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可以容纳至少三十人的客车里,除了开车的客车司机外,剩下的便只有林雪滨和曲友波。
曲友波这时候才对林雪滨说:
“外地来我们这里开会的一个专家团队终于在几天后来到我们冰城了,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
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很难堪的局面,这些人刚到冰城火车站,就被一群光明教的教徒包围了。鬼知道那些光明教教徒怎么知道的这个信息,搞不好是内鬼泄密”。
客车已经离开了126研究所,从江北新区开阔的街道上往江南老区飞奔。路上的车很多,但是速度都很快。
林雪滨看到身旁一辆大巴车慢慢地超了过去,车里的人好似戴着鹿角,一身白衣。他正要说什么,一个红灯出现,自己所在的客车已经停下了,他只能远远看着那辆车飞奔而去。
此时曲友波推了推林雪滨说:
“我现在跟你说说光明教的特征。
他们的第一波发起人都是艺术家,不过他们几十年前就都老死了。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地下宗教只有十几个人,而且都在国外生活工作。他们这第一波人死了后很多年,遗留的唱片和文化作品被外面的人发现,随即开始传播开来。
他们现在也没有领袖和骨干,只要你信极光之神,你就可以加入进去,所有人号称都是平等的。
他们内部都是自给自足,平时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需要的时候就‘你家五十,他家一百’的凑东西凑钱,所有人一起干活。
他们不认为他们自己是个宗教,所以也拒绝接受监管和审查,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
林雪滨问:
“那既然这样的话,这么庞大的组织也需要一个组织体系吧,总不可能全是一样的人”。
曲友波叹了口气说:
“他们内部非常团结,派过去的卧底和调查员都被发现了,然后不打你不骂你,只是剃了光头一脚踹了出来。不过根据有限的情报显示,他们内部有五个部分。
普通信徒穿着只露出眼睛的连体白袍,戴着鹿角。这是最普通的信徒,也是最边缘的,他们在脱下白袍后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在学校里、在工厂里、在公司里,甚至也可能在军队和警队里,鬼知道他们在现实里到底是谁。他们就是光明教的眼睛,是光明教的基层劳动力。
每一百到一百五十个这样的信徒会推举一位类似百夫长一样的人出来,此人穿着蓝色的兜帽长袍,也是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面具。但是他的帽子上戴着的是巨大的牛角,手里还会拿着一面这个团体的旗帜。这是基层领导者,也是基层的核心。他也许会选择白衣信徒中的两三人做他的副手,如果是副手的话,那些人会在白袍的袖子上涂上蓝色”。
车还在飞驰,林雪滨继续听着。
曲友波说:
“每九个这样的团队,也就是九百到一千余人会形成一个更大的集团,这个集团会有三位身穿连身红袍的领导人。他们两眼前的红袍孔洞上上往往会镶嵌着造型古怪的玻璃镜片,连眼睛都不直接露出来。他们的头盔是造型夸张的鸟类造型,他们面前也会带着一个巨大的鸟嘴,每个人的造型都略有不同,有老鹰、猫头鹰、燕子、孔雀、乌鸦之类的。
这些红袍信徒负责组织、管理、领导。同时还负责救护伤病、活动中临时管理财物和重要物品,执掌旗帜。他们甚至还负责团队内的团结和娱乐,负责指挥其余人生产食物、服装、工具等。这是因为他们原本都是社会上富裕的农民、服装厂老板、五金厂厂主、物流公司老总之类的。
其中也有一些是大学教授、中学老师、艺人甚至公务员之类的。如果这样的话,这些知识分子和公众人物会给自己头部的鸟类造型变成一只丹顶鹤,手里也会拿着一根巨长的棍子,棍子顶端有一个金属圆环。
他们也会给自己选择一些副手,如果要选择副手的话,副手会在白袍的双臂涂上红色”。
林雪滨说:
“其余的两个部分呢”?
曲友波说:
“红蓝白三级就是他们的组织形式,也是他们的小社会。但是他们中还有两类自告奋勇的家伙们。
黑衣信徒数量很少,这些人是他们的军队,是他们的打手和爪牙。他们悍不畏死,也不在乎做事的后果,所以这帮人极其危险。黑衣信徒内部怎么组织我们不得而知,也不知道其内部的那些规矩如何。他们的特征是一身黑,头部是封闭式的头盔,头盔长着猪一样的猪嘴,还有咧嘴的笑容,看起来很吓人,身上则是重重的黑色盔甲。
另外一批是黄色衣服的警戒者,这些人的眼睛非常锐利,嗅觉极其敏锐。以往派过去的卧底都是被他们揪出来的,但是他们却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过重的暴力,最多把卧底们按住剃个光头扔出来就完了。这批黄衣信徒还负责监视内部的可疑动向,负责在外面消除对光明教不利的影响,负责处理内部的冲突等等。他们的衣服一身黄色,头盔是单独的一个帽子,上面是猴子的样式,龇牙咧嘴的表情看起来就和小丑一样”。
曲友波说到这里,客车已经飞奔上了那座沟通南北的大桥。大桥很长,很宽,从这边跑到那边要很久。
这里是冰封的江面上方,宽阔的空间让车里的林雪滨对环境一览无余。远处江南江北的高楼此时都模模糊糊的躲在地平线上,衬托出那个头顶上巨大的红色极光。红色极光压迫下来,让车里的人甚至觉得有点恐怖。但是静心一看,极光的血红色甚至还很好看,真的让人想着自己要飞上去,和它融为一体。
开车的司机感慨了句:
“经历了这段时间,我是彻底不相信科学了。说实话,冰城这种纬度都能见到极光,那么这个世界可能真的要完了。听说光明教里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很友爱,我想啊,说不定我自己哪天也会加入进去”。
客车下了桥,穿过江南老区那些曲折的街道,随后赶到了火车站。
刚拐过车站附近的街角,车里的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一眼望过去,前面全是镇暴警察和那些巨大的镇暴装甲车。装甲车首尾相接,排成一列和墙一样,把整条街都封锁了。
客车被外面站岗的警察拦下来,曲友波赶紧表明身份。听到了曲友波的来意后,对面的警察说:
“同志,你说的那些专家乘坐的火车应该早已经进站了,但是人都被这帮疯子控制起来了。这帮光明教教徒人数众多,还异常团结,我们现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曲友波说:“这怎么办啊,上面是什么态度”?
那人说:“国高联希望可以干掉这些歹徒,警告天下,星河神州不是任何势力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方。但是我们冰城方面却极力阻止暴力手段,主张和平解决,毕竟行动时伤及无辜的话,背锅的可是我们自己。
而且,这帮人的人数太多了,他们背后还有各自的家庭和亲朋。把他们杀了或是抓了,我们在冰城的民心搞不好就没了,到时候乱子更大”。
曲友波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看了看那个人说:
“你们王队长呢”?
那个警察回头喊了句:
“狗剩子!有人找你”!
那个狗剩子,也就是冰城警方镇暴警察三支队的队长王胜从一旁的装甲车里走过来,他看了看曲友波说:
“哟,大饼子来找我了,干啥事啊”?
曲友波说:
“狗剩子,你们现在要不要打”?
王胜说:
“别整那些没有用的,我要是能打的话不早打了。他们一支队、二支队的人才是亲儿子,他们都反对打,就我们三支队这帮寄养的孩子怎么打?再说,我们也是要遵守纪律,听从指挥的”。
曲友波说:
“狗剩子,再不打的话,拖到天黑更不好弄了。到时候局势拖那么久,不打也得打了,就没法用最低伤亡去解决了。
这帮光明教的可怕之处,我这个妹夫可是在北地王国见识过的。万一拖下去他们对人质下手的话,这怎么办?
还有,这里面还有一批外地来的专家,是来提供援助的,如果里面出现了问题,我担心会给国家造成人才的损失,更担心本市的利益会受到影响”。
王胜一摆手,头一转说:
“我才不在乎什么专家不专家的,我们三支队不打,最后黑锅是一支队二支队和那些领导们背。要是我去打了,失败了,那么这个黑锅就是我们三支队从上到下自己背了。而且如果打了,不管能不能打赢,我们擅自行动的责任都逃不掉”。
曲友波说:
“可是不行动的话,万一专家们死了,这怎么办?不要说单纯的人才损失,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研究工作也没法做啊。
要不,我去试着谈谈,看看能不能相对和平的解决”?
王胜不言语,低着头思忖着。
曲友波又鼓动道:
“你想啊,我们是倾向于被动防御的,如果帮助我们的专家死了,那么那些主张坐着飞船逃走的那些人就可能会胜利。而飞船可不是公共汽车,是谁都能上去的吗?肯定是一部分人生,另一部分人死啊,你觉得你我是祖坟冒青烟?有资格上飞船?
最后这群狗拍拍屁股坐着飞船跑了,留下冻成了冰坨子的我们,这不可笑吗?给几万年后的外星人探险家看我们的木乃伊吗?
然后到时候那些跑了的人在天上假惺惺地挤出眼泪,说什么‘让我们为牺牲的人类同胞默哀三分钟’。他们装模作样的挨过无聊的三分钟,然后去过他们舒舒服服的日子。对了,他们还会厚颜无耻的说‘世界是残酷的,就是要牺牲一批人去换来人类文明的拯救和新生’。
我可去他的吧,就算要牺牲一部分人类,那也要牺牲他们自己,谁先提出这种断子绝孙的办法那么就请先牺牲他自己。
狗剩子,要是这些专家死了,我们可能就没法在地球上终止头上的这种奇异现象了。鬼知道气温还会不会继续降低,到时候我们很可能真的就是成为一堆冰坨子”。
王胜想了想,说:
“大饼子,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还是不想趟这个浑水。我担心一旦失败,我自己的责任,而且我......”。
曲友波说:
“而且什么而且。狗剩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当年抓毒贩的时候你身中三枪都不在乎。你那时还是一个协警,结果冲的比我们刑警都快。你那时不是发誓要为了保卫法制、保卫人民奉献一生吗”?
王胜苦笑道:
“恰恰是我冲过了,中了枪了,所以我现在才这么怂。恰恰是我曾经热血过,我才不愿意再冒险。
你知道的,我现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会磨平一个人的热血和棱角,也会让一个人丧失掉他原本的坚守和理想。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规规矩矩,胆战心惊,紧跟领导,不要多事,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