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放开舞阳走到玉阶上,他垂着头,一脸失望落寂之情,殿上的气氛也变的压抑起来,没有人出声。
舞阳见嬴政放开自己便深吸一口长气镇定了心情,打破了沉寂缓缓的说道:“秦王陛下,舞阳先行告退了。”希望他不要在为难自己了,也希望他会放自己离开,这种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嬴政想了片刻,没有回答舞阳。他突然转身拉住舞阳的手腕向外走去。
舞阳被拉的手腕由于他强劲的力道勒的痛红,她不知道嬴政这是要去哪儿,拼命的挣扎着。“秦王陛下,你要带我去哪儿?放开我,我很疼啊。”
“孤弄疼你了?”嬴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眉头紧锁一脸烦躁之情的舞阳。
“我胳膊都红了,你放开我,我跟你走便是了。”还是先认输为好,现在要是反抗,定会将他惹怒,他可是历史上最有名的暴君,若让他不高兴了,别说完成任务,连小命都会保不住,舞阳心想。
看着眼前柔弱如水的舞阳,想到李信说过她聪明智慧又有男儿胆魄,曾设计从他手中逃脱,务必让自己小心,可是眼前的她却如此的娇贵欲滴。若不是探子回报东方曦的重伤是拜她所赐,他定会低估这位美人的能力。嬴政看着一脸愁容的舞阳许久才放开自己强劲有力的大手,他微微扬起嘴角,心知舞阳在向自己示弱。“好。”他答应了。
嬴政拂了拂衣袖,向前走去,舞阳便跟在后面。嬴政心想刚才她说话的语气分明与夏雪无异,她定是夏雪,若她一直装下去,孤就奉陪到底。舞阳手摸着被嬴政抓伤的手腕,他会带她去哪里?为什么刚才他看她的笑容会那么诡异,让人害怕?
跟着嬴政走了很长一段路,舞阳总是东张西望,想弄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地。见嬴政转进一条雕花长廊,舞阳才发现他在朝梨园方向走去,此时正值春花烂漫时,梨花定是开满了整座梨园,嬴政带她来此处,定是想揭穿她的身份。舞阳呀舞阳,切记小心说话,少说话多沉默,话多错的也越多,舞阳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正如舞阳所料,嬴政的确带她来到了梨园。记得他曾说过每年春天梨园便是王宫最美的地方,果然,整园子飘逸了梨花的芬芳,那白似雪的花朵傲立枝头,黑褐色的枝丫上开满“雪花”,树下落了一地的白。舞阳提了提神,抬头看向梨园深处,风景如画,清秀脱俗,呼吸的空气中香气四溢。嬴政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走进梨园中心,他转身回头看着一直低头的清影,温柔的说道:“孤记得你曾说过春天这里一定很美,夏雪你还记得初夏梨落如雪千层兮吗?下一句是香如梅语轻落空兮,你正是从天而降的梨花。”
舞阳一直不敢抬头,为了避开嬴政的视线,她走到嬴政前面,背对着他,悠悠说道:“秦王陛下,舞阳不知陛下在说些什么,舞阳自小便在燕宫里长大,从未出宫半步,何曾说过此类话语。”
“你还要骗我?刚才你的眼神分明是夏雪的眼神,休要再欺骗本王。难道你就不怕孤王这就派兵将你大燕消灭吗?”嬴政似乎不想继续忍受,压制胸中的怒火,缓缓说道。这个可恶的女人,还要继续演戏吗?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舞阳相信秦王陛下拥有雄才伟略,定能一统天下,大燕迟早会在陛下的龙威之下,舞阳作为一介女流,不懂家国大事,生在此等乱世,若不幸遭受国破家亡之灾定是不能苟延残喘的生存下去。”她转过身抬头看着嬴政那刺骨寒心的目光,告诉自己挺下去,不能畏惧。嬴政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从容回视自己的舞阳,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与自己对视,他们都惧怕自己那首犀利如鹰的双目,这个女人看似柔弱,骨子里却透露着毫不输给男儿的惊人魄力,她此番言外之意是要与燕国共存亡。
一阵清风袭来,满园的梨花接连落下,仿佛天空正下着梨花雨一般,白似雪的花朵沿着风的吹向飘落而去。雪白的花瓣落在四目相对的二人眼前,如绸缎般靓丽的发丝随着风向在面前摇曳,二人都毫无心情来观赏如此美丽的风景。舞阳感觉周身充满了一股杀气,杀气随风卷起落地的花瓣。突然嬴政蒙哼一声,拔出腰间的龙泉镶金佩剑砍断了身旁的一颗梨树。顷刻间巨大的树枝便倒在舞阳身前,嬴政运气收回龙泉宝剑,锐利的一双眸子映射出女人惊恐的表情。他丝毫没有理会仍处于惊慌中的舞阳,转身走出梨园,站在玉阶之上对随行的太监说:“送公主回落雪宫。”
舞阳整整愣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回过神,心想嬴政果然是暴君,如此可惜了这正值灿烂的梨树。一个看似青涩的小太监小心翼翼走到她的身边:“公主殿下,大王吩咐,请殿下降贵落雪宫。”小太监刚才一直站在园外,不敢打扰,看公主回过神了才悄悄走近园子,但他还是不敢踏进园子半步,这座梨园是大王最喜爱的园子,从不允许任何人踏入一步,此刻竟带燕国公主前往,方才公主惹怒了大王,大王只是借砍树泄恨也没有怪罪公主半毫,想来这位公主定是大王喜爱人物,不能怠慢,否则性命不保。
“落雪宫?”落雪宫是何处,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说过,难道是嬴政为了思念失踪的夏雪。“好,你带路吧。”舞阳心想反正此刻已处在虎穴之中,不可随意行动,否则真会为大燕带来灭顶之灾。
小太监将舞阳带进落雪宫前,舞阳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便知道此落雪宫正是嬴政的太*,他竟然将自己长大的宫殿改名赐给自己,还特意取名落雪,言下之意便是夏雪曾在这里从天而降,又是为了自己。去年生日那天不幸被命运之中选中进入战国时代,还要面对秦始皇此等暴君,虽然他曾对自己很是温柔,但是命运决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意,舞阳感觉自己会与嬴政之间一种非爱即恨的感情。女人的第六感的确很灵,只是她没有想到后来她对他确是恨之入骨。
刚踏进落雪宫的宫门,便看见宫里的宫女们全部跪倒在自己面前,对于这种场面她早已失去新鲜感,要是以前她定会扶起她们,让她们以后不要在对自己下跪,可是现在她明白这是个弱肉强食等级分化的世界,所以她不愿再去阻止了。“免礼。”她从容的说道。
跪在最前面的彩依站起身微微抬头想看清落雪宫的新主人的容貌,方才跪下时不敢冒犯公主便一直低着头。此刻她瞪大双眼,豆大的眼泪冲破眼眶,一股惊喜袭击而来。她跑向舞阳跪在她的脚下,哭泣着:“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彩依想您。”
看着泪流满面的彩依,舞阳假装强硬的心顷刻软下来,没想到彩依竟然如此衷心于自己。伸手将彩依扶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家小姐,我是燕国公主。”
“小姐,您别拿彩依开心了,您怎么会不是小姐呢?”彩依感觉小姐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冽如冰的气息。
“你仔细看看,我是否你家小姐?”舞阳心知她与夏雪的不同。
彩依抬头仔细看了看舞阳的脸,她的左眼角处没有泪痣,记得夏雪小姐的左眼旁有一颗好看的泪痣,正是那颗泪痣将小姐的点缀的更加动人。“你真的不是小姐?”
“对,我的确不是你家小姐,本宫知道本宫与夏雪姑娘长的太过相似,所以很多人都会弄错,连秦王陛下也不例外。”舞阳一脸委屈道,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公主殿下,请恕彩依刚才的失礼之举。彩依也是因为公主与我家小姐太过相似的原因,才会有失礼仪。”彩依再次跪地。
“你起来吧,本宫并没有怪罪你之意。”舞阳拉起彩依轻轻的说道,温柔的笑容绽放开来。
落雪宫墙外的一处缝隙中传来一道愤怒的目光,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摄人的怒气,只是舞阳没有发现。落雪宫外的嬴政握紧拳头,狠狠的落在墙上。暗念道,竟然对一个普通的宫女都可以笑的如此温柔,为什么面对他却是那般的冷酷无情,他一代君王竟比不过一个地位卑下的宫女,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心中不爽。究竟她要逃避到什么程度,难道她果真不是夏雪,她眼角没有泪痣,真的不是她吗?
舞阳假装不熟悉落雪宫中的环境,一直走在彩依身后。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她知道回廊的尽头便是正殿了,正殿的院中有一颗百年老树,嬴政曾为它取名为愿望树,树上零落的系着几条红色丝带,甚有饱经沧桑之感。舞阳抱着平常心态走完回廊,转身来到正殿之中,接着又踏进院中。眼前的一袭火红的树影让她的双眼一亮,昔日沧桑之感尽失。院中的大树上此刻竟开满了红色的花朵,她不禁走到大树脚下,摘下一条丝带。
“公主殿下,这些丝带是大王在小姐走后亲自系上的。”彩依走近舞阳身边,抚泪忧愁的说道。
看着手中的红色丝带,舞阳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感觉很难过,她感动了,暗念道:嬴政,你这又是何苦?
可是感动归感动,真正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想起那日客栈之中方茴昏迷时无意在他身上发现一条红色的锦帕,那条锦帕正是自己在逃亡途中丢失的,锦帕上绣了一只迷路的蝴蝶。其实当初会在锦帕上绣上一只蝴蝶,那蝴蝶的形态充满迷茫之感,是自己有感庄周的蝴蝶梦。李商隐曾有曰:“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心中顿时充满悲伤之感,她抬起头看见宫女们正看着自己,便收起了眼泪将丝带重新挂上树枝离去。
彩依看着飘然离去的舞阳公主,心中燃起一团团疑惑之火,公主见到这红色丝带为何掩面流泪。大王将自己从洗衣房召回的那天就曾吩咐过自己若是背叛他便会被处以割鼻挖目之刑,大王的意思便是让自己暗中将公主奇怪的行为上报。此情此景定是要上报大王的,若回来的是夏雪小姐该多好,自己在洗衣房所受的苦便不会付诸东流。小姐,此刻你深在何处,彩依想与你浪迹天涯,离开这吃人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