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站起身,再一次逼近拉姆跟前,一字一句认真道,“即便我当年弃了陛下返回中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日在御书房我已经同陛下解释过,妹妹在房门外想必也听到了吧?”
拉姆抬起头看着婉儿,她的笑容很妖娆,眼神宛若桃花一般灼灼。
薄薄的红唇一开一合,嗓音无比柔媚,“虽然陛下那天对我发了脾气,可他回去考虑再三,仍然觉得,当年的事毕竟不是我的错……”
说着,婉儿顾影自怜的叹了口气,学着拉姆的样子用手轻抚着白玉栏杆,又摸了摸怀里那个男孩儿的头,一双大眼中氤氤氲氲甚是无辜,“想我一个弱女子,十六七岁却背负了家族的使命,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这些年我被人骗婚,嫁给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傻子,为了顺利给陛下生下这个孩子,吃尽了苦头,你都不知道,我的公婆知道我怀着身孕嫁进门是怎样对我的?这些年,我睡过柴房,关过猪圈,被他们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如今我好不容易脱身,历尽艰辛的回来找陛下,陛下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怪我?”
拉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婉儿,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婉儿转过头,眸中升腾起一丝凌厉,道,“陛下还是爱我的,爱的很深,你,多余了。”
拉姆心中一震,却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你这话从何说起?”
“今天在凌云宫中你还没看清楚吗?”婉儿仰着头笑得很是妩媚,“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陛下的床上功夫还是那么让人迷醉……我们两个的感情,复合的比之前更是如胶似漆呢。”
拉姆怔怔的立了半晌,眼中已泛起点点水雾,蹙紧娥眉勾唇冷笑道,“婉儿,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若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陛下那么爱你,你大概就不必跑这一趟,亲自对我说这些了吧?”
婉儿摇头笑得极其无奈,叹息着抓起拉姆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话锋一转,凉凉的说道,“我说妹妹呀,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可与你更是相称呢。”
拉姆迷茫的看着婉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麻布棉袍,复又抬头看了看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婉儿笑靥如花的继续补充,“妹妹穿成这样就对了,那遗梦格桑,还是不要随便乱穿的好。”
“遗梦格桑?”拉姆愕然。
婉儿的神色却无比傲然,“没错,就是遗梦格桑,那可不是一套普通的衣裳,想当年我与陛下真心相爱,那条裙子可是我亲手缝制的,月白色的织锦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上面紫红色的格桑花,也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绣上的,你都不知道,那围绕着格桑织进去的金线,我花了多大功夫?可陛下说他喜欢,他说我的皮肤白,与这花样儿的颜色配在一起很美。陛下还给那条裙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遗梦格桑。当年我俩曾对着雪山盟誓,等我们结婚的时候,那件遗梦格桑,就是我入洞房的衣裳。”
什么?!拉姆瞬间懵了。怎么会?这怎么会是真的?!
几天前,扎西将那套裙装赐给自己的时候,只说她穿了好看,他说那裙子上格桑花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他明明说过,那套衣裳,是只为自己度身定做的。
他骗了她?不,不……拉姆紧紧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陛下告诉过我,这……这遗梦格桑……是只为我设计的,天下无双……”
婉儿斜睨着拉姆苍白的脸,瞧着她那慌乱却故作平静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妹妹倒也不必生气,你之前穿的那件,倒还真不是我做的那件,那不过是个翻版罢了。真正的遗梦格桑,在我这里。”
说着,婉儿解下了她身上紧紧系着的披风,华丽的衣裳霎时呈现在眼前,正是……那遗梦格桑。
扎西呀扎西,这就是,你亲口允诺给我的,专为我设计,天下无双吗?
拉姆顿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眼前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婉儿一把扶住了她,煞有介事的替她拍抚着后背,笑意盈盈的安慰着,“妹妹小心些。”
扶着拉姆来到石桌跟前坐下,婉儿亦抱着孩子跟着坐在了对面。
“妹妹若还不相信,我这儿还有个证据。”说着,婉儿将脸朝拉姆跟前凑了凑,再次挤出一缕得意的笑容,“妹妹可曾听说过,姐姐我天赋异禀,打从娘胎里出来,身上便带有一股奇香,是荼靡花的香气。”
“没,没有……”拉姆嗫嚅着,虚弱的一手扶额,勉强支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婉儿继续说得津津乐道,“当年陛下对我身上的味道可很是迷恋呢!巧了,妹妹用的熏香,也是荼靡花香呢!说来,这荼靡花的熏香在你们藏地可是极不好买到,除非有云南的使者进贡,想来,陛下在你身上可着实花了一番心思才能把你打扮得七八分像姐姐我吧?”
荼……荼靡花……
此时,拉姆的脑海一片混沌。
自小,她只喜欢檀香的味道,纵然入了这深宫,她依然喜欢让格丹每天给她点燃两三根檀香熏屋子。可是,几天前云南使者来古格觐见,的确是进贡了不少荼靡花熏香。扎巴德在第一时间就给拉姆送来了两大盒。他只说,他只说这熏香的味道很不错,香气馥郁却不刺鼻,很像她,美丽却不娇媚。
原来,这一切都是在骗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把自己打扮成婉儿的翻版。
扎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扎西,你可知,你是多么的残忍?
婉儿偷偷观望着拉姆的表情,看着她美丽的脸蛋儿越来越苍白,女人的心里煞是得意。呵呵干笑两声,再次用手揉了揉怀里那小男孩儿油亮亮的头发。
“妹妹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姐姐我此行的目的了吧?”
拉姆傻傻的望着她,一双美眸迷离着喃喃问道,“这些话,当真是扎西让你来跟我说的吗?他为什么不来?如果……如果他……他当真不要我了……你……让他来亲口跟我说……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他不爱我了……”
“哎……”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漾着满满的不耐烦,“妹妹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才能明白?别执迷不悟了,有些话,非要让姐姐我说的那么明了你才甘心吗?听我一句劝,糊涂一些更好,免得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拉姆猛的一激灵,胸中倏地便腾起一股无名的火气,恨恨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你……好好好,既然你一定要我说,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婉儿瞪着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眸光中闪着犀利的光芒冷笑道,“妹妹你年纪也不过二十韶华,难道脑子就不好使了?一个多月前陛下遭难流落荒郊野外,而你却独自回宫,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来勾引仁青,最后被他们识破了真面目,你被那仁青按在牢房的草堆里生生强暴了两个多时辰,这件事,怕是朝廷上下都传遍了!你一个残花败柳,怎么配做国王陛下的妻子?!”
拉姆心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了一下,那刚刚被自己淡忘了些的,彻骨的痛一瞬间全部涌了回来。苍白的唇颤抖着,泪水滂沱。
“扎西……扎西,他连这些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