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戏游途径望仙阁。杨心宽又看了看他,已确认这眼前穿着普通的年轻人正是严青山的独子严戏游。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杨心宽看着步无双重新补妆后,缓缓而出,口中朗朗有声,听这词,正是《玉树后庭花》。
他不禁想起,那南朝亡国之主陈叔宝宠幸的张丽华,应当如同眼前这位一般,俱是倾国倾城的人儿罢。
他年轻时求学,见史书中好些君王因为女色而耽于治理国家,落得国破身亡,遭后人唾弃,遗臭史册。他实在是万般不解。
今日,自己端坐在芙蓉楼中,终于有所理解。自己已经是知天命之人,可面对眼前这非凡的女子,竟也生出爱慕之情。若换作自己年轻十岁,难保不会效仿前人,舍弃万千只为红颜一悦。
严家的公子,刚才自然是去取悦佳人了
想到这里,杨心宽不免摇了摇头。
可又一想,孔子说:食色性也。圣人尚且如此,常人岂能免俗?
杨心宽嘴角轻笑。
重运见他吟诗,便举杯相邀。
“江宁人杰地灵,杨大人掌令一方,治理有方,百姓安居,歌舞升平,小王此番回去,定当悉数面告父王,禀明朝廷。”
“感谢小王爷夸奖,下官才疏学浅,必当尽心尽力,为江宁百姓谋福祉,不辜负朝廷和王爷栽培。”杨心宽双手捧杯,两人一干而尽。
步无双一人一扇,翩翩而舞,人人聚精会神,只怕错过丝毫。场中只见一袭白衣风风而动,只听得丝竹之声绵绵不绝。
严戏游踌躇满志地回到临春阁。
卓远料想他必是与步无双攀谈甚欢,至于二人聊些什么却无心打听。只是静静地继续观看演出。
大半个时辰中,场中除了小二偶尔来添些酒水、瓜果之类,人人都沉浸于这优美的演绎之中。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叫好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卓远与严戏游动身离场,走下楼,正待出芙蓉楼门口,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喊声。
“请问公子可是严府少爷严戏游?”
卓远回头,只见是刚才结绮阁中的白衣男子,他双手抱拳,面带笑意,正是对自己说话。
“在下—”卓远刚准备说话。
“没错,这位就是我们的少爷,你有何事?”严戏游抢着说到。他和卓远两人换过衣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此刻还未走出这芙蓉楼,自然不好拆开来说。
卓远侧身望向严戏游,眼中露出疑惑。
严戏游眼睛一眨,朝卓远使个眼色,意思是先听听这白衣男子有何事情。
卓远哪知他心中这些许想法,索性由他而去。
“在下—”白衣男子刚要开口。
“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茶室会话。”一位貌美的侍者走过来,轻轻施了一礼,对白衣男子说到。
“恕在下冒昧,你家小姐是哪一位?”白衣男子有些迷惑,这是他第四次到江宁,在此地并没有相交之人。
“我家小姐正是这芙蓉楼花魁步无双姑娘。小姐说,故人既已来,何不见面一叙?”侍者答话。
这白衣男子正是那日醉酒的云会风。
严戏游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惊奇之色。他本来以为云会风是商贾之家子弟,找上自己或许是为了生意之事。不料云会风竟是步无双的旧识。
虽然严戏游方才只与步无双短短相谈片刻,但内心对她气度、人品极是佩服,不然也不会把那保命的三生果相赠。此刻步无双竟主动相邀,可见不是寻常人物。
严戏游对云会风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卓远认真观察了下云会风,见他身高八尺,长发散披,五官立体,脸上透露出一服桀骜不驯,神态非凡。一身白衣与步无双适才衣饰又是相配,难怪能得花魁步无双相邀。
“严公子,在下云会风,初到江宁,希望能交你这个朋友。”说着伸出手。
卓远见他如此爽快,心中很是高兴。只是自己不是真正的“严公子”,于是侧身望向严戏游。
“少爷,云公子既然诚心与你结交,咱也得以诚相待不是。”严戏游笑着说到。
卓远伸出手与云会风相握,不想他手上一使劲,只感一股强硬劲道传来。幸好卓远自幼翻山攀岩惯了,练就了几分手力,运力抵抗,倒也禁受得住。换了普通人,此刻指不定疼得哇哇大叫。
云会风心中更是惊异。他打听过严戏游不曾习武,小时候身子害过病,据说到深山中访医整治,想来比较孱弱。可这一握手试探,没有武功根基不假,但体质却远胜常人。
他白天进得严府,正好看见卓远与严姝相谈。当时听见严姝喊他“卓远哥哥”,本以为他不是严戏游。刚才见他端坐临春阁,之前在小二那里探得这订座的消息,加上真正的严戏游在一旁暗暗使劲,此刻便认定卓远就是“严戏游”了。
“卓远”二字应该是他的小名或者字号了,云会风心中如是想。他哪里会想到,这纯粹是严戏游的一时心血来潮产生的误会。
云会风本想与“严戏游”多加交谈,不料到步无双相邀,正是为难。
“既有佳人诚意邀请,云公子理当速速前去,不可辜负了美人之期。”严戏游道。
“正是,今日云兄既有故人相见,咱们不便打扰,小弟就此拜别。他日再聚,咱们再好生畅谈一番。”卓远说到。
“好,他日再聚,你我定当不醉不归。”云会风说到。
两人相互抱拳告辞。
云会风回了话,侍者离去。他送严、卓二人到门口,便折身上楼。
此时已是夜深,芙蓉楼中宾客尽散。他见那楼中间正悬挂着一个大竹篮,里面各式鲜花点缀,离着地面二丈有余。
他脚下迈开两步,左脚在上楼处栏杆上一点,反身一跃,右脚横踏庭中玉柱,一借力,身子便如蛟龙出海,向上直蹿二丈。途径竹篮时,右手一探,一簇紫薇花便入得手中。
他就势身子一转,左手在二层栏杆上轻轻一带,跃上二楼,只朝那侍者所指的茶室而去。
好厉害的轻功身法!
一中年男子缓步而出,他身着华服,正是芙蓉楼的主人——怀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