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势的郑大宝从房屋墙壁上的窟窿先前移动到达了指定位置，他向赵成柱回复已经做好准备的手势，赵成柱立刻开枪先一个点射打到了突前的一个美国兵。对面一看有埋伏立刻就地还击，赵成柱冒着头顶飞过的子弹，向前移动了几米后再次挺起身向美军射击。那辆坦克一个急刹车停住车身，调转炮塔，炮口指向赵成柱所在的位置，此时赵成柱早就向后跑去，刚跑出一段距离，原先待的位置上就落了一发炮弹，尘土和硝烟追着赵成柱一起进了另一座房屋里，他蹲到窗前喘了口气后，又继续朝那边射击。
与此同时，趁着美军的火力都被赵成柱吸引走的空挡，街道另一旁的郑大宝咬着嘴唇狠狠地呼吸了几下，最终憋了一口气从房间里窜了出来，他从另一侧向坦克贴了上去。坦克车身发出的阵阵热气蒸腾着他汗津津的脸，他一边跑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黏性炸弹。显然没有人发现他从另一侧的靠近，他成功地蹲在了坦克的一侧，打着火柴，点燃******，把炸弹粘在履带上。这时，一阵喊叫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转头一看有个美军发现了他，正在大喊大叫同时手里的步枪也已经开了火。郑大宝不敢耽搁，他猫腰转到了坦克车前蹲着，他清楚地听到观察孔里也传出了大声的喊叫，他估计驾驶员也看见了他，但是对他却束手无策。坦克这玩意，步兵离他远的时候，它是个难对付的家伙，可是一但贴到跟前，这个庞然大物对这个步兵一点办法也没有，车里的成员是没有勇气钻出来用炮塔上的外设机枪向郑大宝射击，底盘上的内设机枪是固定方向的，就算开火射击也更本打不着郑大宝，至于威力巨大的火炮那就更成了摆设。此时郑大宝看着那个******燃烧的程度，离爆炸还有一小段时间，他现在还不能走，以防美军趁机拿下这个炸弹。
坦克突然启动，它向开动起来碾死郑大宝。郑大宝机灵地跳上了车身蹲在炮塔后边不时还向美军步兵射击，待到******快要燃尽的时候，他向远处做了个手势。那边赵成柱已经看到，立刻将满满一梭子子弹全都打了出来，掩护郑大宝安全地撤出了危险区。
那辆坦克的履带被炸报废了，两个人隔着街面相互一笑，郑大宝向后伸了伸大拇指，赵成柱心领神会，就在那边美军忙乱之际全都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王远山趴在战壕里凝视着阵地前一片片的已经被炸成得满目疮痍的街道，四下了里弥漫着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耳边回想着渐渐袭来的坦克发动机的噪音。他转头向厂房楼顶张望，那里露着一个脑袋，这是他安排的观察哨，他朝那里做了个手势，观察哨立刻向他开始笔画复杂的战术手语。
看完之后，王远山对身边的牛春生说：“坦克四辆，步兵超过三百，从正面的这三条街道向我们这边推进，距离还有200米。”
牛春生还没有从刚才猛烈的炮击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王远山。王远山露出笑容问道：“知道怎么打吗？”
“不知道。”牛春生诚实地摇摇头。
王远山用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眼前的泥土一字一句地说：“一会儿，把坦克都放进厂区来，你们前沿同志的任务是截断后边的步兵，到时候，你要注意你正前方路口的那几扇窗户，美军肯定会把机枪摆在那里掩护他们的步兵从街道的另一侧向你这里隐蔽前进，这样的进攻，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非常实用，伤亡也小。你要特别注意每桩房屋的拐角和断墙的缺口附近，哪些地方都是步兵集结的地方，你的火力一定要封锁住，别让他们轻易靠近。告诉杜小亮他什么也不用管，就盯着对方的机枪手，别让他们组织起有效火力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们营长一打起仗就喊给我冲这三个字。”牛春生听着王远山的详细讲解，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敬佩来。
王远山没工夫再和牛春生费吐沫，他只是拍了拍牛春生：“顶不住就往回撤。”
他爬上了二楼对机枪手说：“不用等我命令，看见步兵就打，争取把他们和坦克之间的距离扯开一些。”
牛春生把压进枪膛的子弹又检查了一下，猛然间他才发现自己在不停地出汗，再加上雨水的侵袭，他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但是他发现身边的人都跟他一个吊样，他也就释然了，到了这个地步谁都一样，胡思乱想只能给自己添麻烦，带不来任何好处，他心里想着，也许会有一条生路，这么多年的战争经历，多少次的化险为夷，他不断地暗示着自己往好处想，一定会活着回去，能再看见秀荣和孩子，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妻子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让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眼前的一堵墙被坦克蛮横地撞倒了，巨大车身裹挟着烟尘，发出阵阵吼叫朝阵地扑了过来。
身后的机枪已经响了起来，牛春生向两边大喊：“别开枪，把坦克放过去！”
所有人都缩进了战壕，坦克碾压着地面让大地都在跟着有节奏的颤动，沟边的泥土被震得纷纷往下落，牛春生抬着脑袋看着一道巨大的阴影朝自己压了过来。第一辆坦克从战壕顶上垮了过去，沉重的车身几乎压塌了战壕，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接踵而至，牛春生一边从嘴里吐着从头顶掉落的泥土，一边紧张地看着钢铁巨兽碾过自己的头顶。当第四辆越过头顶之后，他大喊一声：“开火！”
全团人员整齐化一地冒出头来，开始向坦克身后的美军步兵射击，突在最前边的美军突然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前沿阵地突然窜出人来，朝自己开火，一时反应不及，顷刻间就被撂倒一排，后边的人纷纷四下散开找掩护。
果然不出王远山的预料，美军步兵都躲在房屋的犄角处，一边朝这边射击一边掩护身后的战友斜刺里跑向对面的房屋，从而循序渐进似的突击。牛春生身边的掷弹手拉着手榴弹的引信，直起身子甩开臂膀用力地把手榴弹抛出一个美丽的弧线，让其掉落在屋角的美军堆里爆炸，而自己缩回战壕时，上半身几乎被子弹打烂。牛春生顾不上这些，他心中默数着：“5、4、3、2、1。”
“装弹，掩护！”牛春生缩回战壕，在身上摸索着子弹，掏出一排麻利地压进弹仓，撤出弹桥夹，拉开枪栓，向一边挪了两步后再次探出头来射击。
以前一个新兵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说：“打仗时害怕不？”牛春生回答是：“战前害怕，战后后怕，但是一打起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确实正确，当你击中全部精神聚集在眼前的战况时，脑子里已经容不得有半分私心杂念了，人的本能会调集全身各个感官使你的精神高度集中，反应迅速，手脚麻利。这一切都是为了求生，杀死对手，自己才能活下来。牛春生一直这么做着，妻子的信就被一小片雨布紧紧地包裹着，放在左侧的口袋里，正贴着他的心脏，他能感到那张带着妻子体温的信纸正在源源不断地给自己的心脏注入力量，一种朴实无华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守住阵地，就能回家。”牛春生就是这样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