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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杯。”,万俟卓对着明月举起酒樽,“敬此生。”

欢送宴的时距是从戌时开始到戌时结束。主要是为了顾及到万俟卓还要长身体,不可以熬夜太久造成的决定。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有意见的人都去乌州“看病”了。

至于欢送宴。万俟江从未教过万俟卓怎么举办宴会,因为万俟江认为办宴会就是件类似于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以无师自通,不需要笼统的教导。故而万俟卓把欢送宴的举办流程全权交给他的代理监护人们了,他们当听见他的“请求”,他们立时答应,根本没有考虑。看来他们因为万俟卓已经压抑了很长时间。

“诸位爱卿——”,万俟卓端着酒樽说,“晚好。”

“今天咱们特意在这里举办宴会,也是有原因的。”,万俟卓拂袖起身,“为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向清先生,陈典客。”他冲旁边的侍从笑了声:“他带命而来,如今也要带命而去。同时,为了庆祝齐国与褚地的友谊,也为了陈典客跋涉山水、不辞辛苦促成道义之交。这一杯,应是我敬你。”

万俟卓朝陈洪举樽一口闷下烈酒,陈洪在他向旁端空樽时起身,陈洪双手举杯也是一口闷。万俟卓朗声说了句:“好。”他端着杯满樽的酒:“这一杯,应是寡人敬那些逝去的先辈,没有他们就没有齐国的今天。敬,过往。”他再次一饮而尽,坐在他不远处的人已经开始担心地看他,万俟卓熟视无睹地又是一樽。

“这杯敬你们,没有诸位爱卿就不会有齐国的今天。”,万俟卓抬手,“敬,当下。”

众百官同时举杯:“陛下,这是臣应做的。”烈酒攀着杯沿,摇摇欲撒。

“这杯敬天命。”,万俟卓嘲讽地笑道,“天命难捉摸,天命不可违。呵,‘天命’。”

“这杯。”,万俟卓冲台下靠近他的那几桌颔首说,“这是最后一杯。”

“敬此生。”,万俟卓对着明月说,“敬我大齐万古长存。”

烈酒快饮容易上头,万俟卓把酒樽放在桌上时细微地摇了摇头,奈何头越摇越晕。此时旁边有常侍从侧面悄声走上台在他耳边轻声说些话,他神情冷漠地摆手,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

“开宴吧。”,万俟卓举着酒樽说,“寡人有事,诸位自便。”

常侍躬身,万俟卓从常侍的侧身绕到庭院后面,他走到假山后,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等在那里。万俟卓站在他面前,那个人即刻抱拳朝他单膝跪下,低着头没有看他。

“怎么了?”万俟卓问。

“启禀陛下。”,那个人低声回答,“赫连良死了。”

“死了?”万俟卓挑眉。他转过身,冲着明月举起酒樽。“这杯酒,乃是敬赫连良。”,他往地倾酒,“敬一代豪杰的陨落。”酒尽末,他堪堪止住,偏身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人。

“这件事情。”,他说,“陈洪知道这件事吗?”

那人肯定地说:“此事还未走漏风声。”

“好。”,万俟卓摆手,“无需告诉他,让他自己知道。”

那人应声:“臣领命。”

此时万俟卓转身,他低头认认真真地打量朝他单膝下跪的那人,沉吟片刻。“起来。”,他说,说着把酒樽给那人,“寡人乏了,你看着办吧。”那人贸然抬头极其仔细地详查万俟卓,眼神严谨得好像要把万俟卓镌刻进脑海,万俟卓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小路走回寝宫,而那个人在他转身的时间里就已经化装成了第二个“万俟卓”。“万俟卓”重新端杯走进宴会,周恒瞥了一眼放下酒杯,偏身和王绍才对了对眼神。

“他又走了。”,周恒对王绍才说,“让死士给他收尾。”

王绍才也很无奈:“能把死士用在这种地方的人也就只有他。”

“豫章呢?”,王绍才又问周恒,“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刚刚他找借口离开了。”,周恒说,“我想是太晚了,他困乏了。再加上他酒量不好,提前走也是明智的选择。”“我见青中丞此时不在倒有些遗憾。”,周恒又对王绍才说,“听说青中丞去远方寻医问药了?”

“听他的说辞,似乎是寻到专攻他旧疾的大夫。尽管尹大夫医术高明,但毕竟术业有专攻。”,王绍才说到这里话就比之前要变多了些,“患病已久,文捷已有心结。此时他能有机会解开心结,故而需要我来替他告假。这人也是麻烦,患病不说还嗜酒,倒也不怕旧疾复发了。”

周恒懵了。

“抱歉。”,王绍才对周恒低声说,“我的话有点多。”

“非也。”,周恒感慨地放下酒杯说,“我是遇上了知音啊。”

在他们把对总要替至交好友收尾的怨念一吐为快的同时,宁茗看着他们,陈智在他旁边感慨了句真好。“让我想起了当年追随齐国公的时候。”,陈智说,“可惜,故人来来去去,最终选择停下来的只有我们几个了。”宁茗点了点头,却在瞥见陈洪时皱起眉。

“此子能忍,必有大才。”,宁茗说,“不为所用,日后必为大患,当诛之。”

“冷静。”,陈智说,“他不能死在齐国境内。”

宁茗看向他:“难道境外就可以了?”

“宁尚书令,你这毛病怎么这么久都没改。”,陈智说,“现在可没惯着你的人了。你这样有为山坤想过吗?”

“陛下尚幼,有些事情必然会顾虑不周。”,宁茗说,“然纵观天下。郦侯刚愎自用,其子多是优柔寡断之辈。富侯及其子嗣皆敛才却不惜才,惜才却不爱才,爱才却不用才,实为庸才。费无大志,固步自封,不足为惧。郑侯二子素来互不相服,兄弟阋墙是迟早的事。望海津执于退山瀚的侵犯。东盛侯乃是能让人效死力之人,然东盛多匪患,一时间分神不能。褚公施行仁政,其子怕是并非此道了。项安居一方,亦不足为惧。”

陈智饶有趣味地问:“依你所见,邱呢?”

“邱?变数甚多。”,宁茗沉吟道,“难说啊。”

“陈洪已发觉山坤离席。”,陈智又说,“是个聪明人。”

“可惜。”,宁茗感慨,“他站错了位。”

宴会正酣,吉昌假借敬酒的名义走到他们面前。“山坤那小子跑哪了?”吉昌悄声问道,陈智瞥了眼宫殿后侧的寝宫。

“那……”

在他们正说的时候,万俟梓欣举酒走至陈洪面前,“万俟卓”不动声色地退到她身后,博松站在她旁边。“这杯梓欣敬陈典客。”,万俟梓欣说,“陈先生远道而来,齐国并未尽到地主之谊。这杯酒是我代皇兄向陈先生致歉。”陈洪起身,在万俟梓欣即将饮酒前说。

“公主不必如此。洪此次前来匆匆,并未备礼,亦未提前告知,应为洪之过。”,陈洪说,“这杯酒应是洪敬公主才是。”

他们相视而笑,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万俟卓自从宴会上离去,与笙歌和舞曲相背,脑中浑浑噩噩的醉意也因清风吹散不少。他抬头呆呆地看了看天,又愣愣地看了看地,晃了晃脑袋,才翻窗进的寝宫。照此时,寝宫本应无人,却在他翻窗时听到了一小声惊呼。剑架距离窗边不算远,万俟卓偏身把剑拉出剑鞘不耐烦地向发声源走。他自幼学武,在潜伏时脚步极轻,而后当他拉开幔帐准备举剑劈下时看清那人后愣住了。那个穿着华服的小姑娘见他眼神中有戾色,吓得捂住嘴不敢出声,她的背紧贴着墙壁蜷缩着掉眼泪。

万俟卓极少见人流眼泪。脑中醉意再次上头,于是他也有点慌。

“行吧,别哭了。”,万俟卓把剑扔在一旁,“我不杀你了。”

那个姑娘仍旧蜷在角落不敢出声,睁着大眼睛,眼泪如珠玉连串掉落。万俟卓这时候挺烦的,但因为他母亲,所以他没有对那个姑娘发作,而是递给她一张绢巾。

“行了,别哭了。”,万俟卓说,“我不杀你了。但这件事情你也别说出去。我要睡觉了。”

那个姑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绢巾,万俟卓也懒得追究她到自己寝宫的原因,脱掉外袍就潦草地钻进床铺。那个姑娘小心翼翼地望向他,又看向手中的绢巾,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掉泪,只是蜷缩在原地。直到之后,又有一个人翻窗进入寝宫,看身形应和万俟卓相差不大。新来的那个人走到姑娘的面前,整个阴影笼罩在那个姑娘身上,那个姑娘就连呼吸也忘了。

对于这一切的发生,万俟卓一概不知。他只是在龙榻上翻了个身继续趴着睡觉。

陈洪和徐淘上路去褚的时候,万俟卓在睡觉,童府开始彻响一声悲戚的嚎哭。“我的女儿啊!”,童巍哭号,“你怎么这么傻!”童府上下皆因突如其来的惨事哭声连连,昨日快活的府邸蒙上了层哀悼的白纱。

在他们开始招办丧事的时候,万俟卓被万俟初叫起来了。即便他昨晚根本没有喝多少酒,万俟卓仍旧感觉头很痛。这件事被他表现得非常明显,所以万俟初没有急急忙忙地只跟他说事,等他喝完一碗醒酒药才与万俟卓慢条斯理地说。“童家嫡女昨日死了。”,万俟初看着他,“听说是上吊自尽了。”万俟卓皱了皱鼻子,把碗给侍从催他们出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万俟卓说,“伯父你这么早叫醒我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

“那个童家是童巍、童太常他们家。”,万俟初说,“他们本来打算把嫡女嫁给你的。”

“然后那个女孩就自尽了?”,万俟卓很不满,“我倒是知道她可能会成为我的皇后。不过嫁给我又能怎么了。”

“重点不是这个。”,万俟初又说,“重点是据说童家嫡女在昨晚来到你这里了。”

“她来我这里做……哦。”,万俟卓恍然沉思,“然后他们怀疑是我干的?”

“童家嫡女可是个远近闻名的美才女,但她不愿归顺家族的指婚,所以上吊明志。”,万俟初说,“这是他们给出的说辞。哎,可惜了,挺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死了。”

万俟卓眯了眯眼睛说:“伯父可是在怀疑我?”

“不是。你昨天在寝宫见到她了吗?”,万俟初说,“见到奇怪的女孩?”

“女孩?穿华服的女孩?”,万俟卓想了想,“只有一个,她看见我就哭。”

万俟初问他:“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她烦,给了她一张手绢后就去睡觉了。”,万俟卓看向万俟初说,“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万俟初想了想:“有,你给了她一张手绢?”

“对啊。我看她哭。”,万俟卓揉着太阳穴想了想,“于是我想到了梓欣,她们两个年龄相仿。我肯定看不得梓欣哭,所以我就递给了她一张手绢。”

“简而言之?”万俟初看他。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了。”,万俟卓说,“他们找到那张手绢了?”

“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万俟初说,“王宫的东西都是经由少府管控的配置。那些衣物全都是绣娘以特定的图案织就。如果要真找到,那此时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显然,万俟卓注意到了另一个方面:“这传言从谁口中说出去的?”

“不清楚。”,万俟初抬了抬眉毛,“若是清楚的话,我也不会来问你了。”

“总之不可能是童家。”,万俟卓翻身下床,“只是我没想到居然有人现在就按耐不住出手了。”

“说起来。”,万俟初在他身后说,“青风呢?”

“文捷?王中书不是说他去了乌州看病吗?”,万俟卓眨了眨眼,“原来如此,他们的动作挺快。就是不知道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看来青风动手了。”,万俟初慨叹,“还真像他父亲。显然,他极有可能估错了那个家族因此事动手的时间。”

“与童家有怨并且混迹江湖、本家在乌州的只有留家。”,万俟卓套上朝服说,“留家,山瀚。留家怕是早有异心了。”

他拿起木梳对铜镜梳头,万俟初看不下去了,最后帮他梳好头发。

“只不过,他并非故意估错留家向我与童家出手的时间。”,万俟卓望向铜镜,“看来他很相信我。”

“那他胆子够大的。”,万俟初说,“居然敢罔顾法规把这一切都算进去。”

“没关系。”,万俟卓看着万俟初在他后面收手,“我需要一个另一个‘我’来随时提醒我所处的位置,也需要一个来做我不能做事情的人。青风算是一个,也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个。”

“无论怎么说,童家嫡女都是你不言而喻的‘未婚妻’。”,万俟初松开手,“你还是很有必要在下朝后去道声歉意与安慰。”

“我知道了,伯父。”,万俟卓起身套上朝服,“先去上朝。”

然而万俟初朝他拱手说:“臣先告退。”

还未等他点头,万俟初就已经离开了寝宫,万俟卓用湿毛巾温脸的同时听到身边一声凌厉的风声掠过。“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死士跪在他旁边摇头,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万俟卓看不到他,于是就开口罕见地为自己解释。

“臣只是把童大小姐送回她的厢房。”,死士说,“臣还在那里守了一夜,并未见到什么可能的人。”

“她总不会真的自杀。”,万俟卓放下毛巾,“你确定你是亲眼看到童家嫡女自尽?”

“臣在房梁上守了一夜。”,死士的语气极其肯定,“也并未看到童大小姐自尽。”

“你是说。”,万俟卓转身瞥了眼他,“她早就死了?”

死士低下头:“臣不敢断言。”

“若真是如此。”,万俟卓想了想说,“看来青风是触碰到他们的逆鳞了啊。”

“罢了。”,万俟卓说,“通知周相和王尚书令,让他们准备一下给留家收尾。”

死士没有回答他,万俟卓无需看就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万俟卓抻了个懒腰踏出房门,不远处的马车停在台阶旁,他走下台阶,马车的马车夫已经换成了一个黑皮肤的壮汉。他掀开车帘走上马车,马车夫别无二话,直接驾车奔向朝堂。

“这就是你带我们来到乌州的理由?”,一位身着便衣的美丽姑娘翻身躲过箭矢,“不过怎么还会有阵法的事。”

“杜若,没想到你还有说话的时间。”,青风用一枚铜币震飞面前的箭,“并不是,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匆忙地赶过来了。倒是他们也太敏感了吧。”

“看你这阵仗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吧。”,杜若用匕首提前砍飞一处木桩,“他们居然有把《易经》学得如此精通的人,大意了。”

一阵风呼啸着直冲她的面门,杜若一时间忘了躲避,苏黎伸手强硬地拽住那支箭。此时杜若缓了口气从苏黎手中夺走那支箭,她干脆地把那支差点射中左眼的箭掰断扔在一旁。朱炯见青风逐渐招架不住立刻转头帮他拂开一部分箭羽,青风舒了一口气,他偏头和苏黎对上眼神。

青风对苏黎说:“你总不能看我们死在这里。”

朱炯说:“你知道怎么破阵?”

杜若也看向他。

“我学得不精。”,苏黎说,“只是些险法,九死一生。”

“那也总比死在这里要好。”,杜若说,“可若你不想,就作罢。”

苏黎深深地看了眼杜若。

“破阵需要速战速决。”,青风突然说,“我们速度快一点,不会有问题。”

“去那个地方,打掉西方第三个木桩。”,苏黎指出方向说,“阵法会出现一个豁口,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但必须要快。”,苏黎补充地说,“不能有半分迟疑。地底铺着地刺。如若慢半分,我们就都要折在这里了。”

朱炯想了想:“的确够险。”

“但也足够了。”,青风率先跟上苏黎,“我们走。”

只要有一线生机,危险在希望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

他们当然闯出来了,不然留家也不会迅速向茂兴动手。在他们闯出来后,青风大笑到咳嗽,朱炯也笑了,杜若也在笑。苏黎只是摇了摇折扇并未说什么,他善于用微笑来掩盖住自己其他的情绪。

“还真是刺激。”,青风说,“留家,可真有意思。”

听见他的话,苏黎皱眉:“还要再往下挖下去?”

“当然。”,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杜若,“而且我们也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

她明指面前破了一个人高洞里面地刺突起如猬背的地道,杜若恶寒地耸了耸肩膀,朱炯在她旁边沉默不语。

“毕竟这是险招。”,苏黎可惜地说,“是没有回头路可循的。”

“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朱炯说,“你想干什么?”

“你不觉得,留家费劲心里在地底里装这些是为了隐藏什么吗?”,青风说,“我要去找到他们想拼命隐藏的东西。”

苏黎说:“你不怕死?”

“我本来。”,青风故作潇洒地说,“就活不了多久。”

留家这代家长留蒙(字永胜)正端坐在亭台下棋,他对面有一位白衣飘飘的青年手执黑子。在他们你来我往地下着正酣时,白衣青年脸色一变。留蒙未能来得及将询问说出口,却感觉到了脚底下的轻微震颤,他也变了脸色。白衣青年没了下棋的意思,他放下棋子远观庭院远处,感受着震颤,而后他起身朝留蒙拱手。

留蒙只是慌了一瞬间,便自顾自地下棋说:“先生可是已知道何人来了?”

“破阵的应是我师侄。师侄一向不听话,只愿学偏门奇道。能做出如此阵仗理应是他的作风。”,白衣青年又说,“只是我并未只感觉到他一个人,我感知到在与他同行中的人似乎有茂兴人。只是那位茂兴人活不长久了。”

“先生的话,蒙自是信得过。只是茂兴。”,留蒙笑了笑,“看来小皇帝的耐性不必他父亲的好。”

“只不过有白衣臧良之称的孟斐先生在。”,留蒙执棋,“相信置身百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自然。”,孟斐说,“吾明了。”

“既然你知道寿命将近。”,朱炯问青风,“那你为何还要如此为小皇帝拼命。”

“既然要死,就要活得更肆意一点。”,青风说,“我需要一个能支持我暂时活下去的理由。小皇帝需要一个能够在替他解决他做不了的事情后不给他留把柄的人。我们算是互利互助。”

“我来整理一下你的意思。”,杜若说,“你只是找一个能不虚度光阴的理由,小皇帝找一个替罪羊。”

青风沉思片刻后肯定:“好像是这个意思。”

“那要是最后的结果。”,杜若斟酌着问他,“都不是你所设想的那样呢?”

“我杀了他,或者他杀了我。看在他从小随齐公上战场的份上,我应该打不过他。所以到时候先死的人会是我,但那时候他也晚不了哪去。”,青风甚至还往下细想,“如果我们分道扬镳,那他将是我最大的对手。作为战友他很好,但作为敌人,他必须先死。”

“我没有像我爸那样那么高的志向,我就想给自己找个适当的理由活着。”,青风最后说,“若我们真的同道殊途,那就只能断了。而我们互知底细,所以如果未来真走到那步,他和我都要死。”

苏黎从后面揉他的头,打断了他的思路。“没大没小。”,苏黎轻声说,“等一下。”苏黎抬眼看向顶部说:“我感觉到我的一个熟人在这里。”尽管说的云淡风轻,他的神情自若,可气势上的转变还是容易判别出不同。

杜若在他旁边问:“你是指?”

“屏气凝神。”,苏黎对杜若和朱炯说完后再看向青风,“你就不用了,你被发现了。”

青风问他:“什么情况?”

苏黎深望地面,轻叹:“是我师叔。”他说:“他来了。”

万俟卓问:“凌恒王呢?”

“陛下。”,周恒出列,“凌恒王已去祭拜先帝。”

“哦。”,万俟卓点头,“那诸位爱卿可还有要说的吗?”

此时已过半月有余,将领皆已回自己所要镇守的地方,剩下的大多都是已经定居在茂兴的官员。距离万俟堃归来也有一周时间,万俟卓没有去见万俟堃,只是从旁人口中得到消息。万俟堃也没有在那天后去正式朝见万俟卓。索性他们此时都还没有放下心中芥蒂,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其他人见他们心存间隙但并未真的决裂,也就断了上书劝谏的心思。

万俟卓的心性与外貌都随生母陶氏。陶氏模样清丽,性子孤傲。万俟卓随了陶氏秉性,却并非和陶氏是一路人。即便他万般不承认,但在骨子里,他总是更像他父亲一些的(这里单纯指犟)。

“陛下。”,有人站出来说,“朝中百将皆已归城。”

“哦,那挺好的。”,万俟卓挥手说,“你想说什么。”

那个人是文质(字修己)。

“那中郎将是不是也该……”,文质紧张地抬眼看向万俟卓,“也该回到盛德了。陛下,军中不可一日无将啊。”

“你是想说还军权的事?不用这么遮遮掩掩。”,万俟卓说,“还,是自然要还的。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还。”

说到这事,万俟卓顿了顿,撑着前额沉思片刻。“封凌恒王为镇西将军迁兵去乌州镇守瀚齐边界,季军师随行。”,万俟卓说,“封平西将军(留思,留蒙之弟)为中领军将迁北去留守曲峰,封聂卫将为前将军前去留守盛德。”他偏头对黄门侍郎说:“就这么安排下去,去通知他们。”紧接着,万俟卓看向满朝文武:“现在你们谁还有异议?”众臣垂首不语。

“有。”,戴琦拱手,“陛下,听说梁平山大兴土木……”

“我首肯的。”,万俟卓提前解释给他听,“是为陶太后兴建庙宇。戴司空可有见解?”

戴琦闻言神色一动,他心情复杂,导致自己一时间不能多言。“臣没了。”,戴琦说,“臣……若工部人手不够,臣会派人前去。”万俟卓颔首,戴琦退回队列中,此时万俟卓看向他们每一个人,再收回目光。

万俟卓语气慵懒地问:“可还有事需上奏?”他看着人都安静极了,就说:“那就退朝吧。”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垂首。

万俟卓看向他们:“还有事?”

“陛下。”,宁茗说,“童家嫡女昨晚死了。”

“宁尚书令。”,万俟卓说,“这件事情你应该交给大理寺。”

“是。”,宁茗说,“但这件事总归有些蹊跷。”

万俟卓挑眉:“说来听听?”

“以法医所言,子时左右童家嫡女应已死。”,宁茗认真地说,“但其婢女却说童家嫡女却在此时与她们谈笑。”

“嗯。”,万俟卓说,“寡人自认为还是应将此事全权交给大理寺。”

“陛下。”,宁茗说,“童家嫡女与您有过婚约。”

万俟卓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

宁茗没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地拱手。

“行吧。”,万俟卓说,“寡人会去童府询问情况。”他又说:“那还有事吗?”

这回他们说:“臣恭送陛下。”

“免了,退朝吧。”,万俟卓又说,“林中丞留下,周相留下,王尚书令,随我一同去。”

其他大臣没有多言,他们走出大殿,万俟卓从高处俯视留在来的三个人。万俟卓从高台走下,他走到他们的面前。“直接去童府。”,万俟卓说,“你们同我一起。”万俟卓拂袖走出厅堂,周恒和王绍才对视一眼,林松随他走出正门。

太仆安排好的马车停在军兴门门口,万俟卓和他们共乘同一辆马车,那个少言寡语的马车夫勒紧缰绳驾马奔向童府。而在马车内,除去王绍才有点不自然外,林松和周恒倒很自然。“童府嫡女的死的确不简单。”,万俟卓说,“我怀疑与留家有关。”他说得很直白,周恒和林松习惯了,王绍才仅略微思考就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那文捷他说他去乌州看病?”

“我答应了。”,万俟卓说,“你都知道了。”

“他身体一向不好。”,王绍才难免不满(因为基本上他是照顾青风长大的发小),“陛下不该放任文捷去冒险。”

“他要求,你是知道他的。”,万俟卓说,“总之对于留家,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动作都很快。”,周恒说,“留家此时为了撇清关系绝对请了名士来帮忙。只是我们或许已经抓到了他们的把柄,他们要提前清理。”

“抑或把柄不在我们这里。”,林松说,“把柄在他们认为我们抓到了的人手里。”

王绍才蹙眉:“青风。”

“青风。对,青风。”,万俟卓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

王绍才无奈了:“他就那样。”

“既然能向童家出手,那么童家也拿捏着留家的把柄。”,万俟卓沉声说,“只是不容易找到。我想童太常此时应该没那么好说话。”

“非也。”,林松说,“此时是童太常最好说话的时候。他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而我们给了他一个复仇的理由。”

周恒说:“我怕他们并不会轻易相信这个理由。”

“无碍。”,万俟卓说,“他们总会相信的。”

童巍守在府外,想来他是知道这件事特意候在那里。万俟卓走下马车远远地看到了他,才过去了一天,这个本来正值壮年的男人好像就老了十几岁。童巍站得仍旧挺拔,只是一夜华发,神态中的苍老却是掩盖不住。万俟卓本来准备了不少话,却在面对这位刚送葬爱女的父亲时全都随着呼吸散去,只留下一声轻叹。“您请节哀。”,万俟卓拍了拍童巍的肩膀,说,“她不会忍心看到您如此折腾自己。”因为他的话,强撑坚强的童巍再次红了眼眶并且不住地点头。

“兰儿和我是青梅竹马。”,万俟卓说,“饶是这样,我也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的情况我们才能再见。”

走到了灵堂是周恒他们停在外面的小院里,进到灵堂里部的只有万俟卓和童巍。灵堂前挂着一副童家嫡女的画像,画像中的姑娘巧笑嫣然。童巍深深地看了眼画像,万俟卓的眼神也流露出回忆的神色。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童巍说,“她怎能忍心。”

“或许此事并非她愿意。”,万俟卓看向画像的眼神变得格外的温和,“您知道,她在最近有什么奇怪地举动吗?”

“最近?”,童巍瞪大了眼睛对万俟卓说,“陛下的意思是……”

万俟卓颔首,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显得整个人格外阴戾。

“放心。”,万俟卓说,“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本想着冤冤相报何时了,两家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身上,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出手了。”,童巍对万俟卓说,“也罢。既然他们穷追不舍,那总要付出些代价。”

故而万俟卓看向他:“您有什么想法?”

“这件事不能在兰儿面前说,恐怕脏了她的耳朵。”,童巍朝万俟卓拱手,“臣还恳请陛下与臣一同前去书房议事。”

“叔叔,生分了。”,万俟卓扶起童巍,“我们走吧。”

书房距离灵堂不算近,万俟卓晦暗地询问童巍关于周恒三人的去留问题,童巍答应他们跟着万俟卓进入书房。童府的书房与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有一堵墙被掏空做成了大书柜放书。童巍走到书柜前,拿走其中靠近左侧的一本书,书柜旁边的墙壁震动一声又缓缓地自行拉开。

“留家一直在以婴儿作为药引来服用。”,童巍说,“他们认为那样可以延年益寿。”

墙后面是一副长画,长画的尽头印着三代留家家主与两任前朝皇帝的印章提名《子膳图》,长画末尾的署名人是万荣(字沐德)。长画详细地画着如何使用婴儿的尸体来制作药膳的步骤,以及用其入药后的效用。“这幅画原本是属于皇家,然而因机缘巧合再几经波折流转到了留家,最后又到了我这里。他们现在用的‘工艺’大多都是通过先辈们口口相传制作出来的半成品。”,童巍说,“我拿到这幅画后本想以罔顾人伦的名义上书前朝皇帝进行劝谏,然而先帝把我拦下来了。他说这幅《子膳图》迟早会有大用的。我想就是现在。”万俟卓走到画前,画中详尽描述的每个步骤与严谨的配方法让万俟卓毛骨悚然,他好像能透过这些看到那个荒诞又极尽奢华的前朝。

“残忍,美丽,荒诞离奇,奢华至极。”,万俟卓说,“您确实不能在当时把这幅画拿出来。”

童巍说:“现在也是时候了。”

“等等。”,林松突然叫住童巍说,“您知道,这天下知道此法的氏族有多少吗?”

童巍愣住了,周恒与王绍才僵硬地转头看向他,万俟卓始终站在那副画前。

“不甚清楚。”,童巍说,“留家是板上钉钉的了。”

“那么推算出乌州家族多少都有涉及。”,王绍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你让凌恒王带兵去乌州。”

“其实也不止这个原因。”,万俟卓说,“我其实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青中丞真的在乌州发现如此禁法。”,周恒叹气,“他独身一人,怕是难回来了。”

“你们说什么?”,童巍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女儿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因为留家,童太常。因为留家已经发觉那副画在您这里。令媛曾去过乌州,说不定留家就在那时候盯上了令媛,或许还用上了骗术。”,林松果断地说,“令媛并未告诉过您,很可能是她不敢相信这件事。至于留家用了什么话作为借口我们已经无从而知,但很有可能与污蔑您离不开关系。”

童巍陷入沉思。周恒立在一旁看不清神色,王绍才神色淡淡的。万俟卓笑而不语。

见时间差不多,林松趁童巍因受巨大打击且被他一席屁话骗得迷糊的情况又开始说。“青中丞怕就是摸到了苗头前去查探情况。”,林松信誓旦旦地说,“而他现在和您当初一样,十面埋伏,现在正需要有人给予他正面帮助。”林松看向万俟卓,闭嘴后适时地收回目光点头。万俟卓尽管心里为他这堆反复思考就能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实际证据的屁话感到讶异,然而表面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地点头,沉吟而笑不语。

王绍才和周恒在旁边冷静地也没有出声。童巍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

“可惜我的宝贝女儿。”,童巍说,“被卷进来了。”

这回说此话的人变成周恒他们三个人:“请节哀。”

“罢了。”,童巍说,“那这幅画就先交给陛下处置吧。”

“谢过叔叔。”,万俟卓朝童巍抱拳,“卓必当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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