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愉站在池家宅邸大门前，仰头看着占据了整个半山的别墅园林，心里不由感叹，这位池总大人真没辜负南商首富的头衔，一点也不低调。
刚刚听古尊介绍过，这一圈的绕城山脉都被池霍买下了。
那语气悠然平常，就像在超市里购物，随便买了一个玩具似的。
“啧啧啧，比不了，比不了啊。”
她撇嘴点头，满脸的服气。
莫欢愉这三年做演员赚了一点小钱，她还当自己够上了上流有钱人的档次，然而今日一见池总的阔绰，才知道她手里那点资本，根本就是毛毛雨。
现在下午六点。原本古尊照吩咐要带她在南商游玩打发时间，但她心思都放在晚上的见面，餐饮也食之无味，便干脆提出早点来。
被迎进别墅，坐在空旷的客厅沙发上，莫欢愉带着审视的目光四处探看，没见到一个人影。
照理说这么大的宅邸，至少得配备二十来个清洁人员或佣人，才能保持豪宅的日常干净和生活舒适。
然而奇怪的，这里安静得很，地上落根针都能听见。
“陌小姐，池总还在公司处理工作，两三个小时才能回来。”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古尊解释一番。
“池总喜欢清静，佣人们做完事情都会回去。茶水室和洗手间在那边，有什么要求您吩咐我就可以。”
“没事，古先生您累了一天，去休息吧，我就在这儿等。”
“您不必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工作。”
莫欢愉本想把他打发走，在这别墅里找找池霍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顺便探究那些奇怪的举动有没有别的目的。
但看样子这男人是被交代了不许离开她的身边。
莫欢愉明亮的眼珠骨碌一转，“请问古先生，换衣间在哪里？”
“您有什么需求？”
她青葱指尖点了点手边的纸袋，“既然池总特别交代了，那这身礼服我还是提前换上比较好，他见到我也会合心意些。”
“这样也好。”古尊侧身浅鞠躬，“我带您去，请这边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她抄起袋子就往他指的方向走。
“我陪您去吧，这里太大，初次到来的客人都会迷路。”
“没事，我方向感很好的。再说你一个帅哥跟着我去换衣服，总觉得怪怪的。”
莫欢愉吐了吐舌尖，眯着眼睛调侃他。
她知道这种正经刻板的男人被拒绝过一次后，不会再厚着脸皮跟上来。
果不其然，古尊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趁着这空当，莫欢愉加快脚步绕过走廊，一溜烟跑得没影。
她知道擅自在别人家里走动不好，但目前尚不知池霍和白石清子到底是不是一头的，自己最好有谈判的条件握在手里。
那女人毕竟是他的人，若此次邀约是个陷阱，对方想斩草除根、掩盖白石清子伤人的行为，那她可就危险了。
说起来也是自己鲁莽。昨天脑子里明明很清楚地考虑到这点，却着了魔一样答应。
心里想着都是为了柔桑，却深知除了这点，分明还有她本人都不清楚的别的某个目的。
仿佛有什么像磁铁一样的东西，吸引她来到这里。
路过数不清的房间，踏上螺旋盘绕的楼梯。
这宅邸和古尊所说的一样，是真的大，不留神就会迷路。
她打开的每一扇门，几乎都是正常的客房一类。
走到最顶层，也没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
“不愧是叱咤商圈和娱乐圈的池霍，行事果然缜密，连家里也像酒店一样，什么贵重物品都不放的啊……”
没找到可以拿捏的把柄，莫欢愉有些失望，站在楼梯口，扭头就要离开顶楼。
“嘣……嘣嘣……”
忽然，微弱的物品敲击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持续不断。
莫欢愉疑惑地回头，这层的每个房间她都打开过了，绝对没人在。
可很明显这种不规律的轻重不一击打声是人发出来的。
她循着声音迈动脚步，在走廊深处的最后一间房前停下脚步。
打开门探进脑袋仔细看了看，和刚才一样，空荡荡的客房。
“这屋子不会闹鬼吧……”
莫欢愉不由打了个哆嗦。
此时天色渐暗，视线有些不清晰。
客房玻璃窗投射出的余晖也慢慢黯淡。
“还是赶紧走……”
“嘭！”
正想关门，突然一声闷厚的器物掉落声响起，惊了她一背冷汗。
这声音的的确确是从这件屋子里传出来的。
“靠，太玄了吧……难道池霍在这里藏了什么人？”
莫欢愉大着胆子踏进房间，目光游走寻找。
纤手贴在墙面上，她琢磨着会不会像电影里一样，有什么暗室开关。
“嗯？这里的壁纸怎么有点错位。”
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她顺着缝隙用力一推，墙壁凹陷了两公分。
“竟然真有……池霍在家里搞这个，难道真是‘金屋藏娇’？”
想起之前看到的报道，莫欢愉咋舌一声，干脆果断地狠狠撞开了墙。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宽阔的房间。
乍一看，和普通的客房没什么不同。
但近百平米的面积只摆放了一张欧式大床，被幔帐包裹，有些诡谲。
突然黑色帷幕晃动了一下，她惊慌退后几步，对面却没了动静。
莫欢愉咽了咽喉咙，反身到房间里拿鸡毛掸子，抄起挡在胸前，慢慢向大床走去。
伸出手，小心谨慎掀开床周围拖地的围帐。
眼中倒映出里面的混乱。
“——啊！”
她瞬间满目惊恐，腿软瘫坐在地，几乎是用背部摩擦着地面连连后退。
“这……他……”
嗓音剧烈颤抖，语言组织的能力都丧失了。
莫欢愉捂着嘴巴，胸膛里的惊惶错愕使得浑身都在打颤。
此时，男人遥远呼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陌小姐？陌小姐您在吗……”
是古尊！
不行，得赶紧站起来！
可她实在无力，拼了命用手肘撑起上身，硬是爬出了暗室。
“深呼吸，陌余欢，振作起来……”
努力调整气息，把墙壁恢复成原样，鸡毛掸子扔进衣柜里，她整理褶皱的上衣后，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出房间。
腿肚子还在打着颤，满是冷汗的掌心贴上走廊冰凉的瓷砖。
莫欢愉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你是演员，接下来要演戏，什么都没看见……呼……”
闭着眼睛转移注意力，慌乱的心绪迅速沉淀下来。
“很好，就这样，走吧，去和魔鬼较量较量。”
她口中的魔鬼，指得正是池霍。
下至一半的楼层，正好碰上寻找她的古尊。
“古先生，您找我？”
男人见她从楼上下来，目光霎时凌厉探究，“陌小姐，换衣间在一楼，您来这里干什么？”
“我瞧着墙上的画作好看，一时被迷住，就一路走上来了。这都是名家的真迹吧？”
“……是，没想到陌小姐也喜爱字画。”
“一点小兴趣而已。”
莫欢愉笑了笑，越过他径直下楼去。
刚错过身，嘴角的弧度就迅速垮掉，抽搐起来。
走进更衣室，她拿出手机打开app，输入“池霍夫人”这四个字，把所有刷新出来的信息都看了个遍。
随着手指翻动，她的目光逐渐冰冻冷却。
……
晚上八点，池宅迎来一众商圈娱乐圈名人。
这是这座宅邸建成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戚蔷薇站在大门口帮忙迎宾。她有点恍惚，以为这盛况是她的梦境。
池霍绝对不喜欢这种麻烦杂乱的场合。可这次的舞会，是他亲自让人筹划举办的，在短短一天之内，地点居然在清静的自家。
仿佛是为了迎接女主人的归来而专门举办的盛宴。
“哎呀，戚小姐辛苦了。”
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好像要划开她的鼓膜，将她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石小姐，您来了。”
“阿霍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原来是有舞会啊，幸亏没穿和服，身为女伴不能跳舞可会让他难堪的。”
戚蔷薇见白石清子整理裙摆的得意样子，浅浅冷笑一声。
这女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其实戚蔷薇也不太清楚池霍具体的安排。
但她就是觉得，那天电话中的人，能够让他舍弃白石清子，毫不犹豫。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池总正在回来的路上，您请进，休息一下，待会可能会‘很累’的。”
“那就多谢戚小姐关心了。”白石清子扬着下巴走进别墅。
庭院里有一幢专门的宴会厅。
建在住宅后面，欧式风格，华丽奢靡至极。
白石清子浑然不知地高调出现，和圈内的熟人寒暄，满面春风打着招呼。
“哎呦，这不是咱们的白石大明星吗，好久不见啊。”
“你可别拿我打趣了。”
“哪是打趣呀。今天这舞会我真来值了，不止能遇见你，还能跟新影后搭个关系。”
“……新影后？”
“是啊，喏，那儿不是吗？”
顺着朋友的指尖看过去，她眼中出现一个穿着深蓝礼服的女人身影。
陌余欢！她怎么会在这里！
白石清子心中一惊。
皱着眉头思量几分钟，摇摆身姿走上前去。
“陌小姐，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缘分呀。”
正和同行女演员交流的莫欢愉一扭头，就看见那副做作的面孔。
眯了眯眼，想到还在医院躺着的柔桑，她眸底浮生起一股不易察觉的愠怒。
“白、石、清、子——”
她将她的名字逐个拆开，一顿一顿重压吐出红唇。
“——小姐。咱们之间的缘分的确不浅，以后多多指教，有得是时间继续打交道。”
莫欢愉的态度让白石清子有些不明所以。
讪讪笑了笑，她假意关怀道：“您的胳膊看上去好多了，没留下烫伤痕迹，真是万幸。”
莫欢愉凑近女人，悄声回复：“多谢您的关心，不止我，托您的福，柔桑能平安活着，也是万幸呢。”
“你、你难道——！”
白石清子惊诧地看向她，扯掉脸上的拙劣的面具，低声咬牙道：“你来这舞会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您专门来的。”莫欢愉讽笑，“中国有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不是中国人，恐怕很难理解吧。”
“……你现在立马滚出去，否则我就让阿霍把你赶走！”
“很可惜，我在这里，正是受您的‘阿霍’邀请，您这样对待他的客人，他恐怕会生气吧。”
“够了！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白石清子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扇莫欢愉一巴掌，却被利落地狠狠拍开。
“不错嘛，还会成语。明明这么聪明，怎么净做些蠢事呢？”
“哈！你以为你很精明？凭着声音迷惑了阿霍，迟早会被他玩腻的！”
莫欢愉黛眉微蹙，双目尽是疑惑。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凭着声音迷惑池霍？”
女人细眉一挑，好像抓住了弱处一样得意讽刺她。
“你居然还不知道呢？你的声音和他亡妻的一模一样，你不过也是他找来的莫欢愉的替代品！”
呼吸猛然停滞，她怔愣在原地。
心脏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重击，疼痛到喘不上气来。
那一日，电话中，池霍的确这样唤她，认错了人。
她粗重的气息逐渐冗长，双目亦作浑浊。
突然脑海中回想起傍晚在暗室内看到的场景，胃里泛起一股恶心。
焦躁的情绪瞬间爆发，咬牙切齿到整个脸颊都在打颤。
她恶狠狠地怒斥道：“莫欢愉算个什么东西！谁他妈要做一个死人的替代品！”
“你在骂谁。”
一个冰凉清冷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
“你说谁是死人。”
那其中压制的愤懑和杀意快要迸发，撞击得她止不住地颤栗。
侧目，她看见宴会厅大门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目光冷若寒冰，瞳孔深处刮着狂风暴雪，凝结成尖锐的利刃，直直射来，简直要将她杀死千遍万遍。
