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快认错
“妹子……照你这么说，你这故事里的袁将军死的也真是够惨的。生前为国为家为百姓，却被蠢皇帝误判，被所有被自己保护的百姓们唾骂，还争着食之……”
“是啊……这袁将军死得真是太冤了。”
他们正发表己见，忽然帐外一声清咳，威武的声音响起：“是谁在煽动我军将士！蛊惑军心！”
所有人都是一副“大事不妙”的神情，大惊着转头一个个仓惶下跪。
苏苏在他们的拉扯下，也傻愣愣地跪下了，低着头不敢动。
帐门被掀开，她稍微抬起一点点头，便看见一双杏黄色的靴立在自己的面前。
杏黄色……
她来不及多想，身边那些人就开始认罪了：“王子殿下恕罪……属下们多言了……请王子殿下恕罪……妹子，快认错！”
林枫赶紧将苏苏的脑袋按到了地上。
“我……”一时半会儿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她就是想，古人麻烦，太麻烦，动不动就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着才能几全几美。
就这会儿的工夫，就被人抢了话了：“我们军营——什么时候允许女人进来了？这是何等严肃的事！”
这时她想抬头，想大口气地说大不了她走就是了，还没说，林枫就一个劲地磕头：“是属下……是属下犯的错，王子殿下要罚就罚属下一人吧，但在罚之前，请允许属下先将这位姑娘送出去。”
“王子殿下，我是因为被误当作奸细抓起来，结果被牢中真正的奸细们给打了，晕在了大牢外。各位军大哥是好心才救我，让我在军营里休息一阵子的，民女若是惹王子殿下眼了，民女马上就滚，王子殿下就别罚谁了吧，眼下行军打仗，多一人多一份力量，留着林大哥的命上阵杀敌吧。”
苏苏说得头头是道。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怎么就给忘了，两年时间，连皇上都可以变，更何况是王子？她回到这个世界，刚好落在姜国，一心念要找姜莫兮，可这两年后，万一王子已经换人了呢？
她也没敢抬头看，光听声音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姜莫兮，所以还是先小心着吧。
“我说过要杀谁了么？”王子轻笑，“姑娘，你叫什么？”
“民女苏苏。”
“依本殿下看，你就是夙国派来的奸细！”
苏苏惊了一下，又佯装镇定：“民女冤枉……”
“你先别急着给喊冤。你这个奸细当得挺特别的，混到我的军营里来，坏事儿倒也不做，居然换了个法子，给我军将士灌思想？你说的故事我都听到了，就刚刚的情景来看，几位将士似乎都给你洗得差不多了，你还说你不是？”
“王子殿下……你要非这么说我就该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了。我就是兴致上来了，想给几位大哥讲个故事解解闷。军营里的大哥们都挺相信我，我若是打着要害他们的主意，刚刚在那绿豆酸梅汤里我就可以下点什么致命的毒来。”
“呵，下毒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能收买人心才是上乘。你若不是奸细，自然是好；可你若是，你就必须得死，这么聪明的细作，绝对留不得。”
没人接话。
“你为何不说了？我在外面听着，觉得你是挺能说话的一姑娘吧。”
“既然王子殿下一副要杀我的样子，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我还浪费口舌干什么？”
“以退为进？”
“民女无话可说。”
“本殿下有话。你刚才那个故事，我也琢磨了一下。你口中的袁将军之所以会被冤入狱，是因为他们有一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皇帝，这是他们的悲哀。各位将士，”说着，他看向苏苏以外的人，“你们放心为我姜国效命，我父王绝对是一代明君，即便他会犯什么错，我姜莫兮在此向各位以性命担保，绝对会尽我一切所能，不让像袁将军这样的惨案发生。”
他们忙磕头：“请王子殿下不要这样说……我等都是忠心效忠于姜国的！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而苏苏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姜国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叫姜莫兮的王子了吧？？
这么想着，一个不小心就嘟囔出了，偏偏王子的耳朵还挺好使。“你说什么？”
“王子殿下……可否……允许民女抬头瞻仰下……那个什么容的？”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形容词来。
说出来后才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妥。瞻仰下那个什么容？万一人家想成了“瞻仰遗容”，她还不要活了！
林枫赶紧捅她：“妹子！你不要活了！别乱来。”
姜莫兮打断他的话：“不要紧。苏苏是吗？得了，你们大家都起来吧。本殿下就是觉得天气闷热，军营里气氛有些不好，跟你们开个玩笑呢。你们对姜国的忠心，我会不知道吗？”
忙唱喏：“王子殿下英明！”
“好了，苏苏你姑且抬头吧，想看就看，本殿下不会判你无礼罚你的。”
有了他的允许，苏苏才敢慢慢地抬起头来……
一张本来还不确定的脸忽然就变得大喜，双手一捶：“错不了！错不了错不了，这么多年了，你几乎没什么变化。果然是你啊！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的，姜莫兮！”
“啊喂苏苏妹子！”林枫吓坏了，“你怎么搞的？乱说什么呢！你还要不要活了！那是我们姜国的王子殿下！”
“哦？苏苏姑娘认识我？可……我对姑娘似乎没什么印象呢。”姜莫兮确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举手朝林枫挥了挥，示意他没事。
“我变成这个样子，你能认得我就怪了！我跟你说，我在这等你不知道多少天了，一个不小心就是被杀脑袋啊，老天有眼，可算让我等着你了！”苏苏就像找到了组织似的，心里止不住的喜悦让她冲动地抓着姜莫兮的手紧紧不放，再次吓坏了众人。
于她，遇上一个终于认识的，这颗心，才总算是真真正正地落下去啊。
“姑娘究竟是……”
心想解释还不如直接上“证据”，直接从怀里拿出了那枚神奇的玉佩，挂在他面前摇晃：“还记得这个吗？”
只见姜莫兮的神情瞬间一变。
苏苏一看，这就真的错不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姜莫兮！假扮也假扮不了，姜莫兮送她玉佩的事儿，就他们俩知道！他的表情，可算是出卖他了。
“还记得你跟我说的吗？如果我将来有什么需要，就可以拿着这枚玉佩来姜国找你的！”
“你是……”姜莫兮满脸的不相信。
“是我啊是我啊！”苏苏快跳起来了，“小不点啊！我的真名其实是苏苏，姜莫兮你还记不记得我？”
姜莫兮愣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后，对他们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其他人这才明白这妹子并不是傻，而是真认识他们的王子殿下，所以才敢这么放肆。既然是故人，也就不需要他们担心了，便都出去了。
等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姜莫兮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很久。“你是小不点？你是小不点？！不可能的……我早就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小不点在当年的五皇子被行刺的时候，摔下崖死了！”
“可我现在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啊！这个玉佩是不是你的，那句话又是不是你对我说的？这事儿是不是只有你我两人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你的尸体是……三皇子六皇子荆三公子还有慕凉玥，他们四个一起找到的！葬礼还是和五皇子同一天呢！你怎么可能会没死？”
“说来话长，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信。总之，我就是小不点，小不点就是我。然后我现在是苏苏。”
“好，那你现在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我就相信你。”
“什么问题？”
“小不点的身份，说实话，加上小不点，这世上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他，我，然后小不点，如果你说对了，那么你就是！”
他口中的“他”……莫非就是……他？
苏苏一字一顿说道：“凤栖公主。”
“可恶！”问完那日崖上究竟发生什么事后，姜莫兮愤恨地一捶桌子，“我走那日，他可是答应过我的，他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他言而无信！欺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苏苏立马就听出了这里头的端倪。“什么叫走的时候他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我？”想起牢里那名女子的话，她有了丝警觉，“难道那日夜袭姜营，真的是他给你通风报信，出卖了夙国？！你们真的早就已经搭上线了？！”
看着苏苏的神情，他知道他说出来会让她伤心。可是箭已在弦上，她几乎已经知道了，现在只差个证明而已。
顿了顿，他还是说了：“是，那日就是他给我通风报信的。”
一步踉跄：“真的是……竟然真的是……他们没有撒谎……”
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当知道真正的答案时，她还是觉得脑子有些眩晕，不好受。
“那么六年前你们就已经决定里应外合了是不是？这些年都一直在秘密策划着，害非原，让夙非黎继位，让他废了这个国家，然后你乘机来犯，取得他们信任的慕凉玥便给他们出主意，然后……然后你们一起联手害死了所有人！”苏苏把自己所知道的可怕事实说了出来。
所以他才会从慕凉玥口中得知她凤栖公主的身份。
“你冷静点！他们不能分清在自己身边的是敌是友，只能怪他们。行军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知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点，可是我就是觉得卑鄙你知道吗？！如果你们是光明正大打赢他们的，我服，我也不会怪谁，这是我们大家的命。可是……可是我一想到世稀他们是因为……我的心就疼！你知道被信任的人出卖的感受吗？我心疼的，是世稀不单要承担全军覆没的觉悟，还要承受被人出卖的痛苦啊……世稀的感觉，我感同身受！我可以活下来，但是世稀不可能了！”
姜莫兮一见，也立马心疼了，忙去擦拭她的泪水：“好妹妹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心也疼啊。慕凉玥把消息传给我的时候，我也有所犹豫，可是一想起我的子民，一想起往年夙国占着自己强大就对周边小国多加刁难，我就不能多想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让我在夙国还是姜国之间做选择，我当然会选择姜国，就好比他们誓死守护夙国一样啊！我当然想在战场上与好好地与他们分个胜负，可是现在结局已定，已经无法挽回了。”
“可不管什么都是夙国的皇帝干的，将士们何其无辜，百姓何其无辜啊！为什么皇帝犯的错，要他的子民替他接受惩罚！”
姜莫兮不与她争了，按着她的肩膀道：“凤栖，这天下，谁不无辜？”
苏苏一怔。
他又继续道：“我们凤国的将士就不无辜，我们凤国的百姓就不无辜？那些咿呀学语蹒跚走路的孩子们，他们何其无辜他们夙国的所谓战士居然能忍心对他们下手！”
苏苏忽然没了言语，怔怔道：“我……们凤国？”
一望四周，他忽然抱住了苏苏，目的是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让人听了去。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栖儿，我是你哥哥啊。”
被他抱着的身体猛地打了个颤，但随即冷静：“我没有哥哥。”
“栖儿！你不相信我吗？我若不是六年前知道你是栖儿，我也不会与慕凉玥商榷，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护着你。当我知道你落崖魂归的消息，我真的恨不得立刻毁了夙国，让那些害你丧命的人一一付出代价！栖儿，在想自己是否让别人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前，是否先想一想，究竟是不是那些人先让我们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当我亲眼看见娘和叔叔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想想，此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毁掉夙国，让他们感同身受！”
像，像极了。他就和慕凉玥一样，为恨而活。
不，其实她可以大概感受他们的痛苦的。五哥和世稀的死就已经让她痛得不能自己，更何况是千千万万个五哥和世稀死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呢？
“不，我信你，我信你是凤栖的哥哥。可是姜莫兮，我是小不点，是苏苏，唯独不是凤栖。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凤栖已经葬身了崖底，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姜莫兮的眼神闪了一下，慢慢地放开她，认真地说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只能说，不管你是小不点，苏苏，还是凤栖，我都当你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还是那个人。”
“不，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凤栖死了，从一开始就死了，我只是寄居在她身上的一缕幽魂，现在魂回来了，我变回了苏苏。”她只管说着，也不管他到底信还是不信。
“你知不知道，我与栖儿打小就没见过面，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如果依你所说，那么栖儿到死还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你所言，那时候遇上的，已经是你了。我认的，也是你这个妹妹，所以不管是谁，我都已经将你视作亲妹妹了，这点毋庸置疑。”
她笑说：“我倒是不介意多个会疼人的哥哥，总比孤身好吧……在这乱世。”
当晚，姜莫兮就将苏苏介绍给了全军将士，道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并开了个篝火晚会，全军将士均可参与。
苏苏问他不是还在前线么，怎么会突然回来，被告知，打胜仗了，今晚的篝火晚会不单是庆祝找回了妹妹，还是为犒赏三军的。
胜仗……这就说明，夙国输了。
迎战的是何人？他们的伤亡情况如何？俘虏里都有谁？苏苏很想问，但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她并不想破坏大家的好心情。
毕竟有些事她管不了，就像姜莫兮说的，行军打仗，总是要有一方输，不管哪一方，她都不希望。但，却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的。
大家刚从前线回来，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她还是不提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