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体”是对赵丽华诗歌风格和仿制赵丽华诗歌风格的诗歌的统称。“梨花”是“丽华”的谐音,“梨花”诗是赵丽华2002年刚“触网”时的即兴之作,并不涵盖她所有诗歌。在内容上,这些“即兴之作”是诗人瞬间感受和想法的直白记录,没有审美意味;在形式上,只是一个长句子被随意分为若干小节,没有遵循诗歌规律,短小直白,语言平淡得就像平时说的口水话。以流传最广的《一个人来到田纳西》为例,全诗就像一段话断成四行:“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而《摘桃子》(“诗人们相约去北京西郊摘桃子/问我去不去/我说要是研讨我就不去了”)《张无忌》等作品也纯属“大白话”。这些诗歌的特点是,通过日常语言的碎片化,获取“陌生化”效果。故“梨花诗”又被称为“口水诗”“回车键诗”。由于赵丽华是“国家级”诗人,“似是而非”的“梨花诗”一出现就吸引了人们的眼球。于是,基于对“权威”的逆反、嘲讽心理,网络上掀起了一股“仿写”狂潮,在不断“恶搞”中,梨花诗在网络上迅速流传开。
关于评价
既然“梨花体”诗因网络恶搞而演变成文化事件,对其评价,就不仅限于诗歌范畴,对诗人、对作品、对读者、对网民、对恶搞,各种激赏和推崇,各种谩骂和炮轰,各种辩解和反击,不一而足。网民、诗歌界、文化名流、学界等各方人士也借助各种方式表达对此事件的看法。
针对赵丽华的诗歌被恶意模仿,赵丽华所在的廊坊市作家协会主席张立勤与另一位作家李宏志称赞赵丽华是诗歌“圣坛”上的一个圣斗士,认为她在“以一己之力与无知愚昧作战”。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在博客中称:“赵丽华被变成了诗歌界的某种象征性的人物,被拉下了诗坛,变成了违背‘常识’的象征,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诗人’糟糕的标志。”
“20年前朦胧诗走红的速度,跟赵丽华相比差远了。”面对这起来势凶猛的诗歌论争,一位资深诗歌爱好者如此感叹。同时,他对争议的娱乐化表示不满和痛心:“很多名流的加入,实际上让论争成为了口水战与人身攻击,根本不是在讨论诗歌问题,令人失望。”
就“梨花体”诗歌算不算诗的问题,“诗坛泰斗、当时已75岁高龄的四川诗人流沙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赵丽华的这些口语诗歌”不能算是诗“。”这些文字,有的是警句,有的是慧句。但是在我看来它们还不能算是诗。“
诗评家李少君则认为,作为一个诗人的练笔之作而非正式发表的成熟作品,不管是《一个人来到田纳西》还是《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都可以理解为是诗人的瞬间感受和想法的直白记录,无可厚非。”我常常也会写这样的东西,包里放一个本子,突然想到什么就写几句下来,只不过没有发表。“李少君说,任何诗人都写过烂诗,讨论一个人的诗应该拿她最好的作品出来讨论,而不应只选最差的。
诗人杨克表示,在网络时代,这种口语化的诗歌探索本身是无可厚非的,但仍然应该控制在某种诗歌的意味里面,”我不否认这类诗当中也会有好的作品,但我怀疑这种过分口水化的倾向是错误的“。
首都师范大学诗歌研究专业的博士陈亮说,其实在诗歌圈内,这种”口水诗“的探索写作不仅仅是赵丽华,经常关注诗歌论坛的人就会知道,从四川非非主义开始,到网络兴起后,这种写作一直是一个潮流,诗歌界内部也一直有争论,而赵丽华在其中并不突出。陈亮认为,长久以来诗歌圈都有各种各样的写作探索和尝试,但在大众心目中的,可能还是只有徐志摩、戴望舒的抒情诗才是诗,”的确很难向诗歌圈外的普通读者解释“。
“梨花诗”很难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同,口诛笔伐几乎形成了一边倒的态势,各种批评席卷而至:
“诗坛有所谓‘口语诗’之说,但如果真是朗朗上口、感动人心的‘口语’倒也罢了,问题是这种‘口水诗’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诗的凝练和简约,更谈不上诗的节奏、美感和韵律,不过是毫无诗意的大白话甚至‘懒婆娘的臭裹脚’而已。”
“‘口水诗’如此自曝其丑,自取其辱,也连累了诗歌的清名,所以也是对诗歌艺术和诗歌道德的侮辱。‘口水诗’缺乏的是诗歌最基本的要素,那就是对语言的敏感,驾驭语言的能力,感受和思想的独特性和深刻性。也许正是某些所谓诗人自觉到自己的这种先天不足,而后天不补居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所谓不愿意走正常的路子,喜欢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无非是在诗歌常识面前的自绝姿态。”
“大众为什么愤怒了?那是因为大众受不了,胃口已经被天才诗人败坏到了极点。若是诗人们自己弄点口水自己喝也就罢了,但非要强迫大众捏着鼻子一块儿喝,还得说那是玉液琼瑶,说我写的诗,是天下最好的诗!大众能受得了吗?能不愤怒吗?真正的诗歌不是为大众承认而创作的,否则就是媚俗,而大众不承认,非逼着大众承认叫暴力。”“打开网络,看看诗人们说的话写的诗,除了口水谩骂恶搞,有几人是在讨论诗歌本身?又有几人是在静心写诗?”
“口水诗的理论基础是要让诗与生活平行,人在生活中怎么样说话,就在诗中怎么样写。这取消了诗歌与生活的界限,实际上也就取消了诗歌存在的依据和意义——居然诗歌与生活一样,那我们老老实实生活就行了,何必要诗歌?所以,口水诗、生活诗和大众诗等种种提法,都会使诗歌自取灭亡。”
“口水诗被唾骂表明了口水诗的溃败,也表明了庶民趣味的胜利,这是庶民趣味扇向口水诗人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而昏聩的口水诗人居然还以为这是诗歌走向大众的契机,真叫自作多情、恬不知耻啊。如果诗人不以此事件做出反思和调整,那么口水诗有朝一日终将成为‘屎尿诗’。而今诗坛,真的令人担忧和悲哀,有徐乡愁的‘口水诗’,代表作《拉》《屎的奉献》;有下半身写作诗人沈浩波,流氓代表作《一把好乳》;有梨花体诗人赵丽华,代表作《一只蚂蚁》《一个人来到田纳西》等。呜呼哀哉,这个时代,是谁强奸了诗歌?”
诗歌研究者王士成著文对“梨花体”诗歌事件的整体性评价发表看法:“很显然的道理是,‘废话’并不是诗,否则处处皆诗也便处处无诗了,”白话“可以入诗,但必须具有诗意内涵,必须经过诗性转化,这样的一些诗歌的‘底线’被当今的许多诗人肆意践踏、随意偃越了。正是由于当今诗歌的‘圭臬之死’、价值失范导致了当今诗歌愈益庸俗化和粗鄙化。”“说到恶搞,实际上是诗人们恶搞诗歌在前,网友恶搞诗人在后,后者倒是有某种‘拨乱反正’的意味。网友的恶搞是出于对更为健康与合理的诗歌状况的呼唤和诉求,显示了一定的反抗性。”“至于‘裸体朗诵’事件,则又是诗人恶搞诗歌的例子,依靠脱衣服、裸露身体来‘保卫诗歌’显然是比较搞怪、搞笑的,正是由于这样的恶搞,2006年的诗歌进入了大众的视野,诗歌成为了怪异可笑的小丑,在欲望时代进行着一场夸张、滑稽而又贫乏、空洞的马戏表演。”“原本与诗歌无涉,鄙俗不堪、空洞无物的东西被乔装打扮,以诗歌的面目出现,并构造成最为引人注目的‘文化’事件,但如此的‘文化’事件却实在是没有多少文化内涵的,而这样的‘诗歌’事件也是与诗歌实际上并不搭界的。这样的行径不能不说就是无良、无德甚至无耻的恶俗。”“这样的娱乐奇观对诗歌造成了巨大伤害,这样的亵渎、盘剥、消费诗歌的行为越少越好。”
无意卷入事件漩涡的赵丽华,无论是事件前、事件中还是事件后,作为“梨花事件”的当事人,在这场口水大战中,她一直保持着局外人的清醒与理智。事件前,她的想法是“卸掉诗歌众多的承载、担负、所指、教义,让它变成完全凭直感的、有弹性的、随意的、轻盈的东西”;事件中,面对炮轰的唇枪舌剑,她说:“如果把这个事件中对我个人尊严和声誉的损害忽略不计的话,对中国现代诗歌从小圈子写作走向大众视野可能算是一个契机。国内好的诗人很多,建议大家去多读读他们的作品……”“我感谢每一位给过我影响的诗人,是他们让我知道了诗歌有多少种方向和可能!是他们让我知道了诗歌是多么美妙的一门艺术!”;事件后,赵丽华并未脱胎为一个文化名人,她继续行走在诗歌的路上,反观自己的作品,她自我评价说:“我对自己的作品本身有信心,我确信它们不仅能够经受住暂时的风雨,更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和漫长岁月的洗磨。我确信它们不是泡沫!”之后,她写了小诗《廊坊下雪了》,组诗《海伦》《月亮》《春风与春雨并不是孪生兄弟》《让世界充满蠢货》《细节决定爱情成败》《风筝》《天堂没有伞》等,虽然轰动依旧,淡定依旧,但却让人们认识了“口水诗”人的另一面,灵动的想象,洁雅的语言凸显女诗人的品质,由此,她赢得了更多人的接受和赞赏。
2006年的“梨花诗事件”,对于赵丽华来说是悲是喜,对于民众来说是好是坏,对于中国诗歌来说是挫折还是新生,也许,“把诗歌的还给诗歌,把娱乐的还给娱乐”(王士成语),没有恶搞、没有戏仿、没有作秀,摆脱边缘的徘徊和窒抑,诗歌那由远而近的迷离和朦胧;那奇异灿烂的奢望和想象;那缤纷绚丽的万千姿态;那自由浪漫的腾跃飘飞,这才是我们期待看到的诗歌兴盛景象吧。
俯瞰新世纪的文坛,全球化步履匆匆,时代社会的急剧变化、思想文化的突破与颠覆已经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力和心理防线。受其影响,文学越来越变幻无穷,越来越丰富奇妙,越来越多样化、立体化。新世纪的文学已难以一言以蔽之,既繁花似锦,炫人眼目,又备受冷落,处境凄凉;既走向式微,又特有活力。当现实生活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主流文学被放逐、被边缘化的同时,网络文学却“在一片质疑、争议乃至是鄙夷声中一路行进并日渐壮大”,其声势和规模之大,其作家作品之众,其样式之新异、流变之迅猛均让人始料不及。铺天盖地的网络“经典”如同潮水般涌入我们的视界,“它不仅用不俗的业绩证明了自己的存在,还用自己不菲的影响力改变着文学的发展格局,分享着时代的文学荣辱,以‘另类’的方式创造了一道另类的文化风景。”“官场文学”从20世纪90年代出场就一路风光走来,因其特殊身份而赢得众目青睐。进入新世纪“官场小说”渐成喧嚣之势,现实中不断曝光的反腐大案以及大众对贪官的憎恶、对官场内幕的好奇,媒体的强势报道、市场的巧妙包装、影视改编热播使揭露官场黑暗腐败的“反腐小说”或“官场小说”在与现实的互动中持续升温,不仅官场中人对它趋之若鹜、视其为职场宝典,普通百姓也无不青睐有加、爱不释手。似乎已经久违了的文学轰动效应又在“官场文学”中得到再现。趁势而起的“官场文学”,已经成为新世纪一种不容忽视的文学力量,推动着文学的前进与兴盛,由它构成的盛事图景更是风光无限,风景这边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