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巴德!你给我站住!”
拉姆这一声怨怒的呼喊惊得扎巴德王子瞪圆了眼睛,高大挺拔的身体也霎时呆了一般停在了原地。
这个女人她在喊什么?她居然敢直呼自己的名字!这可是任何一名侍卫婢女打死都不敢做的事。可想想也不奇怪,这丫头既然敢当着侍女的面打他耳光,敢用恶毒的字眼辱骂他,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呢?
只是,平生初次从一个小女孩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且还喊得这么理直气壮,这着实让扎巴德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是气愤吗?似乎,也谈不上。
愣愣的站在那里,素来的骄傲让王子并没有转身,只是他确实有点盼望拉姆接下来的话,很希望,她能够说出些惊天动地的言语来。
“真的想不到,扎巴德王子有着堂堂的仪表,却也有着这样一颗昏庸的心!”
真可谓一语惊人。身后的小女人此时全无了几天前的虚弱,柔柔的声音把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反了,真是要造反了!扎巴德的脸顿时红一块白一块,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惊讶。
“哦?那你说说,本王子是怎么个昏庸法。”
“你把战争中遇难的百姓不问原因全部深埋,让他们的灵魂没有归处,你无缘无故定我的罪,限制我的自由,还用杀掉无辜的美朵格丹来威胁我,你这不是昏庸是什么?!”
“住口!”扎巴德气愤的打断了拉姆头头是道的控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俘虏,居然敢和王子这样说话,再加上你之前的袭击辱骂,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已经够死多少次?!”
“我不是你的俘虏!”
拉姆坚定地反驳让扎巴德又一个怔愣。
“那你说你是什么?”
“我是你的百姓!”
这个声音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再加上这句分量极重的话,终是让扎巴德不由自主转过身来,刚好对上拉姆那双清澈如水的明眸。
“百姓?”扎巴德瞪着拉姆半天,随即淡淡一笑,将双手环抱于胸前,“难道百姓,就有资格对王子不敬?”
“不是资格,是权利。”
“权利?!”扎巴德高声重复着拉姆的话,满脸的惊愕。
拉姆此时平静的望着他,“如果你自认为是一个英明的君主,那么做错了事,百姓当然有权利说出来!你不给百姓这个权利,就是昏庸!”
扎巴德干瞪着那双深邃冷峻的黑眸,脸上的表情差不多纠结到一处,看着白吉拉姆,就像在看妖怪。
在这样一个等级分化严明的国度,她居然跟自己讲什么百姓的权利?这不是单纯的以下犯上,简直是荒谬!可是此时此刻,扎巴德却拿不出火气去惩罚她。难道是真被她连篇的鬼话吓到了?这怎么会呢?
拉姆不顾扎巴德惊诧的眼神,继续振振有词。
“你身为王子,未来的君王,却听信谗言,把你的百姓轻易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又有多少铁证呢?仅凭晋美大相手里的一把藏刀和一瓶毒药?你应该知道藏区无论男女都会随身携带藏刀,而毒药,你又怎么证明那是从我身上搜出来的?!你除了严刑逼供、毒打虐待,用别人的生命威胁,你还有什么本事?!”
这一句句有力的质问,让扎巴德彻底呆若木鸡。真的就这样被她战胜了吗?就算拉姆说的有道理,自己就真的认输了?!
不,没有人能这样藐视自己,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人,她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骄傲的王子还是让自己换上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要造反吗?”
“哼!像你这样昏庸的人,早晚人人都要反你!”
“你……”
扎巴德简直被这女人气得脸色发白,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继续惩罚她?那岂不就真的成了昏君?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如果不是拉姆接下来说的话犯了这王子的死忌,大概还真无法收场了。
“……难道,就因为你的阿爸阿妈被人毒死了,你就怀疑所有人都是凶手吗?说不定,根本就是他们误食的,也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这个儿子的昏庸残暴,佛主有意惩罚他们才会……”
“啪”的一声脆响,拉姆话还没说完便应声被打翻在地。王子刚刚还略带尴尬的脸上彻底被换回了之前的冷酷,甚至还多了一丝杀气。
在古格,几乎人人皆知扎巴德王子是个至孝的儿子,父王母后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最痛苦的记忆,这么久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就是最亲近的兄弟群佩尼玛也不曾破例。
可如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居然敢这样直白的揭开自己心里的伤疤,他怎么可以饶恕她?!想着,男人一步跨上前,将拉姆娇瘦的身体从地上揪起来,反手又是一巴掌。
甜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顺着嘴角缓缓流淌。
身体却再次被拎了起来,直接“咣”的一声抵在了桌子上。
此时的扎巴德,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深邃的黑眸里闪着通红的怒火,似乎随时准备吃掉眼前的“小白兔”。那恐怖的眼神中,隐隐的竟还可以看到一层雾气,那是泪吗?
“是谁告诉你的这些?!”
“啊……什么……”
“说!是谁?”
“不……没有……没谁……”
掌风呼啸而过,又是两个耳光狠狠地煽在拉姆脸上,火烧火燎的灼痛层层蔓延。一股咸咸的味道充斥在唇舌间,伸出手抹了下嘴角,竟擦下殷红一片。
扎巴德抬起强壮的手臂,用力将拉姆挡在脸前的小手扳开,火狐的皮帽下黑色的卷发搭在肩上,衬着他瞪圆的怒目更增添了几分可怕。
“你这女人太嚣张了!居然连先王王后的死都敢妄加揣测!今天本王子不给你点教训,可还真是愧对了你口中的昏庸残暴!”
伴着他的吼叫声,是重重的巴掌一次又一次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淌落。
拉姆双手紧紧抓着桌角,她不想再呻吟,更不愿求饶。咬紧嘴唇冷笑着,不屑的盯着他那张发怒的脸,似是在对他宣告着自己不屈服的决心。
窑洞门外,隐约传来女孩子的惊声呼唤,她在不停拍打着门,像是在请求扎巴德赶快放过拉姆,也像是随时准备冲进来。
是谁回来了?美朵还是格丹?千万不要进来!她们两个无论是谁,拉姆都盼着她们赶快远远的逃走。
“你哭什么?”扎巴德突然停了手,嘴角边扬起一抹讥讽,“小丫头,你不是说你不怕死吗?既然连死都不怕,怎么才刚挨了这几下就受不了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冰冷残酷,话里话外满溢着要让她屈服的霸道。
自己哭了吗?是的,若不是他无情的挖苦,拉姆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早已是泪水涟涟。这是她从小就有的弱点,纵然脾气倔强,她可以不怕威胁,不怕死亡,却独独对疼痛很敏感。原来人的习惯一旦铸就,会是这样的难以自制。
突然觉得好懊恼。紧紧闭上眼睛将头侧向一边,任凭凌乱的长发搭在脸颊上。她不想和他嘲弄的眼神对视。
“说话!”
男人怒吼着,大手很快伸了过来,生硬的扳起拉姆的脸。
好痛,他的手永远不懂得怜香惜玉……
屋子里是半晌的沉默,沉默的令人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