牙之塔’,精神兴奋得几乎无法安宁了”,他给郭写信表示,不惜中止学业以回国参加革命。“不几天,就接到他的电报和汇款,电文大意说: 你如决定回国,就用这笔钱作路费回来;否则就将此款缴纳学费之用。”许当即决定回国,抵达上海后又按郭的指示,暂住宝山路三德里的创造社出版部,直到北伐军进驻上海,立即加入总政治部宣传科从事美术工作。然而他旋即在“四·一二”事变中因“共党嫌疑”被捕入狱,郁达夫、郭沫若等人多方设法营救无效,直到关押三个月后,由东京美校校长正木直秀致函作保,许方获释出狱。此时,或许是出于对社友的声援,《创造月刊》接连发表了许幸之的抒情长诗处女作《牧歌》(第1卷第7期,1927年7月)和石膏素描习作(第1卷第8期,1927年8月)。而出狱后的许幸之惊讶地发现,“上海的情况一切都变了。从前文艺界的熟朋友一个也不见了”。1927年秋,在亲友支持下,许幸之返回东京美校继续学业,升入三年级。所幸这次他补得了半份官费留学生名额,可以勉强维生,生存的压力略有减轻。

初涉政治就遭遇牢狱之灾、不得不离开上海这个政治漩涡中心、重返异国复归“象牙塔”,这对一心向往革命实践的许幸之来说,虽是一次铩羽而归的意外挫折,但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现实革命斗争的复杂性和残酷性,同时也适时地提醒他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 革命之路是漫长的,充满艰险和未知;在敌我势力悬殊的现实条件下,艺术家应策略性地利用一技之长,进行隐蔽而有效的抗争。回到东京美校,进入著名画家藤岛武二的画室深造,在名师亲身示范和教导下,许幸之躁动不安的心情似乎有所平复。在此期间,他苦练油画技艺,创作出了后来成为其早期代表作之一的《失业者》(又名《彷徨者》)等作品,开始了以下层劳动者为题材的写实主义作品序列。而在此前一年(1926年),他的得意之作、描绘东京黄昏的街景的油画《晚步》,还散发着浓厚的表现主义色彩,“不拘于细节的具象描绘,艺术形象概括凝练,注意大的色块的对比和呼应”,“以十分洗练的手法与大色块来表现沉闷与压抑”,“与当时刚刚兴起的欧洲现代绘画遥相呼应”,被后世研究者称为其“青春苦闷期的代表作品”。将新派绘画的形式因素与普罗文艺的写实主题相结合的风格尝试,即始于此。1928年,适逢法国春秋两季沙龙作品在日本展出,机会难得,许幸之逢展必看,用心观摩世界画坛的新动向、新潮流,艺术修养进一步得到提升。

1928年春,许幸之巧遇正流亡日本的郭沫若,一段亦师亦友的情谊继续展开。许曾多次前去千叶县市川乡下探望郭沫若。当时“郭正在潜心研究中国上古史,要许从东京旧书店为他搜集一些殷商以前的图片资料,以利研究。许欣然从命,为他从东京寻访多种图册,供其参考”。郭沫若向来欣赏许幸之的美术才华,这段患难之交更加深了两人的感情。据叶灵凤回忆,1937年郭沫若“再次从日本回到上海,住在法租界法国公园附近的一个弄堂内,楼下墙上有一幅许幸之临的拉斐尔圣母子像,大约还是在日本送给他,由日本带回来的。画幅很小,是圆形的,直径不过五六寸”。可见,郭沫若对于许的画作及其背后凝结的情谊,也是相当珍爱的。

重返东京美校续修学业的许幸之,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一心憧憬艺术圣殿的单纯青年了。他虽并未放松绘画(特别是油画)艺术的探索,但安宁狭小的“象牙塔”显然无法留住他的心。20世纪20年代末的东京,日本左翼美术运动热情高涨,正发展到灼热阶段,这也鼓舞着许幸之这样的“左倾”分子。1928年,他与一群志同道合的留学生发起并组织“青年艺术家联盟”,并被推举为书记,其中盟员有沈西苓、司徒慧敏、周扬等二十余人,开始从事马列主义文艺理论的研究和传播。除美术领域以外,他们还与日本左翼作家、诗人及文化团体取得联系,举办过演讲和座谈会。其中,戏剧活动格外引起了许幸之等人的兴趣。他们参加过日本左翼戏剧家联盟主办的戏剧讲习班以及话剧《怒吼吧!中国》的演出,据夏衍回忆,许幸之、沈西苓“在日本的时候,都是学美术,许在东京,沈在京都,可是他们似乎爱戏剧胜于爱美术,而且已和日本话剧界的秋田雨雀、村山知义、千田是也等有了交往,在‘筑地小剧场’实习过导演工作”。与此同时,戏剧的姊妹艺术电影也吸引了许幸之的注意。当时他因表现“左倾”而引致日本密探的跟踪,为摆脱密探,许常进入循环放映美国旧文艺片的小电影院,借观看电影伺机在黑暗中逃脱。而不知不觉之中,好莱坞电影的艺术技巧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由此激发了日后从事电影创作的兴趣”。

1929年,许升入四年级。按照美校惯例,临近毕业时做一次旅行写生,只需交出一部相当于毕业论文的创作,获得通过便可毕业。毕业后何去何从,人生道路的分岔口再次出现。作为一个热爱绘画的艺术青年,许幸之未尝不向往赴法游学,他在课余翻译了日本美术史论家板垣鹰穗的《法兰西近代画史》,并想方设法筹措赴法的经费,但仅路费就是一大难题。正当徘徊之时,在上海主持中华艺术大学的夏衍发来了电报,希望他能马上回国,参加地下党组织领导的中华艺大的接办和教学工作。艺大的教职,既能继续以艺术立业,又与革命工作密切相连,正是极理想的位置。于是许幸之放弃了赴欧深造的想法,带着未完成的毕业创作稿,再次提前回国,担任中华艺术大学的西洋画科主任,并与沈西苓一同主持该校的戏剧系。

1929年夏秋之际回国的许幸之,尚未成为共产党员,但在1929—1930年的上海左翼艺术活动中表现得十分活跃。教学之余,先是与郑伯奇、冯乃超、夏衍等一同发起“上海艺术剧社”,排练和上演进步话剧,许担任剧社的美工。继而,1930年2月,又与沈西苓、王一榴、汤晓丹等发起了中国“第一个高举普罗美术旗帜”的美术团体“时代美术社”,许任社长,并以该社名义执笔发表了《对全国青年美术家宣言》,疾呼:我们的美术运动,绝不是美术上的流派的斗争,而是对压迫阶级的一种阶级意识的反攻,所以我们的艺术,更不得不是阶级斗争的一种武器了。……时代的青年应当充当时代的前驱,时代的美术应该向着时代的民众去宣传。

阶级分化既是这样的明显,那么,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道路: 一是新兴阶级的高塔,一是没落阶级的坟墓。……团结是我们的唯一的出路!个人生活是自己的灭亡!这一宣言和那个时代的许多宣言一样,语言风格坚定截绝,信念严肃真诚。这清晰地表现出许幸之对于进步美术家的定性依据——正确的阶级意识和立场、对于美术的现实功用——“阶级斗争的武器”等无产阶级艺术观的拥护,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普罗美术家了。他在时代美术社成立前、1930年1月完成的毕业创作也证实了这一点。这幅名为《工人之家》的大型油画,以日本共产党机关刊物《赤旗》和面包为主题,还包括工人所用的工具,取材和布局(以《赤旗》为画面中心)都显示了作者的良苦用心,普罗艺术作品“题材即意义”的标志鲜明;而以此作为东京美校的毕业创作,更含有几分从此与学院派“小资”艺术情调决裂的意味。在寒假期间召开的中华艺大第一届师生成绩展览会上,许幸之的《失业者》、《工人之家》等作品展出,颇受观众瞩目。

3月,许幸之加入左翼作家联盟,又加入中日左翼戏剧家联盟;3、4月间,许与沈西苓等奔走联络上海及周边的几个进步美术团体,如朝花社、一八艺社、上海漫画会等,加上时代美术社,于6月发起成立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简称“美联”)。在成立大会上,许被推举为“美联”主席,于海为秘书;继而,许在左翼艺术杂志《艺术》创刊号和《沙仑》杂志上分别发表《新兴美术运动的任务》和《中国美术运动的展望》,重申: 新兴美术运动的任务,主要是“要站在一定的阶级立场,彻底地和支配阶级御用美术政策作斗争”;其实践“是以无产大众的革命运动为根据;再进一步说,是以表现新兴阶级的革命斗争的思想体系为根据”;“新兴美术家还应该亲自体验工人劳动者的勤劳状态和被压迫的痛苦,从自己的作品中传达出来”。这两篇论文足以代表“‘美联’成立后所提出的左翼美术运动的理论和行动纲领”。口号已经喊出,道路已经指明,正当许幸之等“美联”艺术青年急欲展开实践之时,白色恐怖的时代遽然降临。1930年8月,“美联”成员在中华艺大召开第一次扩大会议时,遇军警查袭。许幸之被捕,二度入狱,十天后出狱。此时中华艺大已被查封,上海地下党组织经历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革命事业忽然从热潮陷入冰谷。许幸之因之失业,在家庭经济压力下不得不往南京金陵大学东方艺术研究院,从事日文《世界美术全集》的翻译,后又转赴苏州女职中学任教。许幸之再次回到上海这个时代的大舞台,就是1934年了。此后二十多年,他主要从事电影和戏剧职业,展现出多方面的才华,对于绘画本行反而有所疏离。直到1954年,在他的主动请求下,才辞去电影界的职务,调至中央美院美术理论研究室,重返美术界探索油画艺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已过古稀之年的许幸之又迸发出巨大的艺术创造能量,开启了个人绘画创作的第三个阶段。他孜孜探索,大胆突破,在晚年极为成功地延续了自己的艺术生命,并达到了新的高度。

人们称赞许幸之“六十年前左翼,五星旗下专家。一身三朵向阳花,能演能诗能画”;颂扬他是“真诚为时代欢唱的艺术家,是时代忠实而杰出的儿子”;而当他本人回首早年那段崎岖不平的经历时,却不无遗憾地感慨道:“不断地调换职业和转移工作岗位,对我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精神负担和体力消耗,同时与电影、戏剧相比,我还是更喜欢诗歌和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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