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马儿便来到了跟前，的确是索朗占堆回来了。可当他跃下马背，再从上面将那个遍体鳞伤的男人扶下来的瞬间，拉姆禁不住双腿发软。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塞住，心却依然在颤动着，欲窜出喉咙……这一上一下的对抗，令女人那单薄的胸腔里纠结成一团。
痛……彻骨的痛……
“王……王子……”
“拉姆!快扶新王陛下上车，我去断后!”索朗占堆红着眼睛大吼着，将扎巴德推给拉姆，兀自转身翻上马背朝远处折回。
就在不远的前方，传来更加细密零碎的马蹄声，不难想象，那一定是追兵的马队，他们，是要赶尽杀绝……
忧心忡忡的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拉姆顾不上说一句小心，身边那高大的身躯就剧烈的呛咳起来。伴着那沉重的顿挫，一口鲜血咧咧喷出。
“殿下!”拉姆惊声唤着，转头望去。
此时的扎巴德浑身上下布满了血迹，那身高贵的锦缎棉袍被利刃割得残破不堪，分不清哪里是伤，哪里又尚且完好。
“王子……你……你怎么了？”尽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依然挡不住那一声询问中藏着的哽咽，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恨他。
纵然已经决定将曾经的痴念抛开，就算对于他给自己造成的伤害至今也不可能完全谅解，比如他对大哥一次次的毒打惩罚;比如他霸道的强占了自己的身体;比如，他将那些无辜的百姓深埋……这些怕是，会成为拉姆一生的心结。
可为什么？为什么此时此刻，看到浑身是血的扎巴德，拉姆的心中竟会感到那样深那样深的痛？那种痛，说不清、道不明，酸酸的、苦苦的纠结在一处，仿佛从上辈子，就种在了心里。
扎巴德费力的睁开眼睛，朦胧中映出一个白皙娇俏的脸庞，那双美丽的明眸啊，就像山涧一汪清澈的墨泉，透着纯净，不染一丝纤尘。那满氲在眸中的莹然，竟让他的心泛起撕扯的痛。
“拉姆……”他的声音是那么的虚弱，这一声轻柔的呼唤再无了往日的冷硬似铁。这一声难得的温柔，怎就偏偏，要在这样的境地下，才会出现？
那娇俏的脸庞在听到扎巴德的呼唤后，泪涔涔的不停点头，“是，是我，殿下请上车吧。”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我们回来帮你。”
“你们……哈……哈哈……你们……你们不该回来的……谁稀罕看到……看到你们这对狗男女……”虚弱的轻笑着，口是心非的“斥责”，却到底挡不住眼眶中的那股灼热渐渐在眼前蕴成白雾。
扎巴德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尽管早已透支了全部体力，可他怎么忍心给拉姆造成太大的负担？
庞大的身体就这样被拉姆这娇柔的小女人架着，一步一滑的朝马车移去。
添了几块牛粪饼的火炉燃烧的逐渐旺起来，又因为多了一个大男人，马车内显得比刚才更暖了许多。不过那个宽大的坐垫让给了受重伤的扎巴德躺着，拉姆也就只好抱着膝盖蜷缩在车子的角落里。
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斗声让她时刻胆战心惊，也不知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为什么帮我？”
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拉姆转过头，扎巴德正无力的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那昔日深邃冷峻的眸光早已黯然失色，再无了那股子桀骜与霸气。干裂的嘴唇苍白中泛着青紫，剑眉深锁，额头间密密匝匝向外渗着冷汗。
“你很痛吗？你都伤了哪里？”
拉姆紧张的跪起身子凑上前询问着，她这会儿才开始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他几乎浑身都是血，看起来是那样狼狈，那样凄惨。
扎巴德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解恨了呢……”
将头别过去，不愿再看他的眼睛，蹙紧眉头，压抑着纷乱的思绪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恶毒吗？就算你是畜生，我也不会那么无聊，去幸灾乐祸的。”
“哼……你……你还真是……很有同情心……哼……可……可我……不稀罕你来同情……”
“你……”拉姆瞪着水眸冷睨着他，那一身的鲜血煞是刺痛了双眼，善良的女人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大哥都跟我说过了……你的……你的苦衷。”
“大哥？!”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虚弱无力的声音中透着道不尽的酸涩与复杂。扎巴德错开了望着拉姆的眼，转而漫无目的的盯着火炉中跳动的光焰，“……爱他吗？”
“什么？”拉姆身子一怔，回望着扎巴德那双莹然的深眸，那里面充满了浓浓的探寻，好似还有，深深地不甘。
“索朗占堆……爱他吗……”
“我……”拉姆嘴唇儿微微颤抖着，与扎巴德四目相对，美丽的大眼中，渐渐闪出些许怨恨，“你有权利问我这个问题吗？!”
不想再多跟他说话了，不愿意，再让自己这般心乱如麻。
拉姆站起来，伸手去掀马车的门帘，纤细的手腕却很快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
“你要干什么？!”
猛的转过头，带着一丝不悦亦带着一丝戒备蹙眉冷对，却只见扎巴德眼皮轻动，沉沉的仿佛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合上一般。
气息极弱的缓缓开口，“替……替我……拔箭……好……好吗？”
“啊？什……什么……你说什么？”拉姆诧异他话中的意思。
“拔箭……替我……将腿上的箭……拔……拔出来……”断断续续的重复着，拉姆定睛，才终于看清扎巴德膝盖向上半寸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枚利箭。大概是索朗占堆救他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折断了箭羽，所以这么半天，她竟没有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